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邀请日复一日地送到梅洛笛家主手中,春季正是生命力萌芽绽放的时节,德希想,也许也到了该稍微松一松风筝线的时间。
加特睡得很沉,德希捉着人手啄了一下也没闹醒他。几周以来,梅洛笛将人留在床边,反复的情欲滋生暧昧潮热,加特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眼珠轻轻转动,显然他的梦境并不安稳,奶油色的小夜灯衬得研究员如一朵初开的花蕾,瓣叶柔软细嫩,色泽俏丽得恰到好处,让人心生欢喜。
德希关上了房门,他决定带卧底先生出门,虽然对方仍然是以沉默抗拒他攻略的态度,但至少人在自己手里,他还可以操作一下和加特达成协议。
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属下按他的吩咐送来戒指,尺寸是德希自己量的,加特不知道他最近几天做爱一直跟他手指相交的原因,但还是会因为受刺激的本能蜷缩肌肉扣紧他。
除过最初两天用了手铐,梅洛笛贴心的把束缚用的枷锁换成了一节脚链,银白的金属里侧有一层柔软皮革,能保护腕部皮肤,它也足够坚韧,如果不是垂在地上的细链,上面精美的玫瑰图案让它看起来更像贵族女性钟爱的腿部饰品。
脚链决定了加特只能穿德希留给他的睡袍或者浴衣,行走时金属窸窣的碰撞在卧室回荡,每次抬脚都会让卧底心生异样,就好像德希给他带的是宠物铃铛。
醒来后,天色还是微沉的,佛晓的前夕开在梅洛笛的阳台外,加特走过去觉得这里视角很好,天地都一览无余,不远处就是花丛,也许是他曾经提过自己喜欢用黄色玫瑰为逝者入殓,德希在花园添了一批玫瑰,最早开放的花枝已经完全长开。
德希在楼下叫他下来看看,他想了想,左右睡不了,不如顺着梅洛笛的意思,这两周他已经很明白德希的癖好,德希会准备惊喜浪漫,此时他喜欢自己安静顺从的接受。
玫瑰的香味不算太重,清晨空气还很清新,花园没有佣人,于是德希屈尊给他倒了红茶,他等了一会,德希忽然推过一只盒子。
暗红色丝绒盒,加特很熟悉,店家的广告打在各处,之前灵犀吐槽他们营造的浪漫爱情就是骗小姑娘,他说哪有什么像钻石一样稳定的爱情,他父亲也承诺过,但最后还是粉碎了他母亲的心。
加特知道里面是什么。
“试试?”
“……”他喝了一口红茶,德希在茶里加了糖,温暖的糖分让人身体暖和起来,他忽然说:“他们说真爱和钻石一样永远璀璨,德希,你说你爱我,你能告诉我,你爱我什么吗?”
也许是耗了很久了,他想要一个结束的信号。研究员单薄的情感认知并不支持他相信德希,人抗拒不了生理性的快感,好在理智让他怀疑对方,德希的承诺看起来永远像发自真心,如果他有的话。
“相貌、家室、能力,我都不算出众,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你选择我,我想不到我自己有什么优点能吸引你,如果你想利用我伤害我的朋友……我不会配合你。”
“你真的想听吗,亲爱的?”
德希笑了一下,他从加特地眼睛里看到困惑和坚定,它们比钻石更美丽,闪烁让他心动的光芒,莹润的眼睛沁了水,圆得很无辜,流泪的时候像一只驯鹿因为突然的伤害而惶恐不安。
加特犹豫片刻还是点头。
于是梅洛笛家主起身,在卧底的谨慎注视中拿过礼物,他在加特面前弯腰行礼,忽然后撤一步,郑重地单膝跪地。
“加特·尤利尔,小学时母亲再嫁后沿用继父的姓氏,将你改名为加特·卡尔。初中时因为母亲去世继父职业特殊遇到校园暴力,之后因此被诊断为社交恐惧,不得不转学继续学业。你成绩很好,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学校,主攻化学生物,在继父去世后继承了他的工作做入殓师。
毕业后有人找到你和你签了秘密协议,期间你负责为一些特殊人物进行镇痛药研发和安乐死,并在之后为他们收殓。协议结束后你应聘加入尤利尔负责永恒之美的项目,研发成功后药剂进入实验,有受试者爆出他们并非全然自愿且没有获取相应的保障金,你发现尤利尔走黑色生意草菅人命,于是不顾好友灵犀指责留下收集证据并把它们交给推理。”
德希的声音很稳,贵族的语调大多带有戏剧性的华丽转折,但他说出来就很自然,像讲述睡前故事一般娓娓动听。
“我派萨菲潜入实验室,带走了研究成果,炸毁了实验室,尤利尔不得不妥协将新实验室的事项交给我,因此,你也正式见到了我。”
加特听着,心情复杂,德希跪在他面前,腰背挺直,动作像骑士觐见公主般标准,他看习惯了对方恶劣的笑意,此时对方唇角还是勾起来的,但他和德希对视,忽然觉得这笑并不是想要捉弄他。
德希比他高,或者他们的性爱和争执中德希总占据上风,加特很少有这么居高临下审视对方面容的机会,就好像德希是真的臣服于他,这太奇怪了,他盯着那只盒子,仿佛里面装了女巫魔药,改变了德希娇纵玩乐的表象。
“我不是,递回来档案时低声说他只要按时打卡上下班即可。
“请问我需要做什么?”
塔分配工作一向属于机密,卢卡来时做好了自己要处理隐匿罪证这种冒险事,他新的工作点是隶属于审判庭的教堂,一座有不少历史的钟楼。
他的同事摇了摇头,“有工作再叫你,没事可以打扫卫生。”
“啊?”他追问,“我是向导也?”
伊索·卡尔点头,似乎很惊讶新同事的过分好奇和热情,想了想又说,“你可以找安排你到这的人问。”随后几个转角就没了踪影。
接待员看起来不太喜欢和人交流,好在其他同事看起来还不错,卢卡找了修女谈工作,对方抱着猫说这里其实没什么规矩,除了教会定期要举行活动,最重要的是塔不怎么插手这边的事务。
“冒昧问一下,”他摸到黑猫光滑的皮毛,它没什么温度,“我们不用给哨兵做梳理吗?”
安看他抱着自己的精神体,“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卢卡想了想,诚恳道,“向导的天职不是……协助哨兵吗?”
“巴尔萨先生……呃,”短暂沉默之后,安小心翼翼地看他,终于还是说,“抱歉我想问一下,您出院之后有没有再去做过检查?别的我不太清楚,但是这里……一般只会收特殊的无法进行精神疏导的向导。”
“我?”小向导神情变化几次,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医生说除了失忆……我应该一切正常。”
“您知道您失忆的原因吗?”
安体贴道,“我的能力正好针对这方面,如果您愿意让我联通您的精神图景,我想我可以试试让您恢复记忆。”
卢卡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他其实忘记了不少东西,隐约记得自己经历了一场大火,前几周在医院醒来时身上还有一些残余的对火的畏惧,而冰原几年的时间像被偷走了一样荡然无存,医生说这些记忆不一定能恢复,建议他不要进行激烈的活动。
他好奇自己的过去又畏惧它。
忘记的是美好还是痛苦?如果它真的很重要,那为什么会这么轻松的就被他忘记?
他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卢卡呼唤自己的精神体,冬蝉晶莹剔透,像一只小小的冰雕,它打着转落在向导手中,一如过去,分享它的视觉感官。
清晰的图像通过精神体的波幅成型,而当他延伸精神力想探索更远的地方时脑袋突然一阵抽痛,是精神力枯竭的表现。
不应该这么快,卢卡停下了,很明显,他的精神力缩水了,原本能覆盖半个监狱的触手现在可能还没有曾经的十分之一广,这种感觉像是被更强的向导用精神力重创了脑神经。
卢卡犹豫了几天,终于还是找到安小姐,继续了上次的提议。
修女说,“我希望这个决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总不会比现在更让我无所适从了吧?”
卢卡带着这样的想法进入了催眠。
塔耳塔洛斯冰原,流放地,毕业之后他家道中落又因为性子直拗得罪了一位工作人员,最终辗转到了塔耳塔洛斯监狱看管犯人,负责疏导里面的犯人哨兵。
塔在榨取向导价值上不遗余力,众所周知向导素也能缓和哨兵的精神暴动,只是造价高昂塔不打算给监狱供应。
其实那种派遣和把他扔到监狱任人鱼肉没有区别,但后来卢卡发现这里比管辖区的乌烟瘴气好很多,起码不会有人逼他为了学分和毕业一刻不停的做精神疏导,也不用担心随便哪一天就被塔指配给陌生哨兵。
除过过于苦寒艰难的生活环境,这里像天堂一样崇敬道德。
他在塔耳塔洛斯的的得到折磨他的新理由,把他锁在房间里,放任他在黑暗封闭的环境里待到虚弱崩溃,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救他于水火。
趋利避害的生理本能让高傲的旧王最终低下头,无穷无尽的孤独和黑暗摧毁人又将他带入新的地狱。
“……过去太久,我早忘了。”他从不回答这个问题。
赫莱尔歪头笑了一下,“哥哥,你又在逃避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放弃生命和尊严也不肯说出来。”明明你最在乎身为万人之上的身份。
“……”
“它比我重要多了,或者比你自己还重要,对吗?哥哥。”
赫莱尔凑近他,两张相似的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放在一起,几乎要鼻尖碰上鼻尖,尼布甲尼撒感觉到他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他下意识要躲,但下一秒就有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固定他让他只能抬起头和弟弟对视。
“哥哥,我不高兴了。”
尼布甲尼撒蓦然闷哼一声,头皮被撕扯的疼痛和熟悉的某种快感混杂着冲击这具身体,他强行忍住嘴里的呼痛和呻吟,权衡了几秒,给了弟弟一个安抚性的吻。
“先回去……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