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手里拿着车钥匙,准备背着林载川的“眼线”溜出去买点“垃圾食品”吃,还没走出门,他的手机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信宿少爷。”
信宿看了眼手机屏幕——能用这个称呼叫他的,就只有……
信宿语气一正:“什么事?”
“本来不想打扰您,但是事态紧急,还是冒昧问一下,您可以联系到张先生吗?”
信宿猝然皱起眉。
张同济怎么了?
“张先生昨天晚上就与我们失去了联系,他从酒庄离开以后,没有回公馆,我与管家都以为他留宿在对面,没有发现异常,今天早上安排行程的时候,才知道张先生失踪了一夜,所有通讯方式都无法联络到他。”
信宿微微握紧手指,手臂上泛起青色脉络。
他的声音冷静甚至是冷酷的。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不要声张,对外就说我父亲身体抱恙在家养病,不便见客。”
——
挂断电话,信宿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动弹。
周风物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疯子,一堆冷血无情的机械合成体,道德、法律、人性……任何约束对他来说都是空谈,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如果说之前信宿对在幕后操控沙蝎的人还有所怀疑,那么在听到张同济失踪的消息后,他已经可以确信周风物就是谋划这一切的人。
张同济早年打拼事业的时候日夜颠倒、没完没了的喝酒应酬,落了一身的身体疾病,所以早早退居二线开始养生,时不时还要去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他受不得什么苛待。
信宿已经竭力保持平静,可还是浑身气血上涌,脑袋传来一阵极为明显的胀痛感,钝而强烈。
他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
周风物对张同济下手,无非就是想逼他出现,现在消息既然已经放了出来,周风物恐怕也会有所行动。
房间里一片令人压抑的安静,信宿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里仿佛无声酝酿着一股惊人的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手边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信宿无声舒出一口气,拿过手机,脸上没有任何温度,面无表情接听了电话。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
一道不急不缓的温和从容的男声传来,带着愉快笑意,“不需要我再做过多的自我介绍了吧,信宿。”
市局能猜到在背后从中作梗的人是谁,周风物当然也能反推出市局的猜测,他的身份已经几乎是一张明牌了,不需要再进行掩饰,也没有那个必要。
信宿的声音冰冷阴沉,带着丝毫不掩饰的血气,他一字一顿清楚道:“周风物,我们之间的恩怨,最好不要牵扯到其他人身上,如果我的父亲受到了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一定让你百倍奉还。”
“怎么会呢,”周风物轻笑了一声,语调截然相反的悠闲,“张先生是我的座上宾,我与张先生一见如故,这一晚相谈甚欢,只不过还要你亲自来接他回去了。”
信宿丝毫不意外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张同济本来就是一个让他深陷敌营的引子,他语气阴郁问:“地点在哪里?”
“市南区码头仓库。”周风物道:“如果方便的话,邀请林支队一同前来,我也是非常欢迎的。”
信宿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雪山上那样的巨型爆炸,有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周风物显然不怀好意,说不定早就在那个地方布下了有去无回的陷阱,只等信宿带人过去,连带整个码头一起消失。
可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一个人要去赴约。
周风物彬彬有礼道:“十分期待你的到来,阎王。”
信宿没有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秒钟后,他弯下腰去,微微低下头,双手掩面,一言不发。
信宿知道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已经开始慢慢恶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爆发,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林载川不可能同意他再次以身犯险,知道这件事,他说不定会代替自己去赴约,把张同济带回来。
但谁都无法预测周风物布了什么局、想要把多少人拉进这张名为阴谋的网里来。
一场早有预谋的陷阱,信宿只怕六年前的悲剧因为他而重写。
半分钟后,信宿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中午十一点,离刑侦队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信宿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带着他的“跟班”,一个人悄无声息开车离开了市局。
市北区废弃码头仓库,远处水面波光粼粼,一浪一浪的水花轻轻扑在码头边缘。
信宿将车停放在一排排陈列的红色集装箱前,推开门走下车。
中午天气炎热,头顶烈阳当空,但他的脸庞苍白,神情更是有如冰冻三尺般的寒冷。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拔出一个号码,话音简短。
“我到了。”
“比我预估的倒是提前了不少,”周风物微微惊讶,又语气遗憾道,“从特那瓦回来以后,我的腿脚就有些不便,恐怕不能亲自去迎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