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2)

“ok。”司机这才看清青铜的胸挂和枪套,口气软了点。他更注意的是后面的朱越。

“那个是中国人?”

“他是蒙古人,不会说英语。”

“胡扯!我刚才开过去的时候听见你说中国话!往后退!”车窗里伸出一支手枪,指着青铜的头。

青铜没有后退,但老实举起了手:“别紧张!我们不想找麻烦。”

“你们是间谍吧?都趴在地上!”司机的声音尖利得发颤,朱越立即趴下。

青铜非常委屈:“你会中文?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二万五千里’!”

年轻人的汉语发音很不标准,听力是真好。青铜坦然笑道:“对!我们是来给中国导弹测量目标的。”

汉语。那人听得一愣。

青铜已经一掌切在他手腕上,手枪掉在车外。青铜顺势抓住手臂猛拽,把他的头扯出窗外。他紧紧拉住方向盘抵抗,但青铜已经有了发力之处,左臂腋窝夹住他的脖子,压向下方。朱越趴在地上,都能听见颈骨在咯吱呻吟。

颈部以下的身体在车中乱踢乱撞。大概是没拉手刹,皮卡缓缓向前滑行。青铜全身重量压上去,向车尾方向一扳。啪的一声脆响,脖子在车窗后沿上折成直角。

朱越爬起来,看到脖子那个极不自然的角度,还闻到隐隐的屎臭,终于吐了。青铜赶紧开门把尸体拖出来,坐垫也取下来扔掉。

他打开门察看后座,立即笑道:“吐一下也好,车上大堆吃的!罐头、火腿、萨拉米。这孩子很爱吃肉啊,怎么光吃不长力气?”

「–」

箭头半岛嵌入尤福拉湖,一大半是州立生态公园。平日这里是休闲的好去处,今天杳无人迹,偌大的公园仿佛只属于二人。

青铜在野营地停好车,天已经黑透。这里远离大路,他放心生起了篝火。维也纳小香肠、肉汤罐头加萨拉米,香气随着烟火升起。朱越立刻馋涎欲滴,身不由己在篝火边坐下。

饿了一天之后肉食下肚,人生别无所求。他也是服了自己:刚才看见食物的主人被拧出了屎。

“萨拉米是意大利进口的!”青铜吃得赞不绝口,偏要提那个死人,“我知道他为什么在半岛上晃了。臭小子力气没有,脑子还是有一些的。离这儿一公里有个高尔夫球场,现在肯定人跑光了。他多半是撬了球场俱乐部的食品柜。”

朱越不同情那人,但确实想不通。他本来可以满载而归,坐在家中好好享用。为什么要回头?

“你们真的恨我们。”朱越盯着篝火叹气。这是唯一的解释。

“我不恨你。”

“ok。美国人真的恨中国人。”

“这是真的。你要时刻记在心上,才不会疏忽。我先前说话声音就太大了。”

“为什么?政府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我能理解,为什么普通人都是这样?两个国家离那么远,老百姓之间交道打得那么少,我们没有打你们,没有杀你们,连移民都是最乖的。美国人哪来那么多……激情?”

青铜把嘴一抹:“有两种答案。一个是战士的答案,一个是小孩的。正好对应我们二人,哈哈。你想听哪个?”

“都讲吧。”

“战士的逻辑非常简单。绝大部分战争形式,美国都打不赢中国了。技术战打不赢,经济战打不赢,金融战打不赢。常规战争本来是美国的强项,但中国是缩头乌龟,不肯出来打。如果在中国本土和周边开打,美国还是打不赢。要想打赢,只剩下核战争的选项。问题是启动核战争需要天量的全民仇恨。美国人虽然一直不喜欢中国,二三十年前仇恨还远远不够。仇恨不够的情况下启动核战,先就把自己搞垮了。所以,美国需要仇恨。这不是哪一个人的算盘,没有谁疯到那种程度。这是群体意志的作用,每个人只是一小块拼图,就像图海川描述的现象。统治美国的那群人,潜意识里都明白:这是唯一的取胜之道。他们不会一下子就跳到核按钮,而是添砖加瓦、群策群力,慢慢烧起蒸汽,推动铁轮。先是‘文明冲突’,然后‘修昔底德陷阱’,然后‘终有一战’,最后是‘存亡之战’。我们就快到终点了。你刚才见识的仇恨,是关键军需物质,是支撑美国冲过终点的燃料。”

“为什么一定要打赢!?大家不能各管各、过日子吗?”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了,这是战士的逻辑。为了打赢不顾一切,才能叫战士。美国从立国那天开始一直是战士,要么胜利,要么毁灭。不然你认为‘美国例外’是什么意思?”

疯子的逻辑如此清楚,朱越无言以对。

“那小孩的答案是什么?”

“我在美国读小学的时候,是个校霸。品格最好的那种校霸,只要你服我,我非常宽大容忍、非常有风度。后来搬到上海,我经历了严重的心理危机。学校管得太严,不能随便欺负人了。偷偷欺负一下,还要被别的外交官小孩举报。读完一个学期,我发现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规则变了。美国学校的灵魂就是校霸。从老师到同学,大家纵容校霸、欣赏校霸、追随校霸。出了学校之后,校霸群体还会成为美国社会的脊梁骨。而中国学校的灵魂是书呆,在美国被校霸欺负、被同学看不起那种东西。中国人自己换了个好听的名字,学霸!完美说明问题。中国书呆拥有美国校霸的一切地位和福利,完全颠倒!所以,从初中开始我入乡随俗,变成了一个成功的书呆。到初三,我还评上了上海市三好学生呢。不戴红领巾能成为三好学生的,据说我是头一个。”

青铜欣欣自喜,朱越目瞪狗呆。

“然而我心中的校霸并没有死去,只是藏了起来。没人比我更懂校霸的心理、校霸的辛酸。校霸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周围存在一个他不能欺负的同学。校霸最大的危机,莫过于另一个家伙表现出成为新校霸的潜力。如果有人合二为一,校霸对他的仇恨就会爆炸到失控。如果不能把他干倒,仇恨会让自己心理崩溃、进退失据,很快从王座上跌落。所以,必须干倒他!至于那人是不是想当新的校霸,无关紧要。”

这个答案比战士的答案还要清楚十倍。朱越完全懂了。

“其实是同一个答案。”

“没错。我们讲的总是同一个故事。每次视角不同,或者表达手法不同而已。”

“不就是输不起的失败者吗?”

“又对了!只要我还在赢,就是绅士的楷模,世间的明灯。但你绝对不想看到我输的样子。这个你也要时刻记在心上:不要让我输;不要让我失望。”

朱越抬头看他。不知他还在说美国,还是他自己?

“我是校霸,也是书呆。你是书呆,但很会跟校霸相处。我们两个本来是神作之合,千万不要死抱着偏见,就像那些愚蠢的美国人、顽固的中国人!真的,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很投缘,很喜欢,完全用不着它的嘱托。我的爱不是无限的,请好好珍惜。”

朱越都有点感动了,突然想起最后一句在哪里听过,手脚冰冷。

青铜已经把自己感动得不行,激情澎湃,浑身滚烫。他站起来走到月光之下,一件件解下武器和外衣,最后把紧身保温服扯掉,露出精壮的上身。他摆了个“掷铁饼者”的姿势,肌肉块块凸起,月光映照之下,比雕塑更精致。

“我美吗?”

朱越心惊肉跳。

“你们那帮人叫‘负重者’,是不是经常推杠铃?”

“别打岔。这个地方叫箭头半岛,不是断背山。”

朱越嘿嘿尬笑。突然他看见青铜胸口纹着蛛网,一直覆盖到肩头。这是监狱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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