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必担心我会赖在这里不走,等有了姨母一家的消息,我定然去投奔姨母,不给大人添麻烦。”
李青芝想好了,若是父王成事了,她自然可以风风光光回去,若是败了,自己在世上孤苦伶仃的,还不如随了家人去了。
但无论是何种结局,李青芝都不会赖在东家这里,这一点很是笃定。
范凌刻东西的动作一顿,眉间忍不住蹙了蹙,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
干脆将脚自水盆中拿起,带起一串清脆的水声。
“把水倒了。”
东家突然发话了,让还处在紧张情绪下的李青芝神思一颤,以为是在使唤她。
想着自己如今正是丫鬟,被使唤干这个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李青芝下意识上前了两步。
还没等李青芝有下一个动作,就看见那个叫惊蛰的随侍忽然越了过来,抢在她前面将水盆端走了。
临走前还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李青芝看着惊蛰端着水盆出去的背影,神情忍不住错愕。
范凌麻利地擦了擦脚,双腿盘在床上,再度拿起了刻刀,同时也注意到了李青芝的异样。
察觉到了少女的误会与尴尬,范凌一脸正色道:“这活计让惊蛰来做就行,无须你来。”
“天色也晚了,回去安寝吧。”
似是也带着疲惫,少年声音低沉而柔和,渐渐安抚了李青芝的心绪。
“嗯。”
抿着唇,浅浅一笑,李青芝应了一声,脚步欢快走了。
范凌没有错过少女那裹着融融春意的明丽浅笑,心房剧烈震颤了一瞬,久久不息。
直到那道看着纤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范凌才找回了自己素日来的平稳。
脑中忍不x住将刚刚的那一幕回荡了好几遍,木雕都被他刻坏了都没注意到。
还是惊蛰倒完水进来,眼尖瞧见了,提醒了一句,范凌才如梦初醒一般,拧着眉头看着手中差点被削掉半边翅膀的苍鹰。
“安寝吧。”
没了兴致继续刻,范凌往床上一翻,连被子也懒得盖便闭上了眼。
“虽是仲夏,郎君好歹也盖一盖肚子,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惊蛰知道自家郎君有夏日不盖被子的习惯,小时候没少因为这生病,虽然如今长大了没再轻易感染风寒,但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睡你的去,莫管我。”
仍是半点不领情的话,惊蛰听了许多年。
东厢房里,李青芝从水缸舀了一盆水,又从厨房找了个稍微看着干净的帕子。
好些天没沐浴,李青芝早就受不了了。
但目前着实条件有限,她只能关起屋门,用湿帕子将身子细细擦了一遍,才安睡下来。
虽不是正经沐浴,但李青芝宁帕子时仍旧带起了不小的水声,那淅淅沥沥的水声轻易透过了一堵墙,飘到了正在床上阖目酝酿的范凌耳中。
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但那股布料划过肌肤的声音涌过来,伴着细微的拨水声,范凌顿时明白了隔壁在做什么。
思绪不敢深入,干脆扯过一旁的薄衾往头上一盖,才止住了那声音。
擦拭完,李青芝身子爽利了许多,收拾完周遭,终于躺上了许久都未曾躺过的床。
本打算想一想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然脑袋一沾上枕头,火速便睡着了。
临睡前的最后一刻,李青芝想着,自己明日应当早起侍奉东家。
像家中世子阿兄房里的丫鬟一般。
哪里像个丫鬟
然到了第二日,天光大亮,李青芝才悠悠转醒。
揉了揉迷蒙的睡眼,李青芝目光怔怔地看着床帐,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挨到床上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哪。
直到外面传来东家那个随侍熟悉的声音,李青芝才将思绪招回来。
是的,她给自己找了个东家,她从此以后不用颠沛流离、忍饥挨饿了。
想到这,李青芝心头酸胀。
然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光,她便笑不出来了。
瞧着日头,少说也得巳时了,那东家岂不是早走了?
想到昨夜自己挂在心头的事,李青芝便是一阵羞愧。
忙不迭穿上衣裳,将满头乌发简单盘起,用一根有些发白的青色发带将头发绑着,慌慌张张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