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里后,朱越终于知道他要去哪里了。前方孤零零一栋房子,底层亮着灯。车队宿营前经过了这里。当时二楼窗口有个老头向他们欢呼,身边插着一面邦联旗。底层的车库门敞开着,朱越还记得里面有辆方头方脑的车。
青铜看见灯光就小跑起来,脚步轻捷无声。到了车库门口他放慢步子,大摇大摆走进去。
车库中,那个老头正在收千斤顶,身旁放着换下的轮胎。
“晚上好!车修好了吗?”
“是你?你们回头了?‘烧抢杀’太多了?”
“车修好了吗?”
“好了。你……”
青铜拔枪射击,正中心脏。气喘吁吁的朱越刚进门,不由得尖声大叫。
“你他妈的有病!”
“是他有病,这么晚还不睡觉,下来操车。别跟个小妞似的,上次杀人你不是挺好吗?”
朱越楞在门口,浑身每一根肌肉都想掉头狂奔。然而青铜忙忙碌碌检查汽车,眼睛斜睨着他,手中枪并没有插回去。这是一辆古董级的奥兹莫比大轿车,钥匙就插在里面。他伸手发动。满油。
“孔茨跟那女人有仇!”
“对。孔茨心中充满了仇恨,所以他总是打脸,弄得一团糟。我没有仇恨。”青铜指着尸体,“你看他,多安详。下次我让你动手,你试试就知道,过了头一次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越彻底傻了。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青铜上了驾驶座:“上来啊?赶紧!它把所有支持都撤了,车队现在就像没穿衣服的婴儿,肥嘟嘟的大目标!我们还没脱离危险区。”
朱越不动。
“好好,到你准备好了我才让你动手,不勉强。行了吧?”
朱越气极而笑,还是不动。
“她求你不要轻身冒险,忘了吗?跟我犟什么犟?她把我叫做毒蛇……同事一场,太不给面子了。”
青铜挂上了档,显然是最后通牒。朱越一步一挨,上了副驾驶座。
※※※
皇冠橡树驯马场的楼前停满军车,直升机都停了好几架。灯光照耀如同白昼,大群士兵和医护人员跑上跑下。厩中的马儿白天受够了惊吓,深夜又不得安宁,喷着烦躁的鼻息。
图尔西的队伍降落之后,被德州国民警卫队挡在楼外,耽搁了一小时。她抱着卫星电话打个不停,终于揪住一个少校让他接电话。足足说了5分钟,少校才挂断电话带他们上楼。
军医和心理医生只准图尔西一个人进入二楼的临时病房。张翰把aga帽子压得很低,墨镜戴稳,混在等候的特工中间。他们十万火急赶到这里,就因为心理医生从那女孩口中掏出了一个“中国人”。这些国民警卫队刚刚目睹了战友奇形怪状的尸骸,张翰可不想出风头。
10分钟后图尔西出来,摇摇头:“什么都不说。心理医生说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已经退潮了,现在比刚发生时崩溃得多,人困在里面出不来。”
“朱越的照片?”张翰问。
“没有反应。”
“那最初的口供呢?她怎么知道是中国人?她会中文?”
“我查了学校的档案,不会。最初的口供,相关的就一句:‘绑我的是个中国人。’什么描述都没有。你可能错了,美国亚裔人口有两千万呢。”
“其中有几个会当民兵?有几个能享受战术导弹支援?让我进去问问。”
图尔西考虑片刻,接受了这个艰巨任务。她、军医、心理医生、少校和卫星电话又混战了10分钟,张翰终于进去了。
「–」
那女孩盖着毯子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张翰露出脸,拉把椅子坐在她面前,单刀直入:
“维拉,我是中国人。”他说汉语。
没有反应。他用英语再说一遍。还是没反应。
“绑你的人在你面前说中国话了吗?你不会中文,为什么说他是中国人?”
“看照片。这是他吗?”
“看看我,他长得像我吗?圆圆的大眼睛? ”
维拉一动不动。
张翰把脸凑到她面前:“是不是他枪杀了你妈妈?”
门口的心理医生有点急了,少校拉住他。
张翰坐回椅子,回忆维拉的档案。直升机上、刚才的等候时间,他一直在恶补。
“我是个好中国人。跟这些好美国人一起,准备去抓那些坏中国人、坏美国人。那个中国人有没有杀你妈我不知道。但我刚去过马厩,知道一件事:他杀了雨点,你的马。两枪,双眼之间。”
两位医生一齐冲过来,图尔西和少校都拉不住了。
维拉闭上眼睛大吼:“你瞎说!他对我很温柔!”
“你才瞎说!看照片,雨点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他?”
维拉睁开眼:“就是他!雨点呢?”
围上来的人都不敢动粗了。
“雨点还活着,很好。你怎么知道他是中国人的?告诉我,我就让这位医生去马厩,让你视频看它。”
“骗子!骗子!骗子!”维拉翻着眼睛学说汉语。声音极大,“子”的发音很怪异,但是图尔西和张翰都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