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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小都没躲过,我都能找到你。”
高启强的语调透露出高兴,但这还是让高启盛有点失望。
故意躲起来是想从他脸上看到惊喜的表情,想看他从惊慌变成喜悦的表情,想看他张开双臂,欢迎我回家。
他应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不是如此平淡地转过身,慢悠悠地给我倒水喝。我想我的确有些饥渴,但这不是生理上的渴,而是想见他的渴望。然而等我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我却并不满足,只因为我没有得到一个欢迎我回家的拥抱。
他脸上的伤终于好了,和他电话里说的一样,这次倒是没有再骗我。但有件事让我很担心,那就是他看上去比我还心事重重。
没错,其实此时此刻的我也是满怀心事且忐忑难安的。这些天我因为想着他,常常不能安眠,就算睡着了,也总梦见他。那张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庞不断出现在我的梦魇中,我不止一次想即刻放弃学业回到他身边,又或者是以牙还牙地将唐家兄弟痛揍一顿。可惜我总是缺乏力量,就算陪在他身边也没有守护他的力量,打人的力量就更别提了。
压制那些冲动的不是我的理智,而是我哥的期许。我知道的,他希望我和小兰能够靠读书离开旧厂街,离开京海市,在大城市安家立业。如果可以,我希望实现我哥的愿望,然后把他接来和我一起住。
我相信我最终会有能力实现这些目标,可问题是,我到底要用多少年才能达成这个目标?我到底要离开他多久呢?
在我哥出事之前,我尚且能压抑住那些冲动。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同意,他会生我的气,他会强势地拒绝我。而我也时常安慰自己,我不在他身边,他也能照顾好自己。事实本该如此,哥哥在我的记忆里并不是一个需要我照顾的人,相反,他总是保护着我,从醉酒家暴的父亲到嘲笑侮辱我的同学,他在我生命中一直扮演着强大的守护者。
我当然也知道他为我们做出了很多妥协和牺牲,但我以为这些妥协和牺牲并不会危及到他的人身安全。可是我错了,看到他被打,看到他进看守所,那些自我安慰的话全都是错的。哪怕他坚称不需要我,我也想留下,我需要看到他安好,我需要他别受伤,一直以来都是我需要他。
所以我回来了,实际上我早该回来了,但为了让我哥不直接把我轰出家门,我还是提前做好了计划。我发现了小灵通这个商机,如果顺利,这能帮助我们打破现在的僵局。接下来,我只需要说服他而已。
然而我不是一个习惯在哥哥面前撒谎的弟弟,当他问我接下来怎么打算时,我却慌了神,下意识地讲出了真话。
“我想,回来和你一起。”
明明是要先讲计划的,我居然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他被我吓了一跳,半开玩笑地骂我是神经病。
其实他说的很对,我一定是得了精神疾病,不然我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的亲哥?
高家越来越好了,我应该高兴,所以我从容地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狂欢,和从前落魄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但没有人知道,我时常回想过去,甚至时常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没有后悔做一个恶人,因为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只不过是我和哥哥赢了,不然我们就是被恶人欺负的人。
我后悔的是,不该把我哥牵扯进来。可笑的是,他大概和我一样,也会后悔把我牵扯进来。
这些年,他学兵法学经营,还学英语。原本我以为我至少是一个能给他出出主意的人,现在却发现我的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当他下定决心时,他的机智和胆魄不亚于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
但他在面对我的事情时,总是犯傻,常常说不该把我牵扯进来,不想让我加入复杂的建工集团。
他好像一次也没有意识到,是我把他拉下了水,是我把他牵扯进了黑暗森林。
如果我不找借口回家创业,他不会意外出现在案发现场。如果我不利用妹妹阻挠他自首,他或许还有回头路可选。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沾沾自喜的,因为在意外频发和创业早期的时候,他总是会听从我的建议,让我误以为我其实是不可或缺的。
那个时候的我只想着被他需要,却没想到他很快就从什么都不懂的麻雀变成了展翅翱翔的雄鹰。他的蜕变是如此之快,而我竟然天真的以为他会被我锁在笼子里,他会依靠我。
我当然希望我哥的事业越来越好,可他似乎一步步将我推开了,我好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其他方式。
现在他不仅在事业上不需要我,甚至我也不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了。
明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但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要关注的人和事情都太多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会让手机店起步慢一点,然后控制住规模。这样的话,我们既有了经济来源,我哥也不至于被其他事物分走精力。两个人相依为命,白天一起打理店铺,晚上一起聊天,这样平淡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作为一个被我哥惯坏了的成年人,我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幼稚的事情。
为了吸引我哥的注意,我在白金瀚总是签一些高价单,本意是想让他管管我,他却在金钱方面对我大开绿灯,毫不在意我的花销。
我明白他的意思,以前不能给我的,现在会好好补偿我。可悲的是,我更怀念从前。
理解归理解,我还是有些生气的。就算不在乎我花多少钱,他至少应该来问问我为什么花了这么多钱,把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弄出什么麻烦事情。
可他没有,他既没有责怪,也没有过问。我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认为就算出了事,也能帮我摆平,或者是觉得我已经长大了,他相信我有分寸。
我的自我安慰向来是没有效果的,要是有效,现在我哥可能还在卖鱼,我还在大城市为一个三室一厅的房间奋斗。
感受到我哥对我的疏离,我做事情越来越放飞了,我也明白我做的事情很危险,但我不会主动停下。我期待着有一天我哥会发现我已经走在了悬崖边缘,他会伸出手,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