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南宗和夏归楚没有急着离开圣坛,像昔日般走过16根方形柱支起的长廊,夏归楚按从前习惯,落后曹南宗半步,像影子伏在他身后,曹南宗眉梢一扬,捉住夏归楚手腕,把人拉到身边。
两个人笑着并肩,走动间垂在身侧的手偶然碰到一起,便自然而然缠住对方指缝,十指相扣着去主神殿给女神上香。
夏归楚许久没拜过蓝萨尔,这会儿十分虔诚地五体投地,头重重往下嗑,不料没撞上青石地板,倒落进绵绵的手掌里。
抬眼一看,曹南宗的手隔在他额头和地板之间,护他无虞,夏归楚心中顿时软了一下,嘴上却挤兑:“干嘛啊你,这样作弊心不诚,神主要怪罪了。”
曹南宗摇头道:“不会,神主看的是心,心不诚,磕得头破血流也没用。”
殿内另一张蒲团上,正把头嗑得砰砰作响的信徒顿时动作一滞,朝他们投来古怪的目光。
去戒堂时曹南宗并没有戴面具,面对女神可不能还遮掩——夏归楚下意识就用自己身体挡住曹南宗,不让那信徒看见他的脸,免得惹麻烦。曹南宗却用手搭住夏归楚的腰,轻轻挪开他,眉眼弯弯地朝那信徒笑笑:“神主保佑。”
那信徒看了一眼曹南宗,呆了片刻,也回了一句“神主保佑”,她蹒跚地从蒲团上爬起来,连衣裙下小肚微凸,出神殿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一跤。
夏归楚原本还担心对方认出曹南宗身份,见状觉着那一眼怕是没认出曹南宗,就先被他的美弄得心慌意乱,顿时心有戚戚道:“漂亮哥哥还是少穿裙子,多戴面具比较好,少些人为你受伤,我一个就够了。”
“又胡说八道什么。”曹南宗哑然失笑,从小美到大的人,早已不把自己的美当回事,反倒看夏归楚拍的照片常常惊觉,自己长这样吗?他又道,“那个信徒大约认出我了,早几年她常在我讲经时来,她和我说她身体不好,家里却逼她生二胎,那时虽然有帘幕遮挡,声音总不会大变。”
夏归楚顿时扼腕:“看来还得给你准备变声器才行。”
曹南宗笑笑,笑里却有股愁意:“你看她刚才的身形,怕是已经怀上了。她的苦难,我只能倾听,只能这样远远祝福一句,什么也帮不上。”
月君当得越久,曹南宗越觉得力不从心,世间那么多痛苦,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他坐在高台上替他们开解一时,终究是杯水车薪。
“能听一听已经很好了,”夏归楚双手拢住他的脸,轻声道,“心理咨询师听人倾诉,一个小时候就要七八百上千块,你什么都不要,不是活菩萨是什么?”
夏归楚总能把玄之又玄的事,说得这么平凡,这么世俗,好像世间诸般事,也不过如此,曹南宗欣赏他这一点。
或许信仰的意义就在于此,生活太苦了,苦憋在心里发酵成毒素,谁不想有人帮自己脱离苦海,指点迷津?人不可靠,或许神可以,只是一点虚妄的希望,也能支撑人再活久一点。
“话说回来,往后我不用再躲在纱帘之后,也不用面具遮面了,”曹南宗看进夏归楚眼里,“妈妈说我离开持明和集团就什么也不是了,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这样,我自己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