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明白了。”
嵇恒微微额首,平静道:“始皇或许对你是有提防之心,但未尝不是在借胡亥,替你分清朝堂情况,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而你要做的事便是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继承始皇未尽之志,同时往前一步。”
“朝臣跟你生出的嫌隙,其实反倒利于你今后行事。”
“只是其中利弊,要靠你自己权衡,若是自己想不明白,或者陷入到了迷茫状况,那便已证明,你难堪大任。”
“大秦这天下,只能进不能退。”
“而且遍地荆棘。”
“若是没有挥剑的决心,又岂能继续向前迈进?”
扶苏脸色一白。
他低垂下头,眼中满是惭愧。
大秦的继任者,要的是一个手腕强硬的人,而不是想着交好各方,而自己因朝臣的疏远,心中渐渐生出了不安,这本就不太明智,若是还因此变得战战兢兢、惊恐不安,那恐才是真要让始皇失望了。
大秦要的是‘暴君’。
那些跟随胡亥的朝臣,今后都是自己的‘敌人’,也是大秦前进的阻碍。
对付敌人,就要雷霆出击,将这些人全部扫灭。
他若是连对抗这些‘敌人’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去担负起大秦天下?又如何能让其他人信服?
想清楚了这些。
扶苏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谋事在人,成事又岂能由天?
扶苏离开了。
带着一丝犹豫跟彷徨。
嵇恒望着已经冰冷的茶水,暗暗的摇了摇头。
扶苏在这两年的确改变了很多,但他身处的不是寻常人家,而是帝王家苑,这就注定了对他的要求更高,扶苏的确已有明君之样,只是这还不够,甚至可以说远远不够。
他终究还是缺了些帝王天赋。
这种帝王天赋是有别于常人的天下之心。
这种天下之心,可以被视为是冷酷,是权欲,是视平民如曹姐的食人品行,但毋庸置疑,这是领袖天下的帝王,必须要掌握的,而且领袖天下的帝王是不能有常人之仁的。
或者说。
帝王的常人之仁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帝王必须兼具天下利害,不能有常人的恩怨之心,若如常人仁善,连一个将军都做不好,又谈何当一个合格的君主?
扶苏眼下便困于此。
他的一切强势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太过仁善的常人之心。
这是不被允许的。
也是帝王最为危险,最为致命的弱点。
扶苏必须要学会心狠,要无情,甚至敢于大开杀伐。
唯有如此,才能成就帝王伟业。
如果扶苏依旧心存善良,存着一些侥幸跟妥协,那注定会受到影响,朝堂的这些朝臣,本就功劳很高,他们敬畏的从来都只有始皇一人,眼下政见更是跟扶苏相悖,若是不将这些人给清理出去,日后扶苏上位,定然会受到大量影响,内政交困?又岂能治理好国家?
诚然。
嵇恒也清楚。
这样不管不顾的清理,一定会造成‘过失’。
但这同样是最正确的选择。
因为这是政治。
在政治上对错从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站队。
这些人站错了对,自然就要付出代价,只不过这种观念并未在朝臣脑海生成,毕竟中央集权制国家,也才刚刚建立,很多朝臣依旧秉持着过去的观念,认为谏言无错,政见相悖更是能凸显自己的清正。
然时代变了。
不能正确的跟上时代,就注定会为时代抛弃。
再则。
扶苏一直没明白一件事。
现实并不是他想成为什么样的君主,而是要成为天下需要的什么样君主。
只要扶苏一日没有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