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窦乾还没说下去,欧阳喻已经能够大致拼凑出后续即将发生的事:所以你爸爸和这位医学家不谋而合,他希望这项研究成果能尽快面世。但研究所需的经费是个问题,你爸爸想到了通过自己多年积攒起来的威望来掩饰地下进行的器官倒卖,然后牟取一大笔项目助推资金!
窦乾长长地叹息,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闲心开起玩笑来:你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是想让我无话可说吗?
那不管,我难得聪明一回,你可不许怪我!欧阳喻顺应着活络气氛。
原来一股脑地说出来,心里真的会舒坦不少。
窦乾原本是不信的,她只觉得自己背负的阴影魔障太过深切,谁也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她。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通过凄惨的身世来博取同情。尤其是她最爱的人,她梗着一身傲骨,不想示弱。
然而真将一切吐露出来,窦乾才明白先前的自己兜进了一个多么可笑的怪圈。
她的小喻看起来是个爱插科打诨,十分不着调的人,但她骨子里极细致、极温柔。
小喻不会因为这样一段旧事而从此开始百般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她们一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她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同情和过分的珍视,她只要她一个暖暖的怀抱,踏实而坚定,消解她的负面能量,直至两人能够携手重新出发。
随着两次舒缓的深呼吸,窦乾将事情叙述下去:我爸的一切努力到最后不过被证明是荒诞虚妄的奢念。不论那个所谓的端粒修复术会否有效,我妈的病情发展之快,根本等不及。加上当她得知我爸为了救她竟然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来,没多久她就离开了我们
如果窦乾的母亲注定要撒手人寰,那么窦卓雄所做的一切更是让人唏嘘。欧阳喻沉着面容,用温热的指腹插入窦乾的发间,轻轻按摩她的头皮,聊做安慰。
小喻,你知道我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样的情形吗?
你说。我在听。
我当时并不清楚他得了什么病,但能够替他申请到保外就医,那必然是严重疾病。我最后一次见他,他被人用轮椅推着出来。他瘦成了一副骷髅架子,毫无生气地挂在椅背上。我哭着喊他,他不理不睬,似乎已经半只脚踏入另一个世界,追随我妈而去。我救不回他,我恨他,也恨我自己
说到这里,胸腔克制不住地灼烧起来,窦乾很想憋回这股汹涌而来的泪意,欧阳喻却是那么懂她,将她更深地揉进怀中。
胸口的睡衣逐渐被洇湿,欧阳喻平和地继续梳理着窦乾的长发。
尽管迟了些,但能宣泄出来总归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