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不努力失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狼狈/不要异地恋很辛苦(1/2)

两个人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简时一坐在书桌前已经半瘫了。他不喜欢锻炼,现在打闹一阵,黎阳还像是个没事人,他是已经去了半条命。

直到佣人把水果送上来,他枕着手臂趴在书桌上,吃了小半盘的蜜瓜,这才催促黎阳,“好了,你快做作业吧。”

黎阳翻开书,“那你呢?”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简时一抬起手,示意黎阳看他颤抖不止的指尖。心安理得地收获了对方嫌弃的眼神,他再度拿起叉子叉了块瓜送进嘴里,咕囔着说,“快做,不要犹豫,明天我不一定能过来。”

黎阳忍耐着翻白眼的冲动,“又要睡一整天?”

“我总要找机会弥补周内五天缺失的睡眠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简时一歪理一套一套的,黎阳根本懒得搭理。他快速解决了两科的作业,扭头一看,简时一已经睡过去了。

这人是真的懒。

简时一总是困倦,可连他本人也难以说清是为什么。觉么,睡的是足够多的,可仍旧终日提不起精神,一旦稍微闹腾一会儿再停下来,疲惫就格外明显。

他好像就是那种能量很低的i人,日后出了社会也只能沦为e人黎阳的玩物那种的。

饭前在书房里睡了一觉,但并不妨碍简时一下楼吃饭的时候当着许芸的面装模作样和黎阳讨论学习问题。

眼看着黎阳眼里的笑已经快要憋不住了,连敷衍自己的样子都变得格外不走心,简时一借着捡筷子的时候狠狠拧了把黎阳的腿,终于是艰难地稳住了自己在许芸眼中的好学生形象。

晚饭结束,估摸着自己家里人应该也回来了,简时一拎上包带着黎阳的作业离开了黎家。许芸送他到院门口,没两步又叫佣人把今天冰镇好的蜜瓜拼盘送来给,一把塞进黎阳怀里,让送着去简家。

黎阳猝不及防被玻璃碗冰得一哆嗦,还没来得及问问母亲怎么简时一连个果盘儿都拿不动了,先被母亲甩门关在了外头。

没关系,这有什么所谓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比简时一长得更像母亲,毫无疑问他就是亲生的。

这片是富人区,各家之间占地面积大,地方也开阔相对僻静。两个少年并肩往前走,入秋之后逐渐改了早班的月亮还只挂在天边,但道路两旁的灯是悉数亮了起来。

一看这氛围,黎阳就还是没忍住。他清了清嗓子,先开口:“月底我们和七中有个友谊赛……”

“噢,然后呢。”

黎阳在心底恶声恶气地骂了句“装相”,但面上还装得特别无所谓的样子,接着道:“你要不要来看?”

“我也不是说很期待你来,主要你又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我觉得你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还不如来球场。就算不给我加油,感受一下人气不是也挺好的吗?”

黎阳说了一大通,虽然开头就是说并不期待,但简时一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就是期待的意思。

可他还是没答应。

简时一不明白,为什么黎阳对这项运动怀着如此热忱。要说是为了考学,按黎阳的成绩,不走特长生的路,还是能考非常好的学校。

要说是单纯因为热爱……

这就是简时一难以理解的地方了。

他无法理解眼前的黎阳,也再没有能够理解上一世的简时一的能力。那种曾经能够被称之为“热爱”的感情,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从他脑子里完全挖去了。

“训练是很辛苦的事情,受伤还是家常便饭,到底为什么要为这个投入那么多的时间精力……”

简时一拧眉,缓慢而小声地说着。他并不去看黎阳的表情,只是自己陷入一个怪圈之中。此时对黎阳产生的困惑,其实是他重生后产生的最想问过去的自己的问题。

他总忍不住去想,如果一开始不要那么努力,是不是最后当事实摊在眼前的时候,他就不至于那么狼狈。

但是很遗憾,过去的他死了,他好像再也没办法从自己那里知道答案了。他不得不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黎阳,“你有这么喜欢打篮球吗?”

“有。”

黎阳薄唇一搭只有一个字,但格外铿锵有力。他垂眼看着简时一,并没有自己的梦想和爱好不被理解的气恼,只觉得简时一现在的状态让他难受至极。

但他看着简时一,耐心而缓慢地解释,“我喜欢打篮球,虽然你从来没看过我参加比赛,但你肯定知道的,我就是喜欢,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为我的爱好和梦想投入时间和精力,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这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应该是那些口口声声叫着为之热爱却从不付诸行动的人。”

“……那万一,万一没有回报呢?”

“回报,你是指比赛胜利吗?”黎阳笑得无奈,伸手揉了揉简时一的头发,“虽然是我热爱的事情,但有时候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也很正常,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简时一终于知道自己是哪儿不对劲了。

“你说,我热爱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简时一脚步停下,不再往前走了。明明简家的大门就在几步开外,可他甚至头都不抬,只盯着脚尖讷讷的,“我好像真的没有、唔……”

被黎阳一把按在怀里的时候,简时一只觉得鼻子的酸疼快要逼得他落泪了。他挣扎着想要离开黎阳的怀抱,可一身蛮力的混蛋硬箍着他,还自作主张揉乱了他的头发。

“没有,那就去找就好了。做出一副死人脸给谁看呢?”

刚被前半句话说得红了眼睛心里熨帖,没想到这混蛋后半句就又不做人了。简时一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推开黎阳,不忘从黎阳手里抢过冰凉的果盘。

“算了,你滚吧。”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分开,简时一埋着脑袋往家里冲,生怕黎阳会看见他已经湿红的眼睛。他好面子,着急,自然不会看见黎阳在他背后兀自站了许久,一直等到他房间的灯亮起才离开。

晚上还算凉快,但黎阳一个人,也没有要散散步的想法。他掉头回家,进门就看见母亲将父亲推进了厨房里,大概是叫去喝晚上留出来的那份汤了。

他和父母打了招呼,快步就想往楼上迈,却不想母亲先一步叫住他,“高三了,有没有和时一商量之后要报的学校?”

“啊?”黎阳站在楼梯口,自然而然地倚着柱子。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明显是不太理解,“这太快了吧,还有大半年呢。”

“尽早商量,不要临了有分歧。”

话音落下,许芸就发现自家儿子竟然还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她无奈,不明白自己孩子怎么是这么个木头,只能再把话挑明了,“异地恋双方都会很疲惫的。”

“——!”

许芸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像个爆炸的辣椒一样快步跑走了。

爆炸的辣椒回房间,尤觉得母亲知道自己暗恋心事是件很魔幻的事情。他坐在桌前胡乱翻了几本书,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最后开始在心里冲着眼下还毫不知情的暗恋对象输出。

简时一是怎么回事?连母亲都看出来的事情,简时一居然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该说他真的是笨蛋吗,还是这个小混蛋看出来了但是就是想晾着自己……

算了吧,别搞笑了,简时一怎么可能是那么聪明的人。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下去了,不然黎阳都怕最后只有自己是小丑。他洗漱上床休息,大概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他都梦到简时一坐在他面前翘着二郎腿满脸嘲讽地说他的小心思早就被完全看穿了。

梦里的他失落又痛苦,问简时一为什么不给他反应。

简时一立马叉腰大笑,活像个长得好看但心肠歹毒的巫婆,“当然是因为我就喜欢看你笑话!”

“……”

第二天,来找黎阳试图拿到剩下几科作业的简时一直接被关在书房外面了。他惊讶,拧了把门把手,确认拧不动,于是掉头就叫佣人给自己拿钥匙过来,“怎么回事?你门坏了?”

“……”

看着自然而然走进门的人,黎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谁家。他觉得简时一真的很不会看眼色,居然宁愿怀疑门坏了,都不怀疑是他今天不想见人。

他双脚踩着电脑椅的底盘转圈,刚想着要保持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嘲讽两句,简时一先停住脚步了。

“我就说睡眠真的是很必要的,你看你的黑眼圈,像是昨晚上做了坏事。”

“……还想抄我的作业就闭嘴。”

虽然现在恋爱的事情还八字没一撇,但黎阳已经觉得两个人比较适合异地恋了。不然就简时一这个德性,他是很有可能被气得英年早逝的。

简时一不愿意忍气吞声,进门扔下包,唇瓣一搭,已经打算冲黎阳好好口头输出一番。

结果直接被黎阳武力镇压了。

过了几分钟,他顶着被揉得乱糟糟的头发坐在书桌前,颇有些生无可恋。可不等他调整好心情开始解决作业,先被黎阳踩着椅子转盘勾过去。

“……”

真就是在武力方面对这个混蛋毫无办法了。

简时一垂眼,清俊的脸上隐隐露出点恼意,“你还打比赛,腿不想要了?”

他抬脚想踹,被黎阳一手掐着脚腕子抬腿上压住了。这么一来,他更没办法挣扎,只能被迫听着黎阳跟他絮絮叨叨。

“打个省级赛,那不是手拿把掐的。”黎阳压着简时一的腿,还得空转身给简时一搞了个冷泡茶。等到把简时一的杯子推过去,他这才放人,后仰着椅背胡乱转悠,像是在思考,“不过听说附中转来了个挺牛的新人,才高二,上周和七中的比赛,差点把胡煜干掉了。”

简时一刚打开杯子想要喝口水,可一听黎阳这话,手上动作就停下了。

不能怪他敏感,实在是这情况听着就让他觉得离谱。

他是不去现场看比赛,但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当地的情况。

要知道本省高中组的篮球赛事,最近七年的冠军都被一中和七中垄断。尤其这两年,黎阳进队风头正盛,更是已经两连冠。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两个学校才经常约着友谊赛,本着互相进步的想法,打得也是有来有回。

至于黎阳嘴里的胡煜,他也是知道的,七中篮球队的一把手,无论是社媒新闻还是杂志,甚至从黎阳嘴里,他都听到过不少夸奖的话。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人,带着个这几年省赛三强都进不了的队伍,差点要压胡煜一头。

简时一莫名有些嘴干了。

钢笔在手里打着转,简时一抿唇,忍耐着没有去看黎阳的表情。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就算他不想承认,但黎阳确实是……

很像上一世的他。

天分极佳,努力自律,并且极有领导能力。黎阳现在的处境和当时的他已经是大差不差,连续两年带领队伍拿下第一,现在也确实是在准备高三最后的比赛了。

但上一世的他没能走上赛场,他被踩断了腿,他自杀了。

简时一呼吸一滞,钢笔啪嗒落在卷面上。

黎阳听见动静转头,正巧看见简时一颇为不自在的调整了面色,担忧地问:“你不会生病了吧?要不就不抄了,到学校我帮你跟老师解释。”

简时一摇头,但是也确实没有现在解决作业的心情了。他喝了口茶,凉意伴随着沁人心脾的茶香进入肺腑,让他终于冷静下来,“你没去找周远辰问问吗,他不是在附中?”

“你是真的对别人没有一点关心啊,我以为他已经是你唯一熟悉的学弟了。”黎阳嘴角抽搐,“他这学期开学就是附中篮球队队长了。”

“……”

简时一黑脸,抄起脚边的包砸了过去。

抬手就把包接住了,但黎阳也只能好生安放在自己手边。他担心简时一不舒服,也不敢再跟简时一闹,冲人比划了个认输的手势,自觉转过去戴上耳机看电影了。

而简时一,默默在心里将黎阳规划到了白痴笨蛋的那一类。他要撤回之前那句黎阳和他很像的话,因为无论上一世还是现在,他都是很聪明的人。

才不会像黎阳。

周末顺顺利利过去了,周一,简时一继续心安理得的坐着黎阳的车去学校。他手里拎着一份早餐,另一份已经进了自己嘴里。黎阳停车的时间,他把牛奶插好吸管,等到黎阳出来了,顺手递过去,“放学训练多久?”

“两个小时,你可以去图书馆待着,有空调,看看闲书……”说着说着话音一顿,黎阳又想起来周末被母亲提点的,于是状似不经意地补充,“没事做的话,再看看大学想去哪儿。”

“我有事做。”简时一拒绝得毫不留情,因为走在前面,也没注意到黎阳吃瘪的表情。但过了半分钟,他又回头,“那种东西,不能你看吗?我懒得麻烦。”

饶是黎阳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也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简时一的意思。

就是要和他去一个学校。

当然了,他自恋,但也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还不至于觉得简时一是因为暗恋他想要跟他一起。他毫不怀疑,简时一就是想上大学也有个保姆。

但是也可以,和简时一这种家伙在一起,他必须做大度的人。

不然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他生闷气的。

虽然简时一说放学之后有事情,但黎阳权当这是想偷懒的托辞。下课之后他抱着球,斜眼睨人,“训练你都懒得来看了?”

这话里好像有点情绪,简时一脑门儿上顶着问号,抬眼的时候也确实是困惑,“我说了有事啊。”

黎阳大着胆子,“信你个鬼,你就懒吧。”

简时一确实懒,但他是懒得再跟黎阳多说。等到黎阳走了,他直接摸了黎阳包里的车钥匙,下楼蹬着自行车去了附中。

高中生都穿校服,于是简时一在校门口就被门卫拦了下来。他一脚点地稳住车,先是发消息问周远辰现在有没有时间,收到回复,这才打电话过去说自己已经在附中校门口。

“想进你们学校逛逛,你有时间的话,能来南门带我进去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简时一安心在门口等着。过了十分钟,他看见穿着球衣的男生快步朝着这边跑过来,难得主动地抬手招了下,得到回应,这才和门卫打了招呼进去。

这个时间,几乎有比赛安排的各个社团都在训练。简时一和周远辰并肩往里走,略带歉意地问:“会不会耽误你训练?”

“不会,当然不会。”

周远辰是跑过来的,得亏体质好,才没有丢人的大喘气,但面颊还是有些红了。他领着简时一沿着主干道往里走,因为自己是篮球队的人,于是下意识就想带简时一先去看看运动场那边,“现在基本都在训练,我们去运动场吧。”

简时一点头,将自行车锁在了林荫下边的车棚里。

他穿的一中的校服,加之又长得好,这个时间出现在附中校园里,引得不少人侧目。可他本人完全不在意,只像个真正的观光客那样东瞧西看。

人还没到运动场,简时一已经确定了,这真的有点符合热血少年漫的主角设定。

因为附中校队算不得强,所以学生对于篮球队的讨论度很低。哪怕是上周和七中的友谊赛打得算是精彩了,可仍旧没多少人在意。

就连路边的公告栏和学生们的宣发板,篮球队的消息都少之又少。偶尔出现一点,还是镶边角。

天选热血少年漫主角队,就等着一个人从天而降拯救世界,干掉所有的排在前头的人,最后站上领奖台。

靠近球场了,球鞋和地面摩擦的声响以及运球投篮声都让人听得分明。简时一走上观众席,看着那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在三分线外一跃而起。

篮球脱手,从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哐当一声落入篮网。

那一瞬间,简时一像是又看见了漫画的最后一页,他的队友将那个人高高举起。

再次出现了,从天而降的主角。

明明只是放学训练,但简时一能看出来现在场上气氛绝佳。他参加过许多比赛,更认识无数的奔着冠军去的选手,他比谁都清楚,一个队伍的氛围有多重要。

队伍水平的差距,很多时候队内氛围就能完全展现。笼统来说,好的队伍队内氛围就是比一般的队伍队内氛围更为积极。

因为长久的比赛失利,对队伍的状态的影响必然是无法忽视的。哪怕一开始进队是本着热爱本着理想,可人是脆弱的,总是失败,就会怀疑自己,怀疑队友,甚至从一开始就对比赛完全失去信心。

哪怕其中有一两个心态好的,可精力是会被耗尽的,反复的作为队友的能量泵的话,最后自己也会力不从心。

上一世,简时一见过许多在握手问候环节就满脸颓丧,连看他的眼睛都不敢的人。

但现在,眼前球场内的氛围的积极性几乎要胜过黎阳他们。

这个近年来连自己学校的学生的眼都入不了的队伍,完全被一个人的能量影响了。

简时一浑身紧绷,脑子混乱,但又有愤怒即将冲出来。

他不受控制地想,那黎阳怎么办呢?是像上一世的他一样伤退剧情杀,还是在高三这年遗憾退场?

开什么玩笑。

下午训练结束,黎阳刚拎上包从器材室出来,就看见简时一竟然在运动场外面等他。

当然了,让他用到“竟然”这个词,不是因为简时一,而是简时一旁边的他的自行车。

“今天这么勤快?把车都推过来了!”

习惯性嘴欠完,可黎阳却发现简时一居然没有要揍自己的意思。他拧眉,走过去尽量把人挡着,低声问:“你确定最近真没不舒服?”

“没有。”简时一直接跨到后座坐下,冲黎阳扬了扬下巴,“走了,回家。”

简时一抬头,黎阳才发现简时一脸蛋居然是红的。但看那表情还算轻松了,确实没有生病,于是转而问:“你去哪儿了?”

简时一含混道:“就是随便逛了逛。”

看出来简时一不愿意回答,黎阳便也不问了。他蹬着车带人出学校,只在心里说鬼才信这种话。

要真是随便逛逛,简时一哪儿会骑他的车。脸都红了,明显去的地方还有点距离。

但没办法,黎阳宽慰自己,他和简时一只是发小,是邻居,是关系好的同学,是比别人亲近一点的朋友,简时一又哪儿有什么都告诉他的道理?

“你骑慢点!又开始了是吧!”

“嘶——!撒手!待会儿摔下去!”

腰侧被拧得又痒又疼,黎阳低吼一句,差点就要按不住车头。他不情不愿地放慢了蹬车的速度,等到简时一慌张改为搂着他腰了,这才又心情好转了。

哼,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被他拿捏了。

还是学生,好像所有人都是这样,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情绪持续不了一天,尤其黎阳这种本来性子好容易满足的,简时一不用跟他说软话,稍微跟他挨得近点儿,他就能自己消化下去。

但他没想到,之后好几次,简时一都偷偷骑着他的车出去。

一次两次,黎阳单纯当简时一是图新鲜。可四次五次了,简时一还次次都一口咬定随便逛逛,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于是第二周周三,黎阳去训练的时候直接带走了车钥匙。

一群人在活动室换衣服,黎阳已经接到了简时一的电话。他打了个手势让副队带着人先出去热身,滑了接听,明知道简时一打电话过来是为什么,但还装模作样,“怎么了?”

“你车钥匙怎么不在包里?”

“哦,我装兜里忘拿出来,带活动室来了。”

钥匙挂在手指上打着转,黎阳慢悠悠往球场走,“你要用吗?”

“嗯,和人有约,我来找你拿吧。”

黎阳脚步一顿,反应了一下简时一在说什么,紧跟着就要气笑了。

这几天简时一竟然骑着他的车去跟别人约会?!

心里气闷,但钥匙又不能不给。站在球场门口等人来的时间,黎阳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简时一招眼,他当然知道,毕竟皮相好看又成绩好,哪怕整天脱离集体还摆着张死人脸,可还是对学生有吸引力。但他以为自己已经防得彻彻底底的了,这个片区谁敢越过他追简时一去?!

想到这里,黎阳突然回忆起每次简时一回来都脸蛋发红。于是紧跟着就反应过来,和简时一有约的人是外校的!

黎阳表情扭曲,内心煎熬。毕竟还是学生,有种天然的集体归属感,“简时一背着他约会去了”和“简时一背着他和外校的蠢蛋约会去了”,后者有着双倍的杀伤力。

尤其他俩是发小,是邻居,他小时候带简时一吃辣条喝ad钙,长大了带着简时一上下学。历年的情书他都满脸真诚地建议简时一拒绝掉,简时一被告白的时候更是他用无数白眼压住了围观同学的起哄。

他是同龄人中唯一知道简时一秘密的人,他小时候的生日愿望都是要简时一做自己老婆!

他这么努力都没告白,现在简时一跟别人约会去了。

事情理得清清楚楚的,黎阳开始琢磨要怎么办。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要他把这种事情自己闷着憋住,那更是扯淡。

内耗是内耗不了一点的,于是等到简时一过来,黎阳开口便问:“你和那个家伙要谈恋爱吗?”

简时一脑袋一偏,眉头拧着,他困惑地看着黎阳,很想问问黎阳是在说什么屁话。但因为黎阳一本正经,像是这问题有多严重,他也只有摇头,“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到底是……”

“那就好。”

黎阳截断了简时一的话,身体站直了,没再靠着背后的护网。他垂眼,背着落日余晖认认真真看着简时一的脸,“那你要跟我谈吗。”

“……”

简时一噤声了。

他原本走过来就想直接掏黎阳兜里的钥匙,可黎阳这么一说,他就感觉没办法伸手了。他静默地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简时一反应不算积极,但黎阳习以为常。在他印象中,简时一一直是这幅样子,明明还年少,但像是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情绪很难有什么大起大落,所以他总喜欢逗简时一。

但这次简时一认认真真问了,他便也认认真真回答,“我本来想等高中毕业的,可是你这段时间都不跟我说放学去哪儿,今天还说有约。”

“我想着你可能正跟人家在增进了解的阶段,之后真要在一起了……那可不太行啊。”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明显是真的苦恼过了,“这种事情,万一我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的话,太糟糕了。”

简时一垂眸,这还真有认真思考过呢。

气氛还算轻松,只是被告白的人现在都没点反应,黎阳就不如一开始放松了。背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估摸着是想催促他回去做下一步训练指示了,他回头一个眼刀过去,看着队员耍贫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这才又转向简时一。

他已经想跟简时一说过段时间再给他答案了,没想到简时一突然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表情仍旧是冷静的,声音也和平常无异,“我是去见周远辰,想看看他们队到底怎么样。”

“……?”

“我没有要跟他谈恋爱……”话音一顿,简时一苦恼地攥紧了藏在校服裤兜里的手,“但是你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最后几个字,简时一说得也有点不太确定。他声音飘忽了,尾音直接淹没在黎阳的怀抱里。

那是个极其温暖又严密的怀抱,让简时一无法听见外界的声音。只有黎阳的心跳声,一声重过一声,清晰落入他耳中。他终于抽出手来,先是抓住了黎阳的衣角,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开始泛白。

没有人起哄,也没有人叫他和黎阳的名字,他呼出一口长气,好歹是放松了点,于是拽了拽黎阳的衣裳,“你还去不去训练了?”

黎阳想说今天偷懒给副队带,但对上简时一的视线,便只有认命的点头了。他被催促着,往球场里面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简时一,“那你今天还去我家吗?”

简时一不明白黎阳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毕竟他俩不是绝交了,是试探着开始谈恋爱。但他还是点头,然后摆摆手催着黎阳进去。可原本很是干脆的人,今天又不一样了,走走停停,看看队友又看看他,像是在纠结着应该怎么跟他说偷懒的事情。

他站在原地不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给周远辰发消息说自己今天有事,改天再去参观。

这边黎阳刚进了篮球场,抄起球就恨不得去扔刚刚叫自己的队友。

副队宋志清走近了,想问简时一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刚刚大家都看见两个人在外面抱在一起了。

哎,发小就是好,这种情况下还挺会安慰人。

情况完全脱离预期,但宋志清和球队的人都一无所知。只宋志清的话都没能开个头,先看着黎阳背后,简时一缓慢踱步进来了。他于是抬手捶了下黎阳的肩膀,冲着后面一扬下巴,“诶……”

黎阳一回头,直接笑开了。

球场旁边有校队设的休息处,因为是露天的,头顶撑着把印了一中校徽的大伞。简时一一个人占据一张长椅,明明好难得才来球场一次,可也不看黎阳,直接拿着黎阳的外套团着垫在了脑袋底下。

是打算边睡边等。

场内有人问黎阳,简时一是不是真不舒服。黎阳先是摇头说没有,过了几秒又横眼,“要你管,球练好了吗就管人家生不生病。”

队友不太明白黎阳这是哪儿来的脾气,关系好,被冲了也不生气,笑哈哈看黎阳着急,“你们吵架了?”

黎阳倒吸一口冷气,“你别咒我!”

一看黎阳的表情,队员更加肯定这两人是吵架了。毕竟刚刚两人在外面虽然是抱着了,但其实是黎阳主动拉的简时一。

所以一定是黎阳惹简时一生气了。

“主动点,去道歉吧。”

肩膀被宋志清拍了拍,黎阳满脑子问号,“想挨揍?”

球场上吵嚷不停,简时一再度在心里感叹,高中生实在是太吵闹了。

他当然知道躺在场边肯定是睡不着的,可要认认真真看黎阳训练,他又觉得有点多余。

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关于附中的天降新人,关于黎阳的梦想,甚至关于前一世他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自杀这一步的……

简时一根本想不明白。

他烦闷,索性打开手机挑了首歌放。因为场内的人吵嚷不停,他索性把手机装进黎阳的外套里,垫在脑袋底下听。

这样就算声音小,也能够听见了。

单曲循环,一首歌在耳朵边上放了数不清多少遍。不知道过去多久,场内的人终于散了,简时一听见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想来是黎阳,于是坐起身来,“走吗?”

要是以往,黎阳已经擒着简时一的胳膊把人往教学楼的方向拉了。但今天不一样,他训练的时候都心心念念简时一答应要跟他谈恋爱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那些碍眼的家伙都走了,他坐在简时一刚刚躺的地方,打开外套顶在脑袋上,“再坐会儿,我歇歇。”

已经是黄昏时候了,黎阳脑袋上顶着衣裳,把他亮得过分的眸光都遮了点。他看了看着简时一,竭力想要表现得和往常无异,“你要不再躺会儿?”

简时一坐在长椅上,不说话,但也反应过来黎阳是想要让他躺一会儿的意思了。他捉摸不透黎阳是怎么想的,可心思浅淡,倒也能顺着黎阳。

于是顺势又躺回去,这次是枕在了黎阳腿上。

这一躺下去,简时一就发现不得了了。

他抿唇,“我记得你吃鸡玩得挺好的……”

“嗯?”黎阳低头,不明白简时一怎么突然提到这儿来了,但难免飘飘然,“想要哥带你了?”

“不是。”简时一酝酿了一下,忍耐着没有反驳黎阳自称哥的事情,专心狙击。

“怎么ak压得挺溜的,嘴角压不住。”

“……”

黎阳一把捂住嘴,格外愤恨地瞪着简时一。刚刚还满脑子要炸成烟花的少年心事,现在他只想一把捂死简时一。

“不乐意就走!你当我很想在这儿待着吗?走走走,我真的没见过比你还讨嫌的……!”

黎阳叫得凶,但就是没有要挪脚的意思。简时一被逗得笑了,没想到下一秒,整个世界都暗了好几个度。

是顶着外套的黎阳低头凑得离他更近了,垂下来的衣服连带着他也罩了进去。

他睁了睁眼睛,对上了黎阳那双分外明亮的眸子,一时之间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黎阳愤恨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

“你该不是在逗我吧?简时一,你要拿这种事情逗我的话,我真的……”

简时一眨了眨眼睛,还是忍不住笑,“你要怎么?”

他笑的轻松畅快,明摆着也是没担心黎阳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对此黎阳心里是有点熨帖的,可又着实是恼,最后只能借着外套的遮挡,低头亲了简时一一口。

这是要堵住嘴的意思,但简时一不答应。唇上的柔软只碰了一瞬,他脑袋一偏,“我逗你的话,你就要亲我?”

黎阳啧声,“你就仗着这是在外面吧。”

简时一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反问黎阳在外面又怎么了。

黎阳剜他一眼,但不说话了。他骑车带着简时一回家,这次父母两个都没在家里,只有佣人问他瓜果和水要送去书房还是卧室。他摆摆手说不用,然后进了书房门就转身把简时一欺在了门上。

“黎、唔……”

手被按住的那一瞬间,简时一就叫出了声。他以为黎阳又要像以前那样闹自己,可唇瓣刚张开吐出一个字,余下的就被突然覆上来的唇堵了回去。

手腕被紧紧擒着,贴在那处的掌心烫得让人心惊,简时一睁大的眸子缓慢合拢了些,他垂着眼睑任由黎阳吻他,一开始还只是轻轻地触碰而已,很快,欺在身前的人便像是不满于他自然的甚至显得冷淡的反应,吻得更是凶狠了些。

唇瓣被撬开,舌尖被勾过去舔吮厮磨,黏腻的水声从中漏出来,简时一红着脸,满脑子都是高中生怎么可以这样。

重活一世,他早打算了要放松点自在点,可眼下被黎阳桎梏着亲吻,又确实让他很诧异……

应该是有点超出了吧。

上一世的简时一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马术上,他从未对谁有过旖旎心思,更未曾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眼下被黎阳抵在门上深吻,他竟然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任由黎阳带着他,唇瓣被吻得都有些肿了,才终于叫放开。

“你要拿这种事情逗我的话,简时一……我真的会咬死你。”

黎阳说这话的时候,脑袋就搭在简时一肩颈处。他呼吸粗重,近乎像是在喘,明明已经是应该放松的时候了,可他那一身极具爆发力的肌肉又紧绷着,片刻都难以放松。

他忍不住想去摸简时一的腰,少年人细韧的腰肢,薄薄的肌理是和他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趁手。可他必须忍耐着,只能撑着门板,但最后还是没能自发冷静下来。

“要吃东西叫人给你送上来。”

眼看着黎阳扔下这句话就冲进了卫生间,简时一睁了睁眼睛,突然想起来上一周,黎阳也是这样把自己扔下然后跑进卫生间了。他脑袋一偏,轻手轻脚的走近卫生间紧锁的门,附耳过去,果然就听见男生低哑沉闷的喘息。

带着难以言说的情色味道。

明明应该觉得羞耻甚至害怕的,但或许因为对方是黎阳,简时一反倒忍不住使坏。他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确保自己声音如常,然后抬手叩门,故意叫了小时候才好意思叫出口的称呼。

“黎阳哥哥……?”

“……”

卫生间里死一片的寂静,过去好几分钟,黎阳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简时一你给我等着!你有本事等我出来!”

简时一当然有本事。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专属于自己的椅子上,等到黎阳气势汹汹地出来,慢条斯理道:“你现在敢像以前一样欺负我的话,你才是真的完蛋了,知道吧?”

眼看着黎阳愤恨的眼睛都红了,简时一清了清嗓子,“现在,快做作业,不要磨蹭。”

黎阳终于意识到了,今天的告白就是把他往简时一的奴隶这条路上推得越来越远了。

但没办法,现在情况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他只能再努力想办法给自己捞点好处这样子。

于是简时一突然发现黎阳好像生病了,不然不能每天找着机会就要亲他。

要抄作业?可以,先亲一下。要带着上下学?可以,先亲一下。体育课又要带假?也可以,还是亲一下。

在家的时候躲在书房或者卧室亲,到了学校就在车棚里亲,有时候黎阳忍不住了,趁着大家都去赶课间操,直接把他抵在走廊拐角亲。

要说黎阳没有分寸,也是有一点的。他在外面都是浅浅亲一口就作罢,得等到回家,才把简时一按在怀里亲。

身形修长的少年会被他逼迫着坐在怀里,他顺着细瘦的脚腕摸到小腿,掌心贴着那片皮肤细细摩擦的时候,他就仰头去吻简时一的唇。

这种事情好像真的很会让人上瘾,黎阳一碰到简时一的唇,呼吸就变得重了。他搂着简时一的腰肢,不多时又变成按着简时一的后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简时一受不了被他的胸膛抵着,微拧着眉推他一把,他也不说话,就抬起眼皮盯着简时一瞧。

那眼神很复杂,说不上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简时一总觉得黎阳像是有点受伤的。他感觉有点理亏,但又嘴硬,“我都给你亲了……!”

黎阳还是不说话,只是复又含着简时一的唇瓣舔吻,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简时一配合多了。

一般来说,黎阳是很会控制进度的。但有的时候,他也确实是被少年人悸动的欲望催促着有些无法把控。

他会把手伸进简时一的衣裳里,抚摸的范围控制在简时一后腰和脊背的皮肤。那种细腻的触感让他低声喘息,双唇终于滑到了简时一的颈子,含着小巧的喉结舔吻起来。

简时一经不住这么弄,他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但最多也只走到临近成年的少年时候。他没有过这种经历,于是格外容易就给了反应,柔软的带着鼻音的呻吟婉转的,激得黎阳片刻都忍不得。

被黎阳抱着放在了椅子上,简时一看着黎阳转头冲进卫生间里,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在无人的地方亲近,往往都是这么收场的。毕竟少年人正是对那种事情好奇想要探索的时候,尤其怀里还是自己喜欢好久的人,于是格外容易起反应。

万幸是黎阳有自制力,他还知道得去卫生间自己解决。

可每一次射在手里,他都觉得还是憋闷。

而但凡多几次,他这种忍耐带来的坏处便终于显现出来了。

月底,七中篮球队的大巴停在了一中校门口。一队穿着七中校服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往体育馆,十分钟后,成功和一中篮球队碰面了。

因为是友谊赛,两个队伍火药味也没有那么重,反倒是胡煜看见黎阳的第一眼,直接就笑出了声。

“怎么回事?想到要和哥打比赛了,火气这么大?”

黎阳面无表情,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脸,不然他怕自己冲胡煜破口大骂。他倒不是担心在人山人海的体育馆丢了脸,纯粹是火气真的大,嘴角起了燎泡,唇角都有点撕裂了。

两天没好,简时一已经不给他亲了。

两个学校的球队打友谊赛的时间,简时一在教学楼楼顶睡觉。

因为黎阳是篮球队的队长,同学都一窝蜂冲进了班主任办公室,嘴上叫着要和黎阳荣辱与共,下一句就是求班主任周劲帆同意他们下午能去体育馆围观和七中篮球队的友谊赛。

周劲帆推推眼镜,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教室的方向,“滚回去。”

同学们哀嚎一片,惹得同办公室的老师都开始笑。最后还是学习委员被拱出来,顶着周劲帆的眼神,硬扛着着同学们的期待,也推推眼镜,然后一伸手,冲周劲帆比划了个数,“下次月考,我们班英语班平甩二班这个数。”

二班班主任已经要急眼了,周劲帆强压下试图上扬的嘴角,松口,“你们去,教导主任那边有我拦着。”

一班的学生一窝蜂冲向了体育馆,没人搭理被二班班主任强势镇压的周劲帆。他们先去校啦啦队的活动室取了彩旗和喇叭,林烁兴奋,脸都红了,“这次是我们的主场,上次在七中受的气,可算是有机会讨回来了。”

围观的学生积极又热情,但黎阳还在教室里。他关了教室门,拉过窗帘遮住了监控,直接脱了上衣在教室里换了篮球服。衣裳穿好了,他看见简时一正在折他刚刚脱下来的t恤,心里软得狠,但又免不得酸,“真不去?”

简时一摇头,把黎阳的t恤塞进桌兜里,又打了个哈欠。他顺手摸出来天台门的钥匙,“下午课不用上了,我想去上面睡觉。”

黎阳恹恹的,先抬脚往外面走了。可他没走两步,又回头,问简时一,“你怎么不给我加油?”

简时一张了张嘴,刚想说以前他也没给黎阳加油,可话没说出口,他就明白黎阳的意思,还是在提醒他两个人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和以前是比不了的。

可就算知道,他还是犹豫,因为不知道加油的话应该怎么说。尤其附中出现的新人让他很混乱,他总是忍不住去想现在这样努力认真的黎阳未来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种事情,越想就越是郁猝。简时一抿唇,斟酌着开口,“只是友谊赛,黎阳,你不用太努力……”

“但是也别放弃就好了。”

黎阳睁了睁眼睛,总觉得那种怪异的感觉变得愈发明显了。他想跟简时一问个明白,可又临近比赛时间,他只能强压下问题,冲着简时一摆摆手,“走了。”

去往体育馆的路上,不少学生都和黎阳是一个方向。有的是老师批准了去观赛,更多的则是体育课被老师勒令前往场馆充观众。

和那些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往前走的时候,黎阳突然停住脚。他回头看了眼教学楼,但一班教室最后那个窗口没有人。

仍旧只有帘子,被风惊扰着逃了出来。

掉头又往体育馆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黎阳突然就反应过来简时一的怪异之处究竟是什么。

简时一好像不那么赞同他打球了。

以前就算简时一嘴上不说,但黎阳能够感觉到简时一是在默默支持自己的。初中到高一的那四年他经常训练过度,疲累加上生长痛,折磨得他脸色难看的时候,简时一就会冷着脸训他。

他是被简时一戳着脑门儿教着要爱护身体的,因为年少,只会莽,仗着天分和身体优势埋着脑袋一门心思往前冲,简时一就负责在后头拉着他,帮他控制速度,压制他过分想要进取的心思。

他感谢简时一的冷静,有时也会诧异这么懒散一个人怎么能把训练进度控制得那样好,加之对方是自己暗恋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自恋的想简时一是不是为了他才学了那些知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清楚地感觉到从来不出现在他的观众席上的简时一其实是在支持他的。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但转变就是最近发生的,简时一好像没有那么支持他了。

黎阳无法理解,“不用太努力,但也别放弃”这种话怎么能从简时一嘴里说出来。

虽然旁人都以为简时一是淡然处世的人,但黎阳知道这错得很彻底。他了解简时一,和表象不同,简时一本人其实非常好胜。

无论竞赛还是考试,简时一总是奔着第一去,不是次次都能遂愿,但每次成功,简时一就会高兴几天时间。

所以简时一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躺在长椅上,简时一一臂横在眼前遮住光亮,很想问问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

真的没有哪一天睡饱过。

明明睡眠时间已经足够久了,别的高三学生恐怕只有他二分之一的睡眠时间。可人家每天精神劲十足,而他上课就开始思考用什么姿势睡觉才不会被老师发现。

现在好不容易逃到了顶楼来躲清静,他却又有点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睛,他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本漫画。他反反复复回忆过无数遍的,要不是东西真摆在他眼前,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是个少年漫的炮灰。

那么长的漫画,只有几幕有他。更多的时候,他出现在顾岩和教练的回忆里,以一种缅怀逝去的友人的方式……

但总归是为了激励主角加油训练的。

简时一从没想过,他为了马术奋斗的十四年,后来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例子去激励另一个人。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简时一并没有最初那么愤怒。他就是觉得虚无,甚至可以说是嘲讽,因为没有人看见他为马术而努力的无数个日夜,就算那部漫画的受众记得他,大概也只是因为他是顾岩的前队长而已。

所以他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他和黎阳,他们这种一开始因为天分和成绩被世人所熟知所称道的选手,就活该要成为那些光辉满身的人前进路上的垫脚石吗。

他要怎么接受他的十四年被寥寥几句话概括,他又该怎么接受黎阳在高三这年抱着遗憾退场,甚至是迎来死亡。

想到黎阳,简时一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刚刚得知自己只是个炮灰的时候。他的内心被愤怒和无力感充斥着,可糟糕的是他根本没办法劝说黎阳放弃。

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一直一来照顾他的人,他当然是会喜欢的。那种感情缓慢生长,像是绿芽突破头顶的泥土,窸窸窣窣的声响小而绵长。他能够意识到,也愿意任之发展蔓延。

黎阳跟他告白的时候,他还有一瞬间的愣怔。

但现在想来,简时一确信这就是会让自己更痛苦的决定。

因为毫无疑问,两个人愈发亲近之后,他会更加无法接受糟糕的结果。他没办法接受,但也没办法劝黎阳在这时候抽身离开。

这种离谱的事情,他真要开口,恐怕黎阳也只会觉得他确实是生病了。

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简时一精神不济,很费劲才睡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最后是被兜里震动的手机叫醒了。

电话点了接听,他一臂横在眼前挡住光亮,刚听对面开了个头,就蹭得坐起身来。

“你说什么?!”

“是我这儿太吵了吧?”林烁举着手机往通道边上走了点,离得人群远了,他这才大声重复,“我说!黎哥受伤了,你看要不要……”

“操!”

林烁噤声,后面的话悉数都被咽了回去。他纳罕,确认了一遍自己拨的号码没错,刚刚也确实是简时一的声音。

然后就感觉更奇怪了。

要知道在同学眼里,简时一可不是那种情绪不稳定的人。尤其这种说脏话的情况,饶是林烁高一就和这两人一个班,也是头一次遇到。

他猜测是因为简时一和黎阳发小两个关系好,所以简时一才着急失态了。想到这里,他尤想补充一句黎阳的伤没有那么严重,自己打电话过去也只是想让简时一帮黎阳把包带过来,待会儿放学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可没能来得及,电话那边的人先挂断了。

比赛已经结束,球场上两个队伍的球员都很友好地在握手交流。料想简时一应该已经在往体育馆赶了,林烁便也不再给简时一打电话,想着待会儿简时一来了应该就好了。

学生们离开了体育馆正往教学楼走,简时一一路上都是逆着人流在狂奔。他这一世的身体疏于锻炼,跑个几百米就脸红气喘,心如鼓擂,旁的学生认出来他,都纳罕他怎么这么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可他顾不得,快步跑到了体育馆,穿过长长的通道进了篮球场。急促的心跳让他头晕了,他只能撑着通道的墙面费力地叫:“黎阳……”

里头人少了些,声音自然就传得远。等到就简时一喘匀了气抬起头来,就看见还在收拾东西的学生以及两个学校篮球队的队员都朝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而刚刚被他叫了名字的人正老神在在的坐在第一排,面色轻松,身体也完全看不出来异样。

“……”

简时一脑袋一偏,老子被耍了?

黎阳心情很好,完全感觉不到危险,还因为简时一来体育馆找自己而高兴不已。可他刚想跟面前的人介绍简时一,余光就瞟见简时一朝着这边走过来了,面色很不好看,路上还抽了一根啦啦队用过的气柱。

一看简时一凶狠的表情,黎阳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要遭的意思。他冲着简时一摇头又摆手,终于在简时一已经走到面前的时候想起来,捞着腿弯冲简时一抬了抬脚,“别、别打!我有点拉伤了!”

简时一动作一顿,狐疑地看了眼黎阳的小腿,发现确实是绑着冰袋的,遂作罢。他扔了手里的东西,遥遥看了一眼意识到情况不对已经顺着过道往外跑的林烁,收回视线,拧眉问:“怎么不小心点。”

黎阳抓了抓头发,嘿嘿直笑,“抢板的时候太着急了。”

得了空,他拉过简时一坐在自己身边,抬了下下巴,示意前面的摄像机,“哔站的up主在给我做采访,你给我留点面子。”

终于是注意到摄像机的存在了,简时一当即想起身离开,“那我去那边等……”

“不用,同学,没事儿。”衣领口别着麦的男人出声阻止,“正好,我们也想采访一下黎阳的同学对他的看法。”

听见up主的问题,简时一没有立即作答,旁边的黎阳已经有些紧张了。他知道简时一不是会说漂亮话的人,而今天采访他的up主有百万的粉丝体量,万一简时一说错话,很可能是会被网上的人攻击的。

越想越觉得不合适,他拉着简时一的胳膊想要让简时一先离开,换个同学来接受采访就好。可简时一先一步开口,“你们是怎么看他的呢。”

没想到采访途中会被反问,男人还稍微愣怔了一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先是用赞赏的眼神看了黎阳一眼,紧跟着才转而回答简时一的问题,“其实在我们看来,黎阳可以说是天才球员……”

话刚开了个头,男人就看见黎阳旁边的男生已经拧了眉。他话音一顿,适时递话,“你有别的看法吗?”

“天才……这是一个很廉价的夸奖。”简时一垂下眼睑,像是在组织语言。就如黎阳所想的,这一世的他确实是不善言辞的人,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确实不认为他是天才。但如果你们硬要把这个名号冠给他,我希望你们就不要仅仅说他是天才。”

“要说他是天才,就要一并说他每年训练三百多天,要说他训练过度被拉去针灸拔罐,要说他以前在街篮被打到自闭……”

“你们一定要说清楚,他赢得比赛不是因为他是天才,是因为他在那一点天分的加持下付出了别人数倍的努力。你们是专业的人,要让后面的人知道他是可以追赶的,要让被他当做目标的人有危机意识。”

“这样,才是一项竞技体育应该有的良性环境。”

简时一的声音很淡,情绪也非常稳定,他甚至不消抬眼看摄像头,但所有人都清楚感受到他话里的力量。

黎阳更是已经要热泪盈眶了。

up主也有些动容了,满面笑容的问简时一和黎阳到底什么关系。黎阳刚想说简时一是他最重要的人,宋志清拿着瓶能量饮料探出头来抢镜,“一个班的,关系最铁的兄弟。”

黎阳瞪眼,抄起水瓶还没来得及扔宋志清,等着聚餐的胡煜也顶出来了,“发小啊,竹马竹马,果然就是感情好。”

仗着黎阳现在被封印,两个人笑哈哈地跑走了。而简时一接收到up主鼓励的眼神,顿了顿,肯定道:“就是关系很好的兄弟,我们是发小。”

“……”

晚上聚餐结束,因为黎阳小腿不舒服,简时一提前叫了家里的车来接。他推着黎阳进了后座,刚想也跟着进去,就听着里头的人阴阳怪气道:“兄弟,你要跟我坐得这么挤吗?”

“兄弟”两个字被咬得重极了,简时一听出来这是在怄气,想着得让黎阳自己冷静冷静,结果他刚转身想去副驾驶,就听见黎阳又在里头冷笑了一声。

大有他今天真去副驾驶,那黎阳就要给他表演一个跳车的意思。

站在外面犹豫了十几秒的时间,简时一注意到司机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很怪异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后座,关上门,扭头问黎阳,“你喝多了是不是?”

黎阳震惊又委屈,遂又开始阴阳怪气,“看样子你跟我关系也没那么好嘛,都没注意到我只喝了苦荞茶。”

简时一无语,“你到底几岁……”

“嚯——”黎阳更加来劲,“我们还发小呢,你连我生日都不记得、唔!”

脑袋被拍得哐当一声响,黎阳闷哼一声,等到再抬头,眼睛里满是震惊。他实在没想到,今天简时一这样伤他的心不说,还揍他。

可对上他的视线,打了他的人还满脸淡定,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他下意识扭头,透过后视镜瞧见司机努力抿紧了唇,明显是在忍耐笑意,登时就羞恼起来了。

“你对伤患还这么下得去手……!”

“是的。”

简时一淡声答应,丝毫没有觉得欺负伤患是值得羞耻的事情。他看出来黎阳还想闹,抬手就把黎阳的手腕子擒住了,压在腿面上,“别闹了,回家。”

黎阳眨了眨眼睛,调整好坐姿,乖乖巧巧地应声,“哦。”

司机把车开进了黎家院子里,简时一打开车门下去,却不想正巧看见黎阳的父母拎着包从屋子里出来。他一愣,“叔叔阿姨,你们这么晚要去哪儿吗?”

“哦,时一。”许芸把手里的包递给佣人,让送到车里去,“阿阳的爷爷约了老战友去东湖露营钓鱼,我们就想着正好去秋游。”

简时一侧身,让里头还没来得及下车的黎阳能够露出来,“黎阳今天比赛,腿有点拉到了……”

许芸眉头拧着,等到黎阳出来,躬身看了一眼,“不严重吧?要休息几天?要不要我让医生过来给你按一下?”

黎阳摇头,“没事,校医说休息一周就行。”

“那就好。”许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多休息,少走动。这几天我和你爸爸不在家,让人给你把饭送到房间去吧。”

夫妻两个风风火火的开车走了,简时一呆站在院子里,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梁,“那我就先……”

“暑假叔叔阿姨去德国,你半夜打电话叫我过去给你打飞虫,记得吗?”

“不记得。”简时一摇头,表情坦荡,“我失忆了。”

眼看着简时一掉头就想走,黎阳一把把人拦住。他单脚往前跳,被简时一剜了一眼,还硬是叫司机先走。

“帮我跟柳姨说,时一今晚要在我家住了。”他撑着简时一的胳膊抬腿,“我受伤了,一个人干什么都不方便。”

两个人关系好,两家人都知道,司机自然不多磨蹭,自觉开车走了。等到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简时一这才搀着黎阳的胳膊把人往屋子里面带,“我是不会帮你打虫子的。”

黎阳心里甜滋滋的,先是小声说入秋了,不会像夏天有那么多的飞虫。等到被简时一搀着上楼梯,他又补充道:“有的话,我自己也可以打。”

简时一不说话,没问黎阳那为什么要让自己留下,不然他怕黎阳不顾着腿,在楼梯上就跟他闹起来。

两个人进了房间,简时一把人扔在沙发上,掉头从佣人手里接过了包。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包里的东西要全部拿出来放到合适的位置,之后又给黎阳倒了半杯水。

等他端着杯子转身,就看见黎阳挪着身体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的,眼巴巴盯着他瞧,嘴角还是压不住。

“你再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我就浇你头上了。”

“……”

黎阳抹平嘴角,在心里埋怨简时一是心狠的人。他接过水杯意思着喝了口,等到放下杯子,又忍不住和简时一强调,“今天我们赢了。”

“嗯。”

简时一答应的声音很平淡,但黎阳总幻想着简时一是在用眼神传递鼓励他往下说的意思。他揪着裤腿揉了揉,鼓足勇气跟简时一提条件。

“所以亲一口。”

“……”

“我赢了比赛,还拉伤了,你就不能给我亲一口?”黎阳睁大眼睛,像是预感到了简时一会拒绝自己,尤努力争取,“你今天还跟人家说和我只是兄弟,就不能补偿我一下?”

简时一拧眉,靠着背后的落地窗不挪脚,只是辩解,“他会发到网上,万一被家里人看见……”

黎阳已经在庆幸没有跟母亲说他和简时一已经开始交往的事情了。不然以简时一脸皮薄的程度,恐怕在订婚之前都不会再进他家一步。

但那些事情,黎阳觉得还是放在一边。他撑着沙发想要起身,眼看着简时一满脸不赞同但还是朝着这边走过来了,他眼疾手快一把扣住简时一的腕子把人往自己怀里拉,最后两个人齐齐跌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顺利把人抱进怀里,简时一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但黎阳还是预先问:“能不能给我亲一口?”

原是没想简时一能答应的,但黎阳话音落下,便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覆来了柔软的东西。他睁了睁眼睛,刚想更过分一些,结果被简时一抬手按住下颌,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表示抗议。

“你收着点,好不容易结痂,不要又笑裂了。”

“……”板着脸甩开了简时一的手,黎阳强调,“我都在擦药了!”

是因为上火的地方刚好在嘴角,他才会被搞得这么狼狈。因为不仅是亲了简时一他会笑得裂开,每次他吃饭,他的嘴角也是必裂无疑的。

晚上睡觉,简时一心安理得地占据了床,让黎阳在床边打了地铺。

房间灯关了,他静静地躺了不知道多久,睡地铺的人还翻身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要安稳下来的趋势。无法,他侧身趴在了床沿,一手顺着床沿往下伸,不出半分钟,就被住了手指头。

没由来地笑了声,简时一问:“地铺太硬了?”

“嗯……”

黎阳闷闷地应声,没有跟简时一诉苦说他们以前都睡一张床的。他只捏着简时一的指尖顺势往上摸,很快捉住了整只手,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了简时一的指缝里,又握了握,这才肯定道:“你的手比我的好看多了。”

两个人是从最亲近的朋友转变为恋人的,但简时一发现自己听黎阳说这种话的时候,也并没有受不了。他只是忍不住笑,唇角上扬了,语调都变得轻松。

“都没灯,你说什么呢。”

“但是就是比我的好看啊。”

黎阳认真强调,带着简时一的手反过来摸自己的手。他是打球的,坚持训练这么长时间,一双大手骨节都变得粗了,和简时一那种纤细白皙的手,确实是比不得。

被黎阳拉着从指尖摸到手心,简时一拖长了调子,因为是趴伏的姿势,说话时都带了鼻音,“撒手,别摸了,不然你更睡不着。”

“什么?”黎阳愣了下,还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简时一的意思。他只是被简时一说的愈发清醒了,不等简时一回答,他就再度追问,“什么意思啊?”

简时一侧着脑袋枕着自己的手,闻言还习惯性想要摇头,“没什么……就是因为地铺太硬了?”

最后一句话,简时一出口的时候也带了疑问的味道。黎阳听着,莫名还有些羞恼了,遂用力抓着简时一的手腕硬将人从床上拉下来,最后惊呼一声跌进他怀里。

“地铺硬不硬,你不能自己感受一下?”

因为被拉得直接趴在黎阳怀里了,简时一并不说话,只是费力地撑着身体稍稍起来了些。他借着朦胧的月色,只能看清黎阳的面部轮廓,无法得知黎阳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干脆一手撑着黎阳的胸膛稍微支起身体。

可就是在往起坐的时候,他突然身体僵直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模糊的笑声。

“好像是挺硬的。”

简时一声音里的笑意已经遮掩不住了,格外轻快的语调,像是并没有因为感知到的异样而想要躲避。黎阳心里甜滋滋的,但又因为简时一的话而羞恼,面皮都涨红发热了,最后硬是将人压在怀里。

“还不是因为你故意、唔嗯……”

拉人的时候性器又被抵着蹭了一下,黎阳闷哼一声,还把简时一抱得更紧了。他五指插进简时一后脑勺的头发里,听着简时一埋在自己颈窝笑出了声,还没来得及诉苦,先被简时一的话吓得自觉噤声了。

因为简时一竟然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傻愣愣地问:“为什么……?”

“嗯……”简时一沉吟一声,仔细回忆了一下晚上黎阳的说辞,“因为你今天赢了比赛,受伤了,我又当着人家的面说我们只是兄弟,伤了你的心……”

简时一絮絮叨叨,语调还很平稳,但黎阳就是听出来这是在逗弄自己的意思。他忍了又忍,终于是抱着简时一起身,转身背靠着床沿,灯也不开,直接凑过去碰了碰简时一的唇,“知道就好,你今天是真的让我有点难过的。”

“唔、所以我不是在想办法补偿你了?”

黎阳点头,任着简时一往他下身摸,身体都有些紧张了,临了又换了个更好听的说辞。

“是奖励。”

“不,奖励这个说法也太糟糕了……”

两个人低声絮叨,谁都没有挑明这就是在缓解紧张。简时一挑开黎阳的睡裤,尽量自然地将手往里伸,刚刚一个指尖进去,冷不丁就碰到了已经勃发完全的肉物。

因为完全没料到的事态,简时一都愣怔了一瞬。他抬眼,借着稀疏的月色只能勉强找到黎阳眼睛的位置,而后用莫名的语调感叹,“这样你还能忍耐啊?”

“不要说出来。”黎阳臊得面皮滚烫,情急之下凑过去咬了口简时一的唇瓣。他轻咬一口,很快又含住那处舔吻,用有些委屈的声音催促,“你帮帮我、唔……”

请求帮忙的话刚说完,黎阳就感觉自己的阴茎被简时一一把握住了。他闷哼一声,因为自己过于轻易给出反应而羞恼难堪,最后只能埋在简时一肩颈的位置,一边喘息一边嘴硬催促,“好好弄啊……你给你自己弄的时候也这么敷衍?”

落在耳边的声音带着情欲的喘息,热气喷洒在颈侧敏感的皮肤上让人心里发颤,简时一只能装作没听见那些话。他收敛心神,垂着眼睑双手并用的环住了硬挺的阴茎,滚烫粗壮的肉物在他手心里躁动着再度涨大了,过分可怖的尺寸吓得他眼皮子一跳,近乎想要跟黎阳说脏话。

他忍耐着,细长的手指艰难地将那东西环在手心里,而后从根部摸到顶端,又改为一手罩着龟头细细搓弄抚摸起来。经不起逗弄的鸡巴很快就吐出些腺液来,他的手心被打湿一片,黏腻湿热的触感让他也开始羞耻了,后悔的感觉也跟着浮现出来。

可黎阳喘得实在是太厉害了,简时一听得恼火,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发出那种声音……!”

黎阳赶忙闭嘴,可就算他努力了,还是阻止不了情动的喘息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享受着简时一给他的抚慰,前段时间都只被他的双手攥着狠狠搓弄揉捏的鸡巴现在被简时一的双手罩着在抚摸揉弄,和之前全然不同的快感从阴茎根部蔓延开来,最后在被着重刺激的系带位置爆发得彻底。

射精的冲动来得迅疾又汹涌,但黎阳又不愿意这么简单就射出来。他咬着后槽牙忍耐着,贪心的想要简时一多给他摸摸,又被强压下的冲动给憋得十足难受。这时候简时一还在催促他,他委屈的贴着简时一颈侧蹭了蹭,高挺的鼻梁顶着那片皮肤刮蹭过去,而后是滚烫的唇瓣和灼热吐息,“我忍不住。”

他吞了口唾沫,唇瓣张合的时候反复蹭过简时一的颈子,“我也想摸摸你、唔嗯……!轻点!你轻点!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想了……!”

阴茎被报复性的攥着狠捏了一把,但黎阳糟心的发现涨疼感也并没有压下他想要射精的欲望。他的鸡巴像是有什么糟糕癖好一样,被简时一欺负了,还硬得更为彻底。

万幸现在房间没有开灯,不会暴露出自己涨红的脸。他不敢去摸简时一的私处,只能小心翼翼将手往简时一衣服里面伸,宽松的睡衣下摆轻易被他钻进去了,他满足地握着简时一细韧的腰肢揉了揉,很快便顺势往上蹭了点。

“你不热吗?能不能脱了衣服?”

简时一摇了下头,又反应过来黎阳大概是看不见的。可他刚想开口给出否定的答案,就感觉到黎阳先撩起衣摆往起提了。

无法,他只能顺着黎阳的动作,暂时的放开手里的阴茎,抬手让黎阳可以把自己的衣裳脱掉。他明白黎阳是什么意思,但被放肆的大手摸到胸口的时候,饶是他提前咬紧了下唇,也还是呻吟出声了。

“你就是故意的、呜……”

简时一的声音终于软了下去,黎阳心情都放松不少。他双手握着简时一的腰肢将人抱得更近,趁着简时一重新握住他的肉屌的时间,他低头就先碰到了简时一的锁骨。

锁骨细长单薄,中间的锁骨窝还因为紧张而变得比平时要更为明显。黎阳握着简时一的腰肢,唇瓣顺势往下,很快就顺着起伏的肌理线条碰到了胸乳的位置。

“黎阳……!”

简时一慌张地叫出了声,可很快,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多不一样了。他被那柔软像是呻吟一样的语调羞得下意识抿紧了唇,然后紧跟着,他就感觉到黎阳张开唇瓣含住了他的奶尖,绷紧的舌头故意贴着乳晕狠狠舔舐过去。

敏感的地方被唇舌包裹着舔吮含弄,简时一羞得抓紧了手里硬热的鸡巴,只想着赶紧让黎阳射出来。他清楚只要让黎阳发泄出来,那今天晚上的荒唐事便可以告一段落了,却不想黎阳剥光了他的上衣之后,耐性还变得愈发好。

奶尖被含着舔吻,柔软的乳晕已经被全然打湿了。硬挺的乳粒被舌头抵着推进嘴里吮吸,齿列磕着软嫩的地方轻轻厮磨,简时一很快被激得叫出了声。他下意识把手里的鸡巴攥得更紧,粗涨肉物在他手里抖动着,大滴的腺液直接蜿蜒进指缝里,被他胡乱抹开了些,更多的在他指间直接被拉出了丝。

埋在胸前的脑袋故意含着他的乳肉吮出了水声,简时一眉眼轻轻拢着,不自觉地挺起胸脯顺应了黎阳的动作。他被刺激得不轻,只能胡乱捉着手里的鸡巴揉弄撸动,青筋虬结的茎身在他手里抖动不止,硕大的龟头再度抵着他手心的时候,他都感觉到马眼张得更为过分了。

“黎阳、唔……你就不能老实点?”

黎阳不说话,干脆是一点回应都不给简时一。他双腿抬高撑得简时一的身体起来了不少,那对被含着用涎水濡湿的乳肉都主动递到了他面前。他用唇瓣反复含弄,故意顺应着乳肉到乳尖的弧度舔吮。

硬逼得简时一叫出了声,他吞了口唾沫,这才瓮声瓮气地说:“你的奶子涨大了……”

简时一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想要抓着黎阳的头发往床沿按,让这个得寸进尺的混蛋清醒清醒。

睡前胡闹了一通,简时一洗完澡出来,默默卷着被子躺在了床内侧。他面朝着墙,呼吸平稳,身体放松。不一会儿黎阳出来了,一看空出来的大半张床,还问:“这是可以一起睡的意思吗?”

简时一不说话,装作是已经睡着了。黎阳自觉上床躺在简时一旁边,克制着没有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他平躺着,一双眼睛在夜色里瞪得像铜铃,说不上是因为刚刚发泄过了还是洗过澡的缘故,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点睡意都没有。

躺了不知道多久,他先憋不住了,侧身枕着手臂,眼巴巴盯着简时一的背影瞧,“你是真的喜欢我吧……”

“那时候我说的太着急了,我也没想到你会答应。说真的,你不会是为了耍我,或者觉得不好拒绝我才……”

“废话这么多,你要不还是去下面睡?”

黎阳噤声半晌,很快就反应过来简时一的意思,是否定了。他彻底放松下来,高高兴兴凑得离简时一更近,屏住呼吸尽量小心翼翼地伸手,搂住了简时一的腰。

然后不等简时一揍他,他已经用力将人揽进怀里来了。

“那就好,我也是真的喜欢你的。”

明明两个人是发小,之前闹起来双方都好像寸步不让的,但现在黎阳说起这种话,还很是自然顺畅。简时一听着,耷拉着的眼皮子又抬了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于是只催促道:“快点睡觉,已经很晚了,你不要仗着国庆假就为所欲为。”

黎阳低低地“嗯”了一声,可静默半分钟,又感叹,“简时一,你好香啊。你真的用的是我的沐浴露吗,怎么感觉闻起来不太一样。”

“……”

简时一啪地打开黎阳的手,再度往墙角靠了靠。

他把嫌弃的意思表达得清楚分明,黎阳知道这是要爆发的前兆了,也只能压下和简时一再说会儿话的冲动,低声保证自己真的不会再说话打扰休息了。他静悄悄的,等着简时一睡过去,复又把人搂进怀里,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入秋之后夜色渐长,加之睡前做了耗费精力的事情,简时一睡得格外熟。他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抱着的,但因为笼罩在周身的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他也不想挣扎,只拽高了毯子遮住闯进屋内的晨光,想着放假必须要睡到中午才保本的。

可意识沉浮的时候,简时一突然听见字正腔圆的播报声。那声音很小,得益于环境足够安静,他才能听着些模糊的字句。

一开始,播报的声音只是断续的。几个词闯进简时一的耳朵里,“马术”两个字惹得他不安地拧了眉。他下意识抓住了身旁人的胳膊,因为没能睡醒,手还没什么力气,只是堪堪搭着而已。

直到他听着主播开始祝贺,“……届的高中组马术场地障碍团体赛的冠军,仍旧是来自德成中学……”

没能听完播报,简时一睁开眼睛,蹭得坐起了身。他揉了揉额角,突然的动作惊得靠坐在一旁的黎阳问他是不是难受了。他摇头,面色难看,“我做梦梦到了……”

话音一顿,简时一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听见的好像不是来自梦里。他转头,视线落在滑落在毯子上的黎阳的手机上。屏幕里西装革履的赛事播报员坐在他熟悉的地方,尤在祝贺来自德成中学的学生获得本年度的冠军。

他睁了睁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能醒来。可糟糕的是没能休息好的身体确实有疲软的感觉,而就在他寄希望于这是一场恶作剧的时候,他却又发现屏幕角落,赫然是正儿八经的体育新闻频道的标志。

黎阳看他愣怔的样子,尤以为这确实是生病难受了。他知道黎阳在跟自己说话,也能够猜到黎阳肯定是在担心他,可那一瞬间,根本没有任何声音进到他的耳朵里。

他沉默不语,面色苍白,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他重生十七年后……

他重生前后的世界突然交汇了。

德成中学,简时一无比确信这不是巧合,因为屏幕里播报员已经介绍起来自这个学校的马术团队的辉煌。从几年前开始,从那个遗憾退场的天才选手的时代突然落幕,他们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里再度振作起来,延续团队的荣耀与辉煌,并再进一步的。

简时一眼睛红了,几乎要呼吸困难。可黎阳还在旁边,他必须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于是反复的深呼吸之后,他只告诉黎阳自己是做了噩梦。

“梦到什么了?不要担心,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简时一忍耐着,没有摇头。他笑不出来,没办法多余的安抚黎阳,只抄起自己的手机进了卫生间。

他躲在卫生间里半个小时,再度把德成中学的事情查了个遍。这一查,他就发现这个世界观真的是变化了。

重生过后,简时一也查过前一世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是小学生,时常趁着黎阳帮他写作业的时间查过去的消息。可每一次,他都没有查到名叫“简时一”的人。

上一世他还在赛场上的时候,接受过许多采访。因为年少成名,他的名字几乎被印在每一篇和中学马术组有关的报道里。

可他没有查到自己的名字,他也没有查到顾岩。

唯一能够查到的,便是过去他就读的德成中学。可他再继续了解,便发现那只是同名的学校而已。

因为他重生过后的世界观里的“德成中学”,根本没有设立马术团体。

确保了重生的世界和过去毫无关联,简时一才真的收敛心思开始了新的生活。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十七岁这年,事情发生变化了。

在浏览器里输入“德成中学”,他能够清楚看到这所学校马术团队的辉煌经历。他们拿了多少冠军,历届队员后续有谁进入了马术界继续活动,又有谁是离开了马术开始了新的生活。

简时一抹了把眼睛,重新输入自己的名字,这次终于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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