鹤云想。
一个傲慢、偏执到极端的人,他从不说自己错了。
她把头埋进自己的被子里,一副要把自己闷si的样子,鹤知无奈,把她拽出来,“被子里空气很好吗?”
鹤知继续装si。
不过她这个人,有的时候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逐渐平稳的呼x1,以及仍挂在脸上的泪痕,鹤知轻笑。他坐在床边,随手按灭了夜灯,让整间卧室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窗帘之下暗淡的光影,以及随之飞舞的漂浮着的点点灰尘。鹤知看着,最终也只是叹气,没有再多做什么。
然后他替鹤知掖紧了被子,悄无声息地出了门……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但这些,当然都没妹妹要紧。
至于鹤云,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漆黑一片的梦境中,有无数向自己伸出的手,它们想要将自己拖入更深的深渊之中。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兴高采烈,光明之中仍旧有一双手,随便就毁了一切努力,重新把她推回黑暗之中。
醒来的时候,才早上五点多钟。
平时鹤知一向起得很晚,迟到老师也不敢说些什么,权当是没看见,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她爬起来洗漱,莫名的异常清醒。出到客厅,连新佣人都很惊异:大小姐怎么醒得这么早?
按照管事的说法,她要七点多钟才爬起来吃早饭。
“没事。”鹤知昨天哭久了,嗓子有点哑,“不用做我的那份,我出去买。”
鹤知晚上并没有回来,鹤云也不想麻烦莫问,g脆自己提着书包就出去乱逛。
她记得后桌家中似乎开有早餐店,既然作为“好朋友”,去蹭顿早饭也没什么。
后桌名叫谢至川,成绩十分优异,但家境似乎不怎么好。
老师有心让他带带鹤云,蹭些有钱人的东风。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鹤云除了语言类学科,其它学科都差得一塌糊涂。
谢至川平时一向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见鹤云考卷的时候还是会笑。
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确实是会笑的。
鹤云这个人,为人娇纵,从没有谁要教她怎么样为人处世,不知道有的问题点到即止就好。据谢至川而言,他家里开了一家早餐店,她就真的想去。
直到看到那家小小的推车,她才恍然惊觉。
啊,原来是这样的难言之隐——娇纵惯了的她无法意识到少年人的自尊心和他难开口的心意,只知道由着自己的x子,想要帮他,就帮了。
早餐摊上,谢至川忙着替母亲卷饼,他父亲si得很早,家里又有两个弟弟妹妹,生活经济压力很大,只能早上在早餐摊帮忙,晚上到校门口的n茶店打工补贴家用。
原先他并不自怨自艾,觉得生活努力过后得过且过也好,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
直到遇见了鹤云。
她与国际部的富二代男友笑着牵手亲热时,谢至川才知道什么叫心有不甘。
嫉妒。
乃至于一颗空白的心,因此而滋生出无穷的痛苦,倒头来,却还只能扮演一个后桌的角se。
她还是对着自己笑。
笑得灿烂,没有意识到什么。
她还是对着自己笑。
也这样对着所有人笑。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但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后桌,最多说是朋友,并没有立场不甘心。
那天考完周测的午后,鹤云靠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仰头问他什么东西。
谢至川甚至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轻轻颤动的睫毛,还有b豆腐还要白的面孔,微小的绒毛在yan光下变得透明。
心脏一瞬间失重。
谢至川哑然,最后只能说“要上课了”。
那是谢至川第一次上课走神,无论如何也不能集中jg力。
再后来,他知道鹤云身上一条不起眼的项链,甚至能交他们家几辈子的房租。
从不撒谎的他,第一次在不可明说的少年心事与莫须有的自尊心之中,把他那个小小的早餐摊,说成了店铺。
也许……这样她不会觉得自己是下水道中的老鼠,而讨厌自己吧。
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来圆,谢至川没有想到,这个谎言将破灭得如此之快。
早上六点钟,本应该在她那市中心的豪宅里睡得香甜的鹤云,却莫名其妙跑到了学校旁边。
从不觉得穷可怕的谢至川,第一次感到窘迫。
会被她讨厌吗?
会……
少年人千转百回的心思,在酷夏之中融化,鹤云却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反而觉得很坦然。
站在摊子面前,鹤云娇生惯养,并不喜欢吃这些露天下葱油过量的东西,照顾生意便行不通了。
“要不要来做我家教老师啊?”她说得随便,眼神却很认真,根本没有什么金钱概念,“一次给你多少啊?”
“怎么样嘛?”
谢至川觉得喉头一阵发紧,开口很g涩,“不用。”
他想说:我教你,不需要什么钱。
可是开口,只剩下一声“好”。
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鹤云说完这些话,抬手看了看手表,发现也才六点多了一刻钟——有钱人从不必要经过这漫长的早晨,对于穷人而言却要抓紧每分每秒,方才能够赚到钱。
钱,明明只是生活中最不要紧的东西。
却在无声无息之中bsi了多少人。
鹤云第一次感觉到早晨的时间是这样慢,她莫名有些新奇,甚至觉得一切都有趣。
鸟叫,树叶晃动,还有电瓶车扬起的灰土。
街道还没有变热,鹤云的脸却莫名因为高兴而变得粉红,她靠在餐车旁边看谢至川卷饼,一个又一个。
一切都很新奇。
在n茶店打工的谢至川心不在焉。
换上围裙后,他远远看见鹤云从学校出来,站在对面的街上和朋友打闹。
谢至川知道那些朋友大多是国际部的学生,家中金钱足够他们和她们挥霍。鹤云的男朋友宋彦之远远从学校里面晃出来,校服不好好穿,然后很亲昵地从后面环抱住鹤云。
明明只是日常,他却觉得刺眼。
好嫉妒。
好嫉妒。
就像是冰杯里的冰,供人饮用时,是沁爽;可对于摇着冰杯的他,只剩下刺痛。
七点多钟的时候,n茶店通常没有什么人,鹤云本想回家,想想早上说的话又决定跑到n茶店找他。
点了一杯半糖去冰的珍珠n茶,鹤云坐在餐桌前颐指气使地叫他送过来,但是想想自己是来让他教课的,又装模作样地叫他老师。
数学作业摊开在桌子上,鹤云愁眉苦脸地咬着x1管,对面讲了半天,她还是只写了个解。
“谢老师啊……”
“大发慈悲把你作业给我吧。”
谢至川扶额,“我再讲一遍。”
这下鹤云真的不耐烦了,七点多钟的时间本是打巅峰赛的好时间,却被自己莫名其妙的一时兴起给浪费了。
“我走了,”鹤云甩甩手,把喝了一半的n茶扔给他,自己却在玩手机,“帮我扔下。”
她本来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说要学习也只是一时兴起,现在没了兴趣就一点都不留念。
“叮”一声,从账号里随便划了钱过去,鹤云背起书包就要走。
谢至川想把钱退回去,又想让她留下来,但最后也只是帮她拿过书包,一起站在门口等他家的司机开车来。
在夜se里,那辆黑se的路虎开到路边,司机下来拿书包,又给鹤云拉开门。
鹤云摇摇手说再见,眼神却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游戏界面,根本不在乎谢至川似乎有些落寞的表情。
谢至川站在门口,双手空空如也。
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握住,就连书包的重量都消失了——只有桌面上那杯珍珠n茶还有一点她的余温。
他拿起那杯n茶,一饮而尽。
他讨厌甜味,他讨厌珍珠的口感,但是也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留下一点她的温度。
就好像间接接吻一样。
第二天,鹤云好像完全没这件事一样不再提了。
第三天……乃至之后所有日子,谢至川还抱有期待,鹤云却根本不记得了,只有那笔钱还原封不动地停在他账户里。
有时候谢至川会做梦,梦里与鹤云拥抱的人不是宋彦之,而是自己。
然后自己和她会接吻,有时候还会za。
她躺在自己身下,穿着被水沾sh了的透明校服,一边哭一边抱自己的脖子。
“轻一点……轻一点,宋彦之,”梦里,她是那样甜腻地叫自己名字。
这是他迟来的青春期,不可明说的春梦,以及y暗中滋生的渴求和yuwang。
谢至川本以为,这场梦会在高考结束时戛然而止,两个本就不应有交集的人会就此分道扬镳。可是……
可是,鹤云似乎和宋彦之闹矛盾了。
冷战期,她也许只是为了气气宋彦之,但是自己却甘之如饴。
多像是一场疯狂的梦啊——鹤云真的抱住了自己,踮起脚在自己耳边轻轻说,“谢老师?我买bitao了哦。”
这只是一场拙劣的引诱,自己却一下子红了脸,下半身一下子y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