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菡背对致庸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心潮起伏。致庸闭上眼睛站着,努力在内心鼓起力量。突然,洞房中一股奇异的香气撩动了他。致庸忍不住抽动鼻子问:“好香,哪里这么香?!”玉菡回头看他一眼,脸一红,低头端坐。致庸继续抽动鼻子,向床上的玉菡嗅去,玉菡仍不理他。致庸倒起了逆反心理,涎着脸凑得更近了。玉菡忍住痒,转过脸笑道:“二爷,你闻什么呢?”“哎,怎么这么香?”致庸继续嗅着,好似童心大起。玉菡“扑哧”一笑:“这是我们家巴黎商号大掌柜捎回来的法兰西国香水。你们家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致庸贪那香气,也不说什么,只一个劲四处嗅去。玉菡突然解开前襟,露出胸衣,脸骤然大红道:“朝这里面闻,香在这里。”致庸依言就势趴过去嗅。玉菡脸如红霞笼罩,明艳不可方物。致庸再也把持不住“卟”一声吹灭红烛。黑暗中响起玉菡的娇笑:“香吗?”“香!”致庸大声道。
洞房窗外,曹氏和明珠一直在偷听,见红烛熄灭,两人放心地对视一眼。又等了一会,曹氏悄声道:“走吧。”明珠红着脸应声去了。曹氏则穿屋过院,慢慢走回自个儿房间,一进屋便跪倒在致广牌位前,含泪合十道:“大爷,这下好了,他们到底做了夫妻!致庸有银子救乔家了你可以闭眼了”说着说着,她终于忍不住,激动地失声哭起来。
雨依旧“哗哗”地下着,从梦一般的旅途中返回的玉菡,在枕边撑起一只胳膊,无限深情地在朦胧的夜色中望着沉睡中的致庸,抹去眼角漫漫渗出的喜泪,悄声道:“二爷,你睡着了。只有你睡着了,玉儿有几句心里话才能对着你说出口二爷,今儿是你把我留下来的,从现在起,你就是玉儿的亲夫,玉儿的天,玉儿的地,玉儿可以不要自个儿的命,也要守住你”玉菡一边说,一边用小指头轻轻地在致庸年轻赤裸的胸膛上爱恋地小心划过,自顾自呢喃道:“可玉儿也是个心眼不大的女人呢。你既然留下了我,就不能让别人再占着你的心,占着你的心的只能是我!我会一辈子心甘情愿地敬重你,为二爷管好家,生儿育女,做牛做马,就是二爷叫我去死,我也没有二话,可你可不要负了我的心!”
她说着,笑着,流着泪,又拭去,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睡了。黑暗中致庸突然睁开眼睛,泪水慢慢洇湿了他的双眸。在初次人生的激奋体验过后,他深深地自责起来,为雪瑛更为玉菡,在身体的迷乱中,有好一会致庸似乎无法在意识中将她俩清晰地分开,而玉菡的喃喃自语更让他深感愧疚。致庸轻轻坐起,小心地帮玉菡掖好被角,久久地望着这个已经打动了自己、自己却仍然不熟悉的女子。
3
在玉菡的眼里,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别样明媚,她从梳妆台的镜子里偷偷地瞄了瞄心爱的男人,微微一笑,回头和颜悦色道:“二爷,古人中有个张敞,喜欢给他的妻子画眉。你看看,我这眉画得还成吗?”致庸明白她的意思,默默走过来给她画眉。这一来,玉菡的脸倒红起来。张妈拿着放银库钥匙的托盘进来,一见这个场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玉菡见状轻声含笑道:“放那儿吧,回去禀告大太太,我收下了!”张妈放下托盘走出,又回头红着脸看了致庸和玉菡一眼。玉菡忽然轻笑一声问:“二爷,那只玉环呢?”致庸一惊,手中的眉笔抖了一下。“什么玉环?”“二爷是不是忘了,我爹在太原府一两银子卖给你的那只鸳鸯玉环。”玉菡忍不住看他一眼,致庸心中一痛,含糊道:“啊,你说它呀,没出太原府,就让我给弄丢了。”玉菡信以为真,失望道:“瞧你这个人,丢三落四的。当初我爹仅一两银子把它卖给了你,还指望有一天你能亲手给我戴在腕上呢。”致庸的心又疼了,拿眉笔左右乱颤。玉菡见状作娇态道:“谢二爷,我好了,出去做你的大事吧!”致庸努力笑着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
明珠在一旁悄声道:“小姐,还是您厉害。”玉菡嗔道:“说什么呢。不准这么说话。对了,以后你也是乔家的人了,称呼他二爷,叫我太太吧。”明珠点头偷笑道:“知道了。小姐,您是不是特别喜欢人家叫您太太?”玉菡一不做二不休,撒娇道:“怎么,我就是喜欢!太太我今天心里特高兴,知道吗?”
致庸从书房抽屉里找出那只鸳鸯玉环,只一眼,心中便疼痛难忍,匆匆将它塞进抽屉深处,用书和账簿盖在上面。愣了一会儿,他忽又自语道:“雪瑛,雪瑛,我已经负了你,怎么还能负她?我负你的是情,若再负了她的恩,就是不义我乔致庸如今怎么就成了个无情无义的人了!”致庸眼角溢出了泪花,冲动地拿出玉环要走出去。屋外忽然传来茂才的喊声:“东家,东家,你在吗?”致庸急忙重新放回玉环,拭去眼泪,开门将茂才迎了进来。茂才一进门,把插在墙上的两支镖取下来比着看。致庸的思绪被打破,也凑过来。茂才沉吟道:“东家,哪支是你婚礼上打中双喜字上的,哪支是刘黑七钉在乔家大门上的,你还能分辨出来吗?”致庸摇头。茂才沉声道:“这两支镖,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差别,可细看就会发现,它们不是一个师傅打制的!”致庸皱眉道:“是啊,我也在想这件事呢。如果说婚礼那天这支镖不是刘黑七的人打的,那是谁干的呢?”
茂才提醒道:“东家想一想可否有什么仇家?”致庸想了想,摇头道:“乔致庸刚刚接管家事,自信还没有和什么人结下冤仇,谁会想到要用一支黑镖在我成亲之日取我的性命?即便是达盛昌,他们要的也是乔家的生意和老宅,而不是我的人头。”茂才闻言道:“说得是!”致庸心中已有了一个怀疑对象,但他不说,把两支镖全部放回抽屉,微微一笑道:“好了,想不出就先放一边。茂才兄,后天就是我大哥三七的日子,该想想如何对付了!”茂才胸有成竹,凑近致庸耳边轻声说起来,致庸听得目光明亮,兴奋道:“好,茂才兄!”
不多一会,曹掌柜也匆匆赶到。致庸站起,客气地吩咐道:“曹掌柜,明日就是我大哥的三七,你现在就让人告诉我四哥达庆,还有众位本家股东,元家、水家的掌柜,对了,还有咱们‘老朋友’达盛昌,明天午时三刻,一起到这里来,领他们的银子!”曹掌柜高兴道:“东家,是不是陆家的银子要到了?”“甭管哪里的银子了,总之都是东口的银子,呵呵!”曹掌柜看着致庸,佩服地笑道:“对,管它是哪来的银子,都算东口的。只要有银子,就是大好事!我这就派人告诉他们!”
不大一会儿,听到消息的达庆与达庚等一群本家就乱哄哄地赶来了。众人一拥而进,乱嚷一气,都在急着要问消息的真假。达庆见状使劲咳嗽两声,摆出举人老爷的架子道:“哎哎哎,都别吵,我一个人替大家问,行不行?”众人很快安静下来。达庆向致庸走近几步,半信半疑道:“我说老二,你让曹掌柜透给我们的信儿,到底是真的是假的?”致庸故作高深状,微笑道:“四哥,你觉得呢?”达庆紧张地盯了他一会,道:“你又在蒙我们,对不对?”致庸不动声色,只是笑。达庆心中七上八下,又试探道:“噢,我明白了,你刚成了亲,媳妇从娘家带来一点陪嫁银子!可是你要非说东口的银车”致庸一撩衣摆,坐下道:“四哥,我的话看样子你是死活也不信了?”达庆扯红着脖子道:“你根本就没有银子。这些天你一直在跟大伙玩空城计!你知道我们这些本家中间真想撤股的人并不多,明天中午让人拉两车石头进门,说是银子,然后把你媳妇陪嫁的银子拿出来几两摆摆样子,给大伙吃个定心丸,大伙一见乔家的生意没有垮,就不撤股了,祁县城里那些相与的商家,也不好意思立马和乔家清账,你的难关也就过去了,对不对?”一听这话,屋内立刻有不少人的脸变了颜色,嘈杂声顿起。致庸四下环顾,哈哈大笑起来。达庆被他笑得发懵,有点恼羞成怒道:“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我说准了!嘿嘿,老二,你有多少年纪,凭这点小小的手段,就能瞒住你四哥我?”致庸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高深莫测的样子,悠闲地呷了一口茶,仍不说话。
达庆见状心里又犯起嘀咕,察言观色,继续试探道:“行了行了,别再跟我玩那个愣!”他一把将致庸拉到一边,故作语重心长,悄声道:“老二,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四哥,这会儿你得跟我说实话,明天你要是真没银子,哥还是那句话,让我去找达盛昌的老崔,咱们赶紧把这座老宅顶出去,谁的银子咱还给谁。这样你的难关也就过了。哥这是为你好,这样拖下去,也不是长法呀!”致庸盯着他,突然道:“四哥,达盛昌打算顶多少银子给我?”达庆跺脚道:“看看,看看,我猜对了不是?没银子就是没银子,过不了关就是过不了关!”致庸只是笑。达庆凑近他,用更小的声音神秘地说:“哎,我都跟老崔说好了,不少给你,人家给你八万两!够意思吧!”致庸闻言又大笑起来。达庆脸上变色:“哎,你笑啥?”这边达庚等人嚷嚷起来:“你们俩在嘀咕啥呢,说出来大家听听!”致庸止住笑,环顾了一圈,接着大声道:“各位本家爷们儿,我实话告诉你们,明天午时三刻,真有东口的银车到家,这是一;二,万一东口的银车到不了,我还另外借了五十万两银子!明天午时三刻,你们就准备好口袋吧!对不起,我要出门了,恕不奉陪!”众人立刻喧哗起来。达庆一把拉住他,眼睛瞪圆,生气道:“你等等!”致庸回头冲他一笑:“四哥,还有什么事儿?”达庆急道:“谁还会平白无故借给你五十万两银子?打死我也不信,除非这个人昏了头,是个傻子!”“我老丈人陆大可陆老东家!明天东口的银子不到,他愿意借给我五十万两银子,填乔家这个没底的窟窿,你管得着吗?”致庸有点生气地说。达庆愣在那里。致庸推开都发愣的众人,大步朝门外走去。
达庆一把拉住他,怒冲冲道:“致庸站住!这谁不知道,陆大可是有名的山西第一抠,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让他一下子借给你五十万两银子?打死我也不信!”致庸拉长声音笑道:“四哥,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呵呵,何况就您那眼光,不信也罢!”达庆一下子噎在那里,气得跺脚道:“好好,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要是明天有五十万两银子到乔家堡,我乔达庆愿意把人头输给你!要是没有,你乔致庸把人头输给我!”致庸猛一回头盯着达庆,达庆也壮起胆子回瞪过去,屋里立刻安静下来,都盯着他俩看。致庸一笑:“说定了?你不反悔?”达庆心里发虚,嘴上仍强硬:“绝不反悔!”致庸不再多说,立刻与他击掌为誓。三击掌后,他丢下达庆和众人转身走出去。众人傻傻地看着他,又乱哄哄议论起来。
距乔家大院不远的村街上,达盛昌伙计陈三头戴破草帽,正扛着串串糖葫芦站在那儿叫卖。长栓特地把车停在他的不远处,朝车内的致庸一努嘴,低声道:“就是他!我们盯了他好几天了!”致庸想了一会,下车向陈三走去。陈三见他过来,下意识地把草帽檐往下拉了拉。这边达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喊道:“致庸!致庸!你等等!”致庸回头笑望着他道:“四哥,你还有什么事?”达庆拉他往旁边走两步,低声道:“哎我说老二,这地儿只有咱们两个人,你给哥说句实话,明天午时三刻,真有东口的银子进乔家堡?”致庸也不回答,笑着买下一串糖葫芦递给他。达庆见状怒道:“我不吃糖葫芦!我问你,要是明天真有东口的银车回来,他们走哪条道?”致庸满不在乎道:“四哥,你问这干什么?”达庆急得跺脚道:“我是替你担心,怕你年纪轻,办事不周密。刚才几个本家还在议论呢,车马行人进祁县,只有两条道,一条道就在老鸦山下,另一条道是黑熊谷,你要提防刘黑七,别忘了你和他结下的梁子!”一边的陈三注意地听着,耳朵都要竖起来了。致庸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四哥,你怎么把我看成小孩子了!这点事我还不会安排?放心吧你!”达庆话还要说话,长栓赶上来,故意责怪道:“二爷,四爷,你们怎么能站在这里说这事,就不怕”他故意看一眼达盛昌的伙计。陈三微微一惊,帽檐往下拉得更低了,脸扭向别处,大声吆喝起来:“糖葫芦,糖葫芦,好大的新鲜糖葫芦”致庸故意拉一把达庆,低声道:“对对,四哥,咱们改日再谈吧!”一拱手,和长栓上车扬长而去。这边陈三抬抬帽檐,望着他们远去,目光突然大胆起来。
祁县戏园舞台上,晋剧名角九岁红正在表演打渔杀家,台下一阵阵叫好声几乎要把房顶掀起。锣鼓声一阵紧似一阵,弄得包厢里原本就坐立不安的崔鸣九心跳也加速起来。他擦把汗,后悔把和达庆的见面地点选在这个地方。好不容易达庆才由伙计引着进来,达庆摆足架子坐下道:“怎么着,崔大掌柜,你那么急地请我到这儿,该不会是为了听九岁红的戏吧?”崔鸣九假作从容,笑道:“四爷,我没事,就是想请您老来听九岁红的戏。”说着他扭过脸去看戏,不时叫一声好。达庆摇着折扇道:“老崔,你就甭瞒我了,听说致庸明天就能拉回银子来,你不会有点沉不住气了吧?”
崔鸣九见状,反守为攻道:“四爷说笑话了,不过就这件事看,好像沉不住气的该是四爷吧。”达庆本来心里就没底,一听这话赶紧放下折扇,道:“哎老崔,你这话我又不懂了。”崔鸣九神闲气定,道:“四爷是读书人,考过秀才,中过举人,自然比我们聪明十倍,崔鸣九想说点啥,怎么能瞒过您老。我是想说,万一明天午时三刻,乔致庸的银子进不了乔家堡,又该如何?”达庆一惊,色变。崔鸣九看看他,冷冷一笑道:“四爷,前几天我派人到东口查过了,乔家在那里根本就没有生意!”达庆一惊:“老崔,为了三万两银子,你还专门派人去了一趟东口?”崔鸣九笑了起来,自负道:“四爷,要是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还做什么生意?”达庆努力保持着镇静,道:“就是乔家在东口没有生意,乔致庸还有一手呢,明天东口的银车到不了乔家堡,他老丈人陆大可也会给他拉去五十万两银子!”崔鸣九哈哈一笑道:“四爷,这话是乔致庸告诉您的?”达庆点头。崔鸣九哼了一声道:“四爷,告诉您一件事,今儿我刚去太谷陆家福广聚总号见过他们的大掌柜,人家亲口告诉我,陆东家根本不打算借给乔致庸银子,他们银库里也压根儿没有五十万两银子。这话您信吗?”达庆一下跳起来,叫:“老崔,你可别吓我。”崔鸣九欲擒故纵地向达庆打着哈哈道:“看戏看戏,就当我的话是戏言!”
达庆哪里沉得住气,跳着脚就往外走,一边说道:“真叫这个致庸给骗了,我早说过陆大可一个小钱也能攥出水来,怎么可能拿这么多银子帮乔家填无底的窟窿?我得问问致庸去,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崔鸣九一把拉住他:“四爷,您怎么走哇,咱们还没谈完呢!”达庆急道:“还有什么好谈的,我”崔鸣九看看他,摇头叹道:“四爷真是读书人,我问您,万一福广聚的大掌柜说的是假话,明天陆大可真的给乔致庸拉去银子呢?’’达庆闻言又一怔,这次他真的有点糊涂了。崔鸣九压着心中的怀疑和烦乱,清清嗓子道:“四爷,我是这么想的,陆大可虽然为人吝啬,可乔致庸毕竟是他的女婿,他再抠门,为了自个儿的闺女,也不至于眼看着乔致庸明天就被众相与逼得破家还债,您说是不是?”达庆怔怔地看他,半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既然你说来说去,陆大可明天还是会给致庸拉银子,我也就不愁我的银子了!老崔,谢了!阿弥陀佛!”崔鸣九哼一声道:“可要是明天陆家的银子拉不进乔家呢?”达庆一惊:“你什么意思?”崔鸣九轻描淡写道:“我是说,眼下兵荒马乱、匪盗肆虐,万一陆家的银车在路上有个闪失呢?”达庆闻言大骇,一惊一乍道:“哎我说老崔,你甭吓我!”他看看崔鸣九,又急道:“哎,对了老崔,事情若变成那样,致庸就还得破产还债,等我的银股收回来,我还得人股你们达盛昌,你可不能食言啊!”崔鸣九哈哈一笑道:“四爷,想入股我们达盛昌也容易。可是您得帮我打听一件事。”达庆赶紧接口:“什么事?”崔鸣九沉住气,不动声色道:“您就帮我打听打听,陆家的银车什么时候解往乔家堡,走哪条路。”达庆一愣,警觉起来,问道:“哎老崔,你打听这个干啥?莫不是达盛昌不经商了,改了劫道?”崔鸣九一听,赶紧打着哈哈道:“四爷您可真能开玩笑,我们也没本事发那劫道的财啊。实话告诉您,我就是想知道明天的戏乔致庸到底怎么唱!我就不信,陆大可真舍得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去帮一个没进过生意场的花架子女婿。他真这么做,一定是疯了!”达庆想了想道:“老崔,我要是不帮你做这事呢?”崔鸣九稳当当地笑道:“四爷不帮我也没啥。在我,不过是明天午时三刻,不去乔家堡凑这个热闹;在你,也不过是日后要不到银子,以后也不用再入股我们达盛昌!”达庆一听又急了:“你甭这么说。好,这事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千万不能传出去,万一让刘黑七知道了”崔鸣九打断他道:“四爷,这话还用您老嘱咐吗?这样,明天陆家的银车进了乔家,那就啥也甭说了;万一是假的,我仍旧要您这个中人说话,替我顶下乔致庸的老宅!”达庆赶紧点头:“行,那我再说一遍,若事情变成那样,我还得入股你们达盛昌!”崔鸣九笑着与他击掌,道:“一言为定!”达庆不知怎的想起今儿已经与人两度击掌为誓,忍不住擦擦脑门汗,转身慌慌地走出。崔鸣九望着他离去,神情立马变得阴霾起来。
达庆又一次赶到乔家大院,致庸和茂才忍不住相视会意地一笑。致庸走到院中,笑着对长栓道:“来得好,就请他到院中一见。”很快达庆故作镇定地走进来。致庸一镖正中靶心,头也不回道:“四哥,看我的镖法如何?”达庆心不在焉,道:“不错,到底小时候受过形义拳名师指点;不像我,从小就多病,只顾死读书,到今儿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呀。”致庸练镖不歇手,笑道:“四哥,我是有力吃力,你是有智吃智,我跟你哪能比呀。你有事吗?”达庆故作忧愁,道:“致庸,早上打这儿回去,四哥对明天东口和陆家银车的事儿还是放心不下。哎,你告诉我,这银车的事有没有个准儿,啥时候能到,走哪条路?眼下土匪横行,地面上不靖,你又惹上了刘黑七,可得多加防备哇!”一旁的长栓闻言将致庸拉到一旁悄声说了一句什么话。致庸大笑。达庆心下忐忑,问道:“哎你笑什么?”致庸道:“四哥,刚才长栓这狗头提醒我,不让我把银车走哪条路告诉你。我还没信不过你呢,他先就信不过你了!”达庆脸一阵红一阵白,佯怒道:“那那你就别说,我不过是白替你操心罢了!”致庸回头笑道:“四哥看你说哪儿去了。这样,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告诉别人。”达庆紧张地点头道:“那不会,那不会。”这边长栓生气地叫了一声:“二爷,您的嘴上就不能安个把门的?什么人您都信哪!”致庸佯怒道:“你给我住嘴!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快给我干正经的去!”长栓看看他,装作赌气离开。致庸“哼”一声,对达庆道:“来,四哥,耳朵伸过来,我今儿还非告诉你不可了!”达庆赶紧把耳朵伸过来,致庸对他耳语两句,又正色道:“四哥,这事可不能讲给任何人听,讲出去会出大事!”达庆微微变色,连连点头。致庸望着他笑,猛拍一下他的肩膀,套近乎道:“对你四哥,我当然放心了!”
达庆匆匆离去。致庸望着这个慌张离去的身影,神色严峻。茂才走过来,望着达庆远去。致庸轻声道:“我在想,四哥这么容易就从我这儿得到了消息,人家会信吗?”茂才沉吟道:“崔鸣九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一定不会相信你四哥的话,可他也不相信自己,这样一来,他还是会听从我们的安排,而我们这次也确实可以试出他们与刘黑七有没有勾连。”致庸凝思想了一会,笑道:“好!咱们就给他来个以疑治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