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反常即有妖。
李青芝心头的怪异感愈发的强烈了。
正说着话,里头出来了个醉醺醺的酒客,满身酒气不说,衣衫还是凌乱的,身上还带着些若有若无得脂粉气,一双眼眸尽被晦暗沾染,打眼瞧见站在台阶下的李青芝,眼珠子便不知道转动了。
李青芝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眼神,只知道被那酒客盯着,她几欲作呕。
“掌、掌柜的这边又要来新人了?这一个俊,将先前所有的都比下去了,调教好了记得第一个叫我……”
想是吃醉了酒,说话含糊不清的,但李青芝敏锐捕捉到了其中隐晦的暗示。
脑袋嗡嗡作响,李青芝好似一瞬间勘破了什么,脸色唰得一下白了。
她想要发怒,但又怕激怒了对方,毕竟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连耍脾气的底气都没有。
加之曾经被拐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青芝生怕再被无视法纪的歹人捉住,惊怒之下,她扭头便跑了。
那掌柜好似在后头喊她,但这几声呼喊只会让李青芝跑得更快。
曾经的恐惧再度袭上心头,李青芝生怕像那夜一般,刚从刺客手中逃出生天,转眼就被那几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给捉去。
索性这回没有,她气喘吁吁地停下,再没看见酒肆掌柜那张热情过火的脸。
李青芝此刻虚弱极了,浑身松懈下来后,她身体无一处不再释放着因为疲惫和饥饿带来的无力。
这是她从人贩子手中逃出的第三日,这三日来她饿了便吃路上摘的一点野果子,渴了便饮溪水,压根没吃过一顿正经饭菜,早就没有多少力气了。
又经过那么奋力一跑,李青芝顿感全身无力,顺势坐在了墙边一处瞧着平滑的青石上,大口喘着气歇息……
若是没有忽然嗅到那阵面和肉的香味,李青芝定然还能再坚持一会,可她真真切切地嗅到了。
好香,好想吃一口。
李青芝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向着那引得她欲罢不能的香味传来处望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包子铺,一簇簇的蒸笼正滚滚冒着白烟,甚至有一笼已经蒸好了,从人群的间隙中,李青芝看见那又白又软、底下还沁着油水的肉包子。
她从未觉得肉包子这般诱人,好似是天下第一等美味的东西。
压抑许久的肚子适时发出了咕噜噜的哀叫声,将主人的饥饿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青芝舔了舔唇,难过得垂下了眼眸。
她兜里没有一文钱,人家又怎会将包子卖给她?
想着歇口气,恢复些体力再去继续寻活计,李青芝继续在青石上坐着。
但身体得渴望不是她能抑制住的,随着蒸笼一个个被掀开,香味愈发浓郁了,她的肚子也叫得愈发厉害了。
好在街道上车水马龙,她这点声音被掩盖了下去。
双眸不自觉地紧盯着那一个个又白又软的肉包子,好像多看一眼她就不饿了似的。
似乎是看得入迷了,李青芝没有察觉到那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仲夏的时节,日头算不上温柔,李青芝在日头下奔波了半天,不仅双颊被晒得红扑扑的,发顶更是滚烫。
但就在某一瞬间,身前落下了一片阴影,将那毒辣的日头尽数遮掩。
被笼罩在一片微凉的阴影中,热意迅速退散,正出神的李青芝拉回了神智,一脸懵地抬头看去。
是个身量俊挺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官服,腰上扎着一条不知是铜还是铁的腰带。
因为逆着光,李青芝半眯着眼眸,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模模糊糊察觉到这人仿佛在笑。
因为前车之鉴,李青芝不喜欢男子靠她太近,总觉得居心叵测,于是就想起身走远些。
然那人一句话便将其定在了原地,不舍得走了。
“想吃吗?”
那人出声了,语调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少年人恣意轻狂,偏生又如金玉碰撞般的好听。
李青芝怔了一下,用手半遮着,逐渐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那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准确来说还是个未加冠的少年,看着还有几分活泼稚气。
他生得十分张扬,长而浓重的眉,看着你时显得异常深情的潋滟双眸,鼻梁挺如山峦,映照着下方好似浸了霞色的双唇。
无疑,这少年郎是极其俊俏的,还是那种人群中一眼能瞧见的好颜色。
也许是因为那双微抿着的、有些薄削的嘴唇,纵使那少年郎笑着,也无端让人感觉有几分冷冽与锋利,看着便是个不好惹的。
正经丫鬟
还有点黑。
李青芝目光在那人面上流转了几息,心里嘀咕了一句。
但这种黑不像是那种天生的,像是在日头底下玩出来跑出来的。
就好比她的三兄,自小便喜欢骑马打猎,长成半大少年了便跟着父王痛击匈奴,时不时便会变黑,虽然在家养段时间也能白回来,但架不住很快又被晒黑。
而世子阿兄和文士一般的二兄便不同了,肤色白皙温雅,更遑论她喜爱的明奚哥哥,更是肤如白玉,眉眼温润。
这一日清晨,范凌如往常一般带着衙役在扶风县各个街道上逛了一会,便准备去城外处理那些个鸡零狗碎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