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据实告知:“嗯,许宁远盯着那个位置很久了,这两年一直在维持热爱公益人设,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乐于助人的慈善家,对外形象相当完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了——你怎么忽然打听起许家的事了?”
信宿放下酒杯冷冷一笑:“怪不得,他的好儿子可是给他捅了一个大篓子。市局正在调查的一起命案,很可能跟他的儿子许幼仪有关,不过目前没有明确证据,我还在调查。”
老板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要是许家在这个关头爆出什么负面消息,想在他身上踩一脚的人可就太多了,公益代表人的位置他也不用想坐了。”
信宿呼了口气,语气沉冷:“所以许宁远绝对不能让许幼仪的名字曝光在警方面前,就算只是作为一个嫌疑人,也足够让别人拿来做文章。”
老板幸灾乐祸道:“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以他的手段,恐怕已经把能捂住的嘴全都捂死了,想方设法也要保住许幼仪,市局现在的调查举步……”话没说完,信宿忽然闷哼了一声,单手扶在后腰上,一阵刺骨的阴冷感从骨缝里缓缓渗透进来。
男人歪头看他,单手擦着酒杯,戏谑道:“上一个不知死活用枪指着你的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怎么,林载川在你那里是有什么特权吗?”
信宿缓过那阵急促又尖锐的痛,才慢慢直起腰,半笑不笑地扯了下唇,语气讥诮:“你好奇的话,也可以试试。”
老板没那个胆子招惹这尊煞神,赶忙送客:“再不走就要下暴雨了。许宁远那边,我会帮你盯着。”
外面的天色依旧昏昏沉沉,空气沉闷湿冷,受过枪伤的脊骨又隐隐约约刺痛起来,信宿有些烦躁地拧起眉,神情愈发冰冷。
穿着风衣的年轻男人打着伞走入绵绵雨幕中。
今天是周六,刑侦队的警察全都风雨无阻地跑回来加班了——除了信宿。
这人绝对是反内卷达人,休息日绝不加班,上班的时候还见缝插针地偷懒,能摸鱼就摸鱼,还在林载川眼皮底下,好像一点都不怕领导给他穿小鞋。
林载川走进办公室,单手轻轻撑在门上。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毕竟受过那么严重的伤,断裂的骨头都是后来接起来的,每逢阴雨天就浑身连绵的痛,不过时间长了,习惯以后也可以忍耐。
他换上警服,语气沉静道:“准备提审陈志林。”
隐藏起来的“第四人”尚且不能确定身份,现在只有这三个人知道,在卫生间那短短十分钟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刑警说嫌疑人已经带过来了,林载川一点头,正打算去审讯室,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
他伸手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
“你好,林载川。”
手机里传来一道女孩的声音,轻的好像一碰就碎:“请问,是警察叔叔吗?”
林载川听出了对面的人是谁,低声道:“刘静?”
昨天他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在桌子上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刘静竟然真的打了过来。
林载川神情微动,放轻了声音询问:“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刘静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警察叔叔,坏人真的会得到惩罚吗?”
林载川低声坚定说:“我相信这句话。这是我们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
刘静喃喃道:“可是为什么过去那么久,他还在笑呢。”
刘静知道“他”是谁,手里或许还有很多证据,林载川并不清楚她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但那一定是个非常沉重的理由。
“明华……明华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拯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活到现在。”
“可是我害死了他。”
刘静颠三倒四,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声音突然尖锐到歇斯底里:“他们害死了他!”
林载川蓦然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快速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示意章斐马上去联系刘静的主治医生、还有在医院看守的同事,同时安抚着刘静的情绪:“刘静同学,你先稳定一下情绪,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要太过激动,好吗?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侦查方向,警方一定会查明张明华的死因,真正的坏人也会得到惩罚。”
刘静只是古怪地笑了一声:“不会有证据了。”
“……你们怀疑谁,我都知道。可没有人会愿意作证,没有人……”
刘静声音剧烈颤抖起来,带着某种可怕的平静:“我早就不该活着了,如果我早一点去死,明华就不会死。”
“所有该死的人,都应该下地狱!”
林载川心里陡然一冷:“刘静!——”
手机里医生惊慌的喊叫跟林载川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
耳边传来呼啸风声,雨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还有一声裂响。
信宿很讨厌下雨天,绵绵雨丝落在人身上,像阴冷潮湿的蜘蛛网,以前下雨的时候他几乎不会出门,但是现在回家也无聊,还不如去市局打发时间。
刚踏进门口,信宿就敏锐地察觉到办公室的气氛好像不太对,而且林载川也不在。
他眨了眨眼,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音,贺争转过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深吸一口气:“刘静……在十分钟前跳楼了。”
信宿的神情倏然冷了下来。
“——先生,这些东西给您放哪儿啊?”
他身后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外卖,气喘吁吁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