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
“那你不用跑了。那边不是你的国家,你已经放弃了。”
“谢谢,先生。”
“不用谢。你是叛徒。”
青铜不再理会他,向托尼点点头,便转身走向朱越,一直凑到他面前。
“你又是什么人?看起来,那边也不是你的国家。”
声音很小。朱越震惊得仰起了脸,只见青铜一本正经,只有灰色的眸子里藏着丝丝笑意。他说的竟然是普通话。和他的英语、西班牙语同样流利,甚至带着软糯的江南口音。
“我是……韩国人?”朱越也说普通话。
青铜皱起眉毛,微微摇头。
恰好这时第三声发令枪响了。越过他高高的肩头,朱越看见蛇头身子一歪,栽倒在地。男人们吓得魂不附体,刚起跑就玩命冲刺。
朱越紧紧抿住嘴,盯着尸体后脑那个血窟窿。这人虽然算是武装押送员,一路上对他照顾有加。可怜巴巴的几十句西班牙语,大部分是跟他学的。
他根本没想到要跑。青铜用靴尖踩了一下他的脚趾。他刚迈出半步,青铜又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你也别跑!那边是墨西哥,不是蒙古。”
他换回了英语,声音很大。
托尼已经完成了裁判任务,兴高采烈跑过来。先前众星捧月围着青铜的几个人也凑上来,看他怎么处置最后一个俘虏。
“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
“……蒙古人。”
托尼立刻叫起来:“胡说!他是中国佬!眯眯眼!”叫完了自己都忍不住笑。站他旁边的一个年轻女人笑得东歪西倒,顺手捶他几拳。
“兄弟们不相信你。你叫什么名字?”
“……爱育黎拔力八达。”(注:元仁宗(蒙古帝国第八位大汗)的名字汉译。)
“从蒙古什么地方来?”
“温都尔汗。”
几十个民兵下车围了上来。蒙古名字虽然是听不懂的叽里咕噜一串,但词尾有个“汗”,很多玩过《帝国v》的年轻人听着都似曾相识,点了点头。
“温都尔汗,那不是离中国很近吗?”
“是的。”
朱越看见青铜期待的眼神,福至心灵,补了一句:“所以我才要离开。”
大家一齐点头赞同。
“说句蒙古话,让我们听听。”
“o ani pad hu。”(注:即“唵嘛呢叭咪吽”,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汉语和蒙语中都有各自的版本。朱越说的是本源的梵语发音。)
“酷!你的家乡离中国那么近,中国话你也该会点吧?”
“……会几句。”
“也说来听听?”
“瓜批,你搞锤子?球莫名堂!”
所有人一齐开怀大笑:
“真他妈难听!”
“没错!中国话就是这么滑稽!”
“chg chong!”
“chg chang chong!”
青铜也边笑边问:“那你怎么跟墨西哥人混到一起?”
“我花光了所有积蓄,才坐上船。签了打工五年的协议,才搭上他们的车。现在没有其它办法进入美国,只能走南边。很抱歉入侵了你们的国家。我只是想打工。蒙古没有年轻人的工作。”
刚才被那些奇奇怪怪的口音一吓,朱越的舌头都捋不直了。现在一口气说过三种语言,他的英语渐渐流利起来。
伞兵终于开了口:“ok,他不是中国人。中国人我见过不少,英语说这么好的没有。”朱越看他面相不到四十岁,但头发花白,说话更是老气横秋。
“孔茨都说你不是,那肯定不是了。”青铜还是有点狐疑,“在蒙古哪个港口上船的?”
朱越肚子里日到青铜的先人板板。刚想开口,托尼的秒表响了。五分钟已到。
民兵们立即散开,上车的上车,举枪的举枪。
墨西哥男人的大队伍跑出了差不多1000米,有些已经追上家人。在这个距离上,白天用步枪瞄准射杀都不太现实,何况是深夜。所以大家都懒得瞄准,抬高枪口乱射。突击步枪和半自动武器响成一片,霰弹枪和手枪也来凑热闹。条条灯光之下,落后的六七个男人像是打了兴奋剂,速度明显提高。
最快的女人已经到达河边,欢送仪式接近尾声。突然,一束强烈的探照灯光罩住了落后者。离朱越不到五米的吉普车上,重机枪开始怒吼。
那是50口径的2机枪。朱越从前当然也玩过,只是没想到真家伙这么响,震得他鼓膜隐隐作痛,车轮下的沙粒都在乱跳。他捂住耳朵退开几步,正好蹭到青铜身边。
趁着枪手换成曳光弹带的片刻停顿,他换回普通话,轻声道:“你干什么?我怎么变成蒙古人了?蒙古哪有港口?我他妈怎么知道在哪上船?”
“随便说,他们屁都不知道。换蒙古人么……是因为我爱护你。瞧见那些‘雅利安男孩’没有?”青铜向忙着换弹带的吉普车努了努嘴,“他们最讨厌k-pop男团。说是不男不女的东西,碰上一个操一个。你要是女的还差不多,他们会舔。你的基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