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我自己来便是。”
如今的她不是魏地那个万千宠爱的小郡主了,自然也没有成群奴仆的侍候,什么活也只能自己亲自去干了。
李青芝早过了骄矜端架子的时候,心也跟着完全踏实了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还整日怨天尤人不肯纡尊降贵,那她又如何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人总是要识时务,要向前看才能有盼头。
李青芝早早地便参透了这个道理,不会再自我拧巴什么。
水缸里还储着半缸凉水,李青芝撸起袖子,去厨房找了个木盆出来。
夜里厨房很黑,李青芝借了东家那位随侍手里的灯笼,鼓足了勇气进了黑漆漆的厨房。
李青芝很怕黑,但这里没有能让她撒娇软弱的父母兄姊,她只能强忍着惧意走进去,伴着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随手摸了个木盆和抹布出来。
拿着东西到了水缸跟前,李青芝舀了一盆干净的水,怕绊到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水进了东厢房……
少女拧帕子的水流声,抹布摩擦在桌椅木器上的细微声音,还有那被灰尘呛到的低咳声,接连传入范凌耳中,让他坐立难安。
看着一旁正准备给他烧热水的惊蛰,范凌隐匿于黑暗中的双眸动了动,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对着惊蛰道:“你去罗娘子那里买一副被褥回来,姑娘家用的,别买暗沉沉的颜色……”
惊蛰接过钱袋子,看了一眼在东厢房一边咳一边打扫的身影,再品了几下郎君的叮嘱,面上有些意味深长,但多余的话也没多说,麻利地出门了。
等到这所小院只剩下自己和新收的小丫鬟时,范凌挪了脚步,故作悠闲地进了东厢房。
厢房里,少女正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抹布,正小心又艰难地擦拭着床架子,看着颇为辛苦。
范凌从未这般矛盾过,按理说,他雇了这小娘子过来当丫鬟,那干点活也是人之常情,自己没什么好纠结的。
可事实不是如此,见到少女身姿单薄地端着沉沉的一盆水进去,再然后听到她被灰尘呛到的低咳声,范凌莫x名有种心被放在油锅上煎了几下的感觉。
抿着唇进了东厢房,范凌站在正埋头苦干的小娘子身后,语气别扭道:“别擦了,你这般笨手笨脚,要到何时才能干完?”
好生勤快的东家
李青芝正呼哧呼哧地干着活,忽地听到东家这番略带贬损的话,心中莫名有些委屈。
她已经很认真很努力了,为何还是会被东家嫌弃?
一时间,手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刚想抬头辩解些什么,就见手中的抹布被抢走了。
“起开,磨磨唧唧的……”
李青芝甚至觉得自己还被推了一下,不过索性力道不重,只是让自己挪开了些地方。
“大人你……”
看着在自己身边风风火火打扫屋子的少年郎,李青芝一时有些恍惚。
东家干活可真麻利!
可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丫鬟,让东家给她打扫屋子是不是有些不好?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李青芝正出神着,想将差事讨回来,就听到东家催促她。
“别愣着了,快给我照个灯,看不见了!”
那声音听着很急,李青芝也就没空去想其他的,连忙给东家打灯了。
东家确实很麻利,才一炷香的时间便把东厢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甚至还将地板给扫了。
李青芝几次欲言又止,看着东家干得正欢,便老老实实给他提灯了。
东家真是个体贴又勤快的人啊!
待惊蛰抱着被褥从外头回来时,东厢房已然焕然一新,东家甚至还给她点了几盏油灯。
也许是因为李青芝也是从权富人家出来的,所以丝毫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油灯这种照明工具,先不提灯具,便是其中所燃的油便不是贱物,在普通百姓眼中,那么小小一瓶子,便要一吊钱,差不多是大多数百姓一日的辛劳所得的钱财了。
家境好些的还能用些蜡烛什么的照明,最为贫苦的百姓为了节省,甚至都不会用照明工具,入了夜便摸黑了。
扶风县上,一个屋子里放好几个油灯的,这般肆无忌惮的,也就县令家或者几个乡绅家了。
范凌的邻居有的入夜来此,见到屋里那四五个油灯,没有不说奢靡的。
然在欠缺市井生活经验的李青芝看来,这比起自家来,已经很是简陋了。
她屋里的灯盏,父王可都是做成小兔子的,哪像如今,只是最简单的铜油灯。
心里腹诽了一番,面上自是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东家还帮她干活,她不能再挑剔了。
李青芝接过被褥,夜色太暗,一开始她还没看清,等将被褥铺在床上的时候,她借着油灯的光看清了被褥的颜色。
是最娇嫩的粉色。
在床边沉默了半晌,李青芝感谢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虽说她正值妙龄,可这样娇嫩的颜色,李青芝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住。
但如今有的用就不错了,她硬是将这床粉色被褥给看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