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知道,信宿从前可能接触过什么触目惊心的东西,知道许多连警方或许都不清楚的真相,也暗自调查过沙蝎。
然而直到今天,林载川才意识到,信宿所涉及的黑暗,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许多许多。
或许他在调查更加危险的事。
信宿垂了垂眼,靠过去抱住他的一条胳膊,低声道:“你已经是最了解我的人了,载川。”
他又小声承诺,“我只是去打听消息,不会有危险的,我保证。”
“……不要不理我。”
林载川终于转头看向他,单手捧住他的脸,额头轻轻相抵,闭起眼睛轻声道:“不要在我联系不到的地方。”
“没有不理你。”
信宿得了他三分好脸色,又开始恃宠而骄起来,颇为无赖地对他笑了一下,“如果我惹祸让你担心,你可以把我锁起来。”
说完他伸出两只手在林载川的面前,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林载川克制力道握住他的手腕,最后到底没有阻拦他。
下班后,林载川一个人去了霞阳人民医院,再次跟李登义的妻子见面。
信宿也确实回“家”了,不过不是他养父的家——
“……阎王?”
“阎王回来了。”
“他怎么突然……?”
几个霜降的成员在一起小声窃窃私语,脸上神色各异。
信宿从远处门口走进来,皮鞋落在地板上响起清脆回音,一身黑色风衣包裹着修长削瘦的身体,衬得皮肤有些病态的阴郁苍白。
像乌鸦漆黑羽毛下压着的一尾雪白。
今天“家”里有不少人,有人假装没有看见他,有人恭恭敬敬叫他“阎王”,装模作样,信宿都视若无物,面无表情沿着宽阔长廊走进尽头的房间。
房间空旷宽阔,蔓延着一股久不住人的寒冷,信宿半坐半躺在没有任何生气的雪白大床上,一根手指轻轻抬起、落下。
过了不久,“吱呀”一声,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轻轻唤了一声:“阎王。”
信宿睁开眼。
来人转身关上门,压着声音道:“桃源村的事,我已经听秦齐说了,后来我又问了其他线人,确实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任何消息。”
男人轻声道:“按理来说,但凡在浮岫卖这些东西,就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做的这么干净,毕竟很多‘客户’都是我们的人,消息很容易流通,除非……”
信宿嗓音冷冷道:“除非有人故意不想让霜降发现。”
霜降手里几乎掌握了浮岫市的整个毒品交易网络,能在他们的视野之下瞒天过海的……
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变,抬眼对信宿道:“有没有可能是……”
信宿很快反应过来他想要说什么,面色阴沉下去,一言不发。
半晌,他又笑了一声,“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
同一时间,霞光分区人民医院。
警方跟第一次赵佳慧接触,李登义的身份是受害人,而这一次,是犯罪嫌疑人。
听说赵佳慧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个星期,这几天就准备出院了,她的儿子两个星期从学校回来一次,还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马上就要回家了。
林载川来到病房,赵佳慧的脸色比上次见的时候的确好了很多。
林载川开门见山道:“赵女士,关于李登义一案的调查有了一些新发现,可能需要向你确定相关线索。”
赵佳慧坐在病床上,道:“您问吧。”
“你们家山后坡上的那个姜窖。”
“一直是你家在使用吗?”
听了这话,赵佳慧明显有些茫然,不知道警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点头道:“是的。”
“……我的印象里,这几年都没有外借过,我家每年都种姜,屯到价格好的时候往外卖,很少有闲着的时候。”
所以,姜窖里的那些东西,确实是李登义自己弄回来的了。
除非是有人在他死后放进去的,但可能性很低。
病床上的女人看着林载川,可能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感觉到跟他上次来的时候,询问的气氛不太一样,小心开口试探问:“警察同志,我们家的姜窖有什么问题吗?”
林载川直白道:“警方在里面发现了大量毒品。”
赵佳慧先是一愣,然后霎时间神情惨白,满脸不可置信道:“毒品?!我们家怎么可能会有毒品?”
林载川观察着她的反应,“对于那些海洛因的来历,你完全不知情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赵佳慧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海洛因不是,很贵吗,我听说有些吸毒的人,为了买这个倾家荡产,登义怎么可能买得起毒品呢,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