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2)

“我之所以被杀,也是为他所害。”

话音落下。

胡亥却是愣了一下,不悦道:“你这完全是血口喷人。”

“你的罪状早已定下,是因诽谤始皇、诽谤大政,跟长公子有什么干系?”

“当初你们伏法,长公子可是亲自替你们求了情,你前面说的那‘黔首未集’,就是长公子为尔等求情时说出的,现在你临死,倒怪起长公子来了?”

“难道六国之人,都这么厚颜无耻?”

大舟已过巨波海,新帆却覆江河前!

隔墙。

扶苏满脸愤懑和恼怒。

他就不认识嵇恒,何谈去坑害他?

这完全是欲加之罪!

他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此人,断不可能去陷害他。”

“儿臣属实冤枉。”

嬴政看着神色委屈的扶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继续听下去吧,他的确看出了一些外界没察觉到的东西。”

闻言。

扶苏一下子怔住了。

嵇恒摇了摇酒壶,还剩最后两口了。

他开口道:“我前面说过,周秦间为千古之大变局,其间需要变革的东西很多。”

“大秦想真正坐稳天下,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天下一统’,这个一统非是地界上的一统,还包含文化、思想、经济、体制等方方面面。”

“大秦显然没有做到。”

“眼下大秦最亟需解决的问题,的确是黔首未集跟旧贵族乱法。”

“但这两个问题只是表象,真正的矛盾是大秦体制跟关东六国体制间冲突,这是两种思想文化的冲突。”

“当初荀子入秦,曾留下一长文。”

“上面连用四个‘古之’,高度评价了秦地风俗,并感叹‘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佚而治,约而详,不烦其功,治之幸也。秦类之矣’。”

“荀子为惊世大儒,尚且为秦地震撼,何况是寻常黔首?”

“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七国异族,诸侯制法,各殊习俗。”

“战国之际,各地因诸侯不同,治理方式不同,因而构成了不同的文化。”

“这些文化的差异,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了不同地域间政治文化和治理模式的不同,而这些不同在总体上又表现为关东跟关中两种风格的对立。”

“这种对立是大变局之下,一统的王朝必须去解决的。”

“只不过现在落到了大秦身上。”

“始皇及治国大臣显然对此是有所察觉,开国之初,便废除封建,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律法一体,官制一体,治权集于国服,上下统一政令,让帝国如臂使指。”

“而后更是彻底贯彻将天下定于一。”

“推行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改币制等一系列举措。”

“但这些举措对改善对立帮助不大。”

“我前几年,曾看过《语书》上面记有现任内史腾的上书,上面写道:‘今法律令已具矣,而吏民莫用,乡俗淫失之民不止……私好、乡俗之心不变!’”

“你可知南郡归秦多少年了?”

嵇恒突然问起了胡亥。

胡亥一愣,很利索的摇了摇头。

他生来就住在宫中,哪知道这些细枝末节?

“南郡是始皇即位那年设立的,不过南郡过去早就为秦国实际占领,因而真正算下来,秦统治南郡的时间已近达六十年。”

“六十年,南郡的私好、乡俗之心不变,依旧盛行楚俗。”

“这便足见以秦国为代表的关中文化和以楚国为代表的关东文化矛盾之剧烈。”

“由此也能得出,仅靠一统制度,是完成不了社会整合的。”

“必须要从思想文化上做改变。”

“始皇意识到了吗?”

胡亥脸色一沉,目光有些不善。

若是嵇恒还敢口出不逊,他定要让嵇恒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