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怔了怔,而后反应了过来这是夫人日日与他闲叙的叶小娘子,昨夜还特地交代了一番切莫真的将人当成丫鬟轻慢。
李青芝跟着出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看看周围,就看见面前伸过来一截小臂,瞧着便能里面的肌肉便宽厚紧实。
她愣了一下,想说下面有马凳,自己完全可以下去,然抬眼对上东家催促的眼眸,又暗暗瞥了周围不知何时汇聚过来的目光,她犹犹豫豫地将手搭了上去。
算了,这么多人看着,不能让东家没面子。
指尖轻轻落于其上,李青芝在周围宾客热烈的注视下从马车上下来,神色腼腆极了。
她现在好像个猴子!
假装没有看到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李青芝低垂着眉目跟在东家身后,十足地像个小丫鬟。
范凌语态温和地同夫妻两人寒暄了几句,将贺礼送出去,范凌领着李青芝进了门。
因着夫妻两都是个勤快能挣钱的,朱家家境可谓是十分殷实,三进三出的院子,槐柳相依。
如今家中最小的儿子也成了家,两口子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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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阳还未落山,宾客自然是不会在外头逗留的,纷纷往宴客的正厅去。
炎炎暑夏,朱家也不是个小气的,在正厅摆了十来桶冰,就为了消解宾客的燥热。
正厅本就比外头阴凉爽快,如今又加了这十来桶冰,李青芝进去的一瞬间满身沁凉,舒服地轻哼了声。
那一声是从嗓子眼里不小心溢出来的,极低,但还是被范凌听见了。
“舒服了?”
这话问得认真,但若隐若现带着些细碎笑意。
李青芝直觉觉得东家在调侃她,但一抬眼看见人满面正经,李青芝便觉自己多想了。
按常理,范凌这般的贵客是要安置在上宾位置,不可怠慢,因而钱娘子夫妻本欲将两人分开安置,范郎君由朱家儿郎作陪,叶小娘子便坐在两个儿媳那桌,两相分开。
“不必如此,我这丫头怕生,还是跟着我吧,钱娘子不必操心,我们自己会找个合意的座位。”
听这话,夫妻两便知晓了范郎君的意思,不做安排了。
“那范郎君随意。”
今日是幼子大喜之日,夫妇二人本身也忙,见范郎君随性,便急吼吼忙着别的去了。
“走,我带你寻个清净的座位。”
“好。”
李青芝有些感动,因为让她自己一个人对着诸多陌生人,她确实有几分不自在,不如跟在熟识的东家身后安心。
看着在这场喜宴中怯生生又忍不住四处打量的娇俏少女,范凌一笑,继续道:“跟紧了。”
李青芝乖巧应声,跟在范凌身侧。
东家果然寻了一个极其清净的地,那是位于边缘的一处席桌,只有一对男女,男的大约三十来岁,是个面白圆润的和善面庞,女子则柔婉清丽,显得平易近人。
这两人之间缭绕着淡淡的温情,一看便知是对夫妻。
显然,其中的男子是认识东家的,见人过来,立即起身拱手道:“竟在此处碰见了范大人,真是巧了,范大人快坐。”
“张大人也在,确实巧了。”
范凌也还了礼,便见张由介绍起了身侧的夫人,范凌依旧仪态端方,看不出平日里在家中的懒散随性。
两厢见完礼,张由目光落在了一旁跟着坐下,气质娴雅恬淡的小娘子,笑呵呵道:“这位便是范大人家的小丫鬟吧,果真不是个俗的,范大人慧眼。”
极致美丽的东西总是存在感很强,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张由对范郎君家金屋藏娇的事早有耳闻,往日总听衙差们说那小娘子如何如何美貌动人,今日一见,丝毫不虚,甚至还觉得那几个衙差说轻了。
春水之澹澹,芙蕖之滟滟。
真乃玉人之姿,仙人之貌。
张由是过来人,偶尔瞥见年轻郎君眉宇间的柔意,心里自然猜到了些许。
谁还没个年少而情窦生的岁月?
想到这,张由跟夫人贺氏对了个眼神,二人心照不宣。
张由这个一县主簿能出现在朱家喜宴上,也正是因为夫人与钱娘子交好,张由今日休沐,左右闲来无事,便随着夫人一同过来吃席了。
除了两个男人一来一往的说话,李青芝也同其妻贺氏交谈了起来。
李青芝虽性子腼腆些,但能感受到对方对她的喜恶,几句下来,李青芝也放松了下来,与贺氏笑盈盈说着话。
宾客愈来愈多,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新郎带着傧相和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往新妇家去了。
李青芝本是在席面上用着茶水和点心,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觉得不妙的事要来了。
“范郎君……”
果不其然,那娘子又掐着嗓音过来了,脸蛋红扑扑的,好似生怕旁人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是那日吴氏成衣铺遇到的小娘子,掌柜娘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