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睡不着,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林载川刚刚对他说的话。
“我现在已经不是浮岫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了。”
“如果做不到,那我跟你一起死去。”
信宿终于开始感觉到后悔。
他不应该去招惹这个人、不应该明知故犯跟他一起越陷越深、不应该最后还是把他卷了进来。
……载川。
——
城市另一边。
宣重大笑着推门走进房间,心情极佳的模样,对轮椅上的男人道,“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一个霜降的笑话——宋生跟阎王彻底撕破脸皮了,甚至还当着几十个人的面抽了他一鞭。”
轮椅上的清瘦男人则是平静开口道:“不意外,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宣重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来,“本来我还以为,宋生真的能容忍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他眼皮底下那么多年。”
“一山不容二虎。”
“这么多年,霜降本来就是非常畸形的管理结构。”那人淡淡道,“也就是阎王,换个人,早就在宋生手里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不过,宋生跟阎王斗起来,整个霜降无异于自取灭亡。”
轮椅上的男人——从悬崖坠落奇迹般生还的周风物低笑了一声,他意味不明道。
“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趁机得到一些什么。”
宣重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
周风物淡淡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当初谢枫白手起家,似乎是从你这里抢的生意。”
在霜降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只有沙蝎一家独大,浮岫市的整个毒品生意也是被宣重牢牢攥在手里,巨额财富在他的手里流通——直到后来“蓝烟”横空出世,以无可比拟的竞争力在虎口拔牙,硬生生从宣重的手里把毒品黑市的操纵权抢了过去。
不过谢枫当初好手腕,不仅没有跟宣重水火不容,反而跟他牵上了合作的关系,直到他死,合作才宣告中断。
“且先看着吧,等他们两个人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
周风物缓声道,“就是我们坐收渔利的时候。”
宣重反复思量着他说的话,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霜降……垄断浮岫黑市这么多年,确实稳坐龙头太久了。”
“现在也该拱手让人了。”
周风物只是笑了笑,眼底划过一丝阴沉的暗光。
——
林载川跟提出暂时离职的时候,魏平良只是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他半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载川,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你想做的事,我不会反对。”
魏平良握着他的肩头,长吸一口气,一字一字郑重道:“但无论如何,你得平平安安的回来,刑侦队里一定有你的一个位置。”
林载川一时没有回应——他不愿意轻易做出承诺,说出口的事就要做到,言而无信毕竟太伤人。
许久,他轻声地说:“魏叔叔,刑侦支队不是非我不可,支队长这个位置,即便不是我,也可以有别人来担任。”
“……但这件事我不去做,就没有人了。”
魏平良已经从上级知道信宿的身份,也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能够在这种时刻义无反顾走到信宿身边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林载川,没有第二个人了。
……再也没有了。
魏平良心里一阵抽搐。
林载川低声说,“我会尽最大可能跟他一起回来。”
说完,他对眼前的长辈深深鞠躬,而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
韩学梁的案子由缉毒队接手,林载川也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工作,只要把家里的干将安置好,就可以暂时离职。
可能是感受到了离别的情绪,干将在办公室里不舍地用两只爪子抱着林载川,毛茸茸的脑袋趴在他的怀里,冲他呜呜地低低哀叫。
林载川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刑侦支队的其他同事站成一排,默默地看着他们的支队长。
他们无法理解林载川的选择,毕竟在这些人的眼里,林载川绝对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这与他一贯的行事作风相悖,但也无法开口阻拦。
林载川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同事。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保重。”
离开市局后,林载川开车来到了黑三角地带——以信宿的身体素质,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医院,不知道昨天接到自己的电话会不会有什么行动,但在那所医院里,至少裴迹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半小时后,车辆驶入黑三角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