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凭什么要我拯救他(1/2)

车厢在摇晃,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上,那力道好似恨不得将车身砸出个窟窿来。

前面似乎有人在交谈,声音压得很低,邵醒蜷在后备箱里听不真切。

后脑勺还火辣辣地跳着疼。嘴巴和双手双脚上都有胶带缠着,缠得还死紧,邵醒动了动手腕,立马感觉到一阵剧痛。

骨头断了。

自己被绑架了。

这两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

后备箱的空间相当狭小,邵醒一米八五的个子在里面躺得非常勉强,也不知道绑了他的人到底是怎么把他给塞进来的,也是挺有技术的了。

突然一阵颠簸,邵醒不受控制地在狭窄的后备箱里弹了一下,落下的瞬间,砸在脑门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和手腕断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在心里疯狂地骂娘。就这技术还开车绑人,去他妈运猪还差不多。

到底是哪个孙子使了这些阴招,可千万别被他给逮住了。

邵醒闭着眼睛,在心里筛选了一下可能的嫌疑人,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究竟是谁。

想不到不是因为没人恨他,是实在太多人恨他了。

以前的就先不提了,先想近点儿的……是那个被自己抢了风头还甩了冷脸的“常青树”演员,还是那个被自己挤了角色的三线小偶像?也可能是那个被自己当众落了面子的助理导演……

一阵温热的液体从脑门上流下来,邵醒立马睁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血。刚刚那一下子撞破了他的脑门。

妈的。

车还在往前开。

天黑得很,又下了雨,邵醒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车肯定已经不在市区了,从拐弯的频率上看,他大概率正在盘山公路上。

这群人是想要钱,还是想要命?

邵醒觉得大概率是前者。他这两年出道走红后的确因为作风性格得罪了不少人,但都没到让人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他闭着眼睛,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足不足够在剧组的人发现自己消失并找到自己之前稳住绑匪的心态。

不知过了多久,车前面那些让人心烦意乱如同蚂蚁乱爬的聊天声停下了,狭窄逼兀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了雨声和邵醒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雨腥味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强烈的晕眩感伴随着呕吐的冲动一同漫了上来。邵醒咬了咬牙,心知十有八九是后脑那一棍子敲得他有点轻微脑震荡了。

这会儿可千万不能晕过去,一旦失去意识,那就真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动了动手腕,试图借用剧痛清醒过来,然而,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刹车声已先一步如同一道利箭刺穿了他的耳膜。

邵醒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在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以前,他的身体已重重地撞上了后备箱的门。

而他甚至没能顾得上侵袭而来的疼痛,因为紧接着来到的失重感和剧烈的颠簸已经告诉了邵醒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翻了!

邵醒觉得自己必须收回先前的评价了,这狗日的不知道是谁的玩意儿连运猪车都不配开,就他奶奶的不该让这玩意儿进驾驶座!

后备箱里所有的杂物此刻都炸开了锅,劈头盖脸地砸在邵醒的头和身体上。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块肉丁儿,这小后备箱是炒锅,此刻烧灼着他的剧痛就是烈火,车子掉下山崖的过程则是在颠锅。颠啊颠啊颠啊——

在最后一声巨响中,邵醒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在二十三岁,死在一切都刚刚开始的时候。

要是让自己那对混蛋父母看了,一定高兴死了吧……

“叮咚。”

一道冰冷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招魂铃一般,让邵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先是惊奇的发现自己不仅没死,还全须全尾一点儿伤痛都没有的好端端地站着。然后又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面白墙的前方大概两步距离的位置上,四周其他位置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诡异黑暗。

白墙上挂了一幅画,画上是一片隐匿在雨水和黑暗中的树林。林子里有一块奇怪的红色,邵醒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发现那红色其实是汽车的尾灯。

一旦有了这个意识,邵醒很顺利地就在这副画里找到了汽车的其他部位。轮子、车身……这车是倒着倒在树林里的。

他低头看了看画下面挂着的牌子。

《死亡》。

邵醒忽然意识到,画上描绘的竟然是他死亡时的情景。

窝在后备箱里头那会儿没来得及感觉到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喷泉似得涌了出来,邵醒狠狠地踹了墙一脚,墙一点儿没动,连印儿都没留一个,邵醒倒是因为反作用力咧了下嘴。他低头在自己的兜里摸了两下,烟找到了,结果竟然没火机。真他妈点儿背!

“宿主。”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响起,邵醒猛地抬起头,发现画前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颗冒着蓝光的星星。

“是……”邵醒左右看了看,皱起眉:“是你在说话?和我说话?”

“是的,宿主。”蓝色星星所散发出的幽幽蓝光,令画上的景象显得愈发幽深神秘。“我是前来辅助您完成任务的系统。”

邵醒愣了愣:“系统?任务?这都什么玩意儿?”他皱起眉,感觉眼前的一切远超出他的理解能力:“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蓝色星星说出的话令邵醒心里一沉:“是的,您已经死了。”

邵醒屈起手指在画框上敲了一下:“这里是死后的世界?”

“不,这里只是一个幻境。”蓝色星星说:“您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能重新获得一次生命,走上截然不同的崭新人生。”

邵醒想了想:“所以这会儿算是洽谈阶段,我只要接受了就能重生,相对的也必须要完成你们的任务,是这样吗?”

“是的。”

邵醒笑了下:“我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吧,能活着谁愿意死。任务内容是什么?”

“拯救一个人。”

雨还在下。

邵醒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七点二十五,但窗外还是黑的,看着像是四五点。

显示的日期是七月十二号,绑架案发生的三个月以前。

盖在身上的羽绒被很柔软也很温暖,现在是夏天,严格来说并不需要这过冬的装备。但邵醒习惯开着十七度空调只穿条内裤对着吹,羽绒被对他来说属于是一年四季都得有的必需品。

他对着电子钟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坐起身,走去浴室冲了个澡。

冲了个澡出来,邵醒走回床边上,弯腰把木地板上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件穿上,再给自己点了根烟。

吐了两口白雾以后,他才一屁股坐到床边上:“系统。”

蓝色星星出现。

“你说,究竟是我点儿背,还是老天爷就故意在折腾我呢?”邵醒皱着眉,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心中的困惑。“你给我那个任务对象真的不能换?”

蓝色星星用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回答:“不能。”

“那你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这哥们儿到底有哪里需要我去拯救?”

蓝色星星:“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宿主在任务过程中自行寻找。”

我找你奶奶个腿儿。

邵醒勉强咽下了脏话,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答应接受任务以后,这个自称为系统的星星就把需要拯救的任务对象的资料发给了他。实话说,在翻看资料以前,邵醒满心以为自己的任务对象会是什么贫困山区父母双亡的小孩子,要么就是身残志坚的少年少女……

所以在看到陈远皓的大名和照片的时候,邵醒真的没忍住,一下乐了。

说起来他和陈远皓还挺有缘分的。约摸着小半年前,邵醒刚走红没多久,开车回公司的路上被一辆龟速前进的奥迪在路上卡了三个红绿灯。邵醒这脾气哪儿能忍下去,当即加速变道别了这奥迪一条街,这才算消气。

那奥迪车主正是陈远皓。

按理来说,这一来一回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两边再见面不说一下打起来,起码也得相看两相厌了。但后面的事情让邵醒发现,自己低估了两件事,一件是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另一件是陈远皓的脸皮有多厚。

邵醒是清楚且客观的知道自己的外形条件怎么样的,否则他也不可能直接走艺考进戏院又进娱乐圈了。从小到大,喜欢他的男人也不算少。

可没过两天,陈远皓就借着他哥们儿的人脉频频约自己吃饭喝酒钓鱼打球看电影ktv农家乐这事儿邵醒还是没想到的。

陈远皓他哥们儿是星辰娱乐总裁的老公,因此一开始邵醒还忌惮着这层关系,对陈远皓客客气气的找点面子上过得去的理由婉拒一下。后面实在被烦得受不了,也懒得顾忌这个那个的了,吃饭?没空。看电影?没时间。农家乐?大哥,我们很熟吗?

谁知陈远皓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比牛皮糖还牛皮糖,经纪人特地帮他记了数,小半年下来邵醒拒绝了陈远皓快一百次,竟然丝毫未能磨灭陈远皓的热情。

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远皓突然就消失了。可能是兴趣终于消褪或者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了。反正邵醒也没多注意,只觉得自己终于是解脱了。

其实陈远皓长得还不错,性格也挺好的,跟谁都能聊得来。邵醒性取向也的确为男,真要发展一下,陈远皓也不是不行。

但陈远皓有个点儿是邵醒死也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人私生活实在太乱了。

天天下班了就在夜店酒吧里泡着,身边的伴儿一周能换三,对视三秒钟就能上床开房,还男的女的一起玩儿。邵醒虽然也有生理需求,但这些年来一个是太忙,一个是心里有点儿洁癖,总觉得这种事儿得跟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能做。所以他多多少少是挺瞧不起陈远皓这种随便和人上床的人的。

当然那,他不是针对陈远皓,就是换成个陈近皓过来,邵醒也照样瞧不起。他和这种一昧追求肉体快感的人就不是同个世界的。

何况后来邵醒才知道陈远皓还有个未婚妻。有未婚妻,还出来黏着其他男人屁股后面不放,太傻逼了。太脑残了。

邵醒觉得比起陈远皓这骗婚的傻逼双性恋滥交男,他那个未婚妻还更值得拯救一点。

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何德何能摊上这么个操蛋的任务。让他去拯救陈远皓,这他妈不等同于让他主动送陈远皓嘴里么。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掐灭了烟,邵醒找出自己的手机,从黑名单里把陈远皓的号码放了出来,直接打了过去。

陈远皓大概率正在玩手机,铃声还没响满一秒,电话就通了。

“喂,您好。”陈远皓听着应该正在开车去上班的路上,邵醒隐隐约约能听到他车上音响的声音。

“是我。”邵醒做了点心理准备,开口。

陈远皓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长到邵醒都以为他没认出自己,那边儿才传来一声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邵醒?”

邵醒一听他这架势就有点起鸡皮疙瘩:“对。”

“终于舍得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啦,”陈远皓声音里带着特明显的开心:“今天有空吗?一起出去吃个饭?”

“行。”邵醒说,“去哪儿?”

“这次不行也没事儿,下次……”

邵醒打断了他:“我说行,去哪儿。”

“什么?”陈远皓愣了愣,“行?你……你是答应我了?”

邵醒叹了口气:“别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吃个饭而已,我有事找你。你下班了联系我吧。”

陈远皓顿了下,声音低了些:“我已经辞职了。”

“辞职?”邵醒愣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陈远皓笑了两声,没回答。

邵醒本来就烦躁的心被他笑得更烦。他说:“发个定位给我。”然后就挂了电话。

出门都坐到车上了,邵醒才想起来自己压根还没加过陈远皓的好友,更谈不上有什么定位了。

不过等他拿出手机来的时候,好友申请里已经亮着陈远皓的名字了。

这货用的虽然是原名,头像上却顶着个傻不愣登的萨摩耶,正对着镜头伸着舌头傻乎乎地笑。

邵醒点了通过,陈远皓先给他发了个表情包,然后才把定位发了过来。

这会儿正是早高峰,哪哪儿都堵得很。邵醒朝陈远皓那边开的路上,心里浅浅地琢磨了一下陈远皓辞职的这件事儿。

说起来,上一世陈远皓消失的时机差不多也就是这会儿。

本来邵醒寻思着陈远皓这种人只有他祸害别人的份儿,是轮不到别人祸害他的。但现在看来,陈远皓应该是真的碰见什么难题了。

会是什么难题?

估摸着也走不脱“泡了太多妞儿被妞的男朋友找麻烦了”和“在外面玩得太张狂被未婚妻娘家人找茬了”这两个大方向。

陈远皓发定位的位置也是挺巧妙,刚好就在商厦前边儿,人最多的地方。邵醒开到半道儿就把口罩给戴上了,等到了地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陈远皓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脸色很憔悴,胡茬都冒出来了。本来他比邵醒大三四岁,现在说大十三四岁都有得信。

邵醒不想太惹眼,免得被哪个眼尖的拍了照片,因此没按喇叭。本来想给陈远皓发个消息,刚把手机拿起来,就隔着挡风玻璃和陈远皓对上了视线。

陈远皓愣了一下,立马将手里的烟碾灭在地上,站起身跳了跳,笑着朝车这边走了过来。

邵醒把手机放回原位。

陈远皓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哎”了一声:“大早上的,冷气开这么足。”

“赶紧关门。”邵醒看了看他:“你车呢?”

“还回去了。”陈远皓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

邵醒愣了愣:“还回去?”

“本来就是我爸买给我的。”陈远皓笑了笑:“订婚礼物算是。”

邵醒没想到陈远皓能这么淡定的在自己面前说出他已经订婚了的事实,看了陈远皓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看来自己这还是低估了陈远皓的脸皮。

拯救陈远皓。

邵醒瞥了眼身旁一脸颓废的男人,心里“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毛。

陈远皓不愧是脸皮厚比城墙的人物,刚说完那么一句话,又开始就着空调温度和邵醒搭话:“你空调打这么低不冷吗?”

“不冷。”邵醒说。他身上穿了件薄外套,陈远皓只穿了件短袖衫。

陈远皓笑了笑,伸手把对着自己吹的空调风口合上了:“今个儿是怎么了,无聊了?”

“是有点想不开。”邵醒发动车子:“你这会儿打算去哪?”

“没目的地。”陈远皓笑着:“也没事儿需要我做,去哪儿都行。”

邵醒“哦”了声。

十五分钟后,他带着陈远皓走进自己公寓的时候,哪怕背对着都能感觉到陈远皓惊讶又炙热的目光。

一个你多次示好的男人某天突然找到你要和你吃饭,还主动把你带回了自己家。换位思考一下,邵醒也觉得自己会想歪。

于是哪怕心里很憋屈,他也还是咬着牙勉强的解释了一下:“外面说话不方便,太容易被拍了。”

“哦。”陈远皓笑了笑:“我知道。有拖鞋或鞋套吗?”

邵醒指了下旁边的鞋柜,示意他自己找。

等进了客厅,邵醒拉开一把桌子旁边的椅子,转头看向陈远皓,本来已经松开了些许的眉毛又拧上了。

“你……”邵醒说:“你是逃难刚过来么?”

陈远皓怔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靠,这几天一直没忙上。”

邵醒朝浴室的方向指了指:“新剃须刀和毛巾在第二个抽屉里。”

陈远皓点头朝浴室走去。邵醒则听着水声坐在椅子上把脸埋进了手里。

在自己家里听到陈远皓弄出来的声响让他心里别扭得难受,但一想到在外面被人拍到自己和陈远皓在一起的可能性,邵醒立马就觉得这点儿别扭也不是不能忍了。

何况他现在还肩负着比这点儿动静更重大的任务。

拯救陈远皓。

可能是已经气过头了,邵醒这会儿再想起来这事儿还有点儿想笑。

陈远皓显然是在浴室里好好地收拾了一番,邵醒都等得拿出手机小游戏玩了,他才从里面走出来,胡子剃了,头也洗了,擦了脸,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邵醒瞥了他一眼。陈远皓的长相确实挺不错的,帅只是一般帅,但他眉眼间带着的那股玩世不恭的痞坏痞坏的劲儿,已足够迷晕一片儿喜欢这一款的小男孩小女孩了。

陈远皓对上邵醒的视线,笑了一下:“有水吗?”

“自己拿。”手里手机震动一下,邵醒低下头,操控人物躲去了npc的攻击。

他这回没空给陈远皓指方向,本来只是懒得,但在陈远皓在屋子里四处绕的时候,邵醒就有点后悔自己不该懒那么一下了。这下好了,给了陈远皓一个光明正大在自己屋里乱转的理由。

好在陈远皓最后还是成功的找到了专门放水的那个小冰箱。他拿着两瓶冰水走到邵醒旁边,将其中一瓶放到了邵醒手边上:“这么冷的空调,还喝冰水。”

“只有这个。”邵醒打完了这一关,放下手机:“你是不是冷?”

陈远皓笑着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有点。借个衣服穿穿?”

邵醒一看他这轻浮浪荡的样子就觉得烦,看着他没说话。

陈远皓却没被他这冷脸吓到,又四处看了看:“这房子真大,公司的房子?”

“我自己的。”邵醒拿起旁边的冰水灌了两口,试图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陈远皓笑着说:“别喝太猛,太贪凉了对身体不好。”

邵醒本来就烦陈远皓这牛皮糖似的黏糊劲儿,膈应得能全身起鸡皮疙瘩那种。这会儿陈远皓再用带着笑意的语气来上这么一句饱含关切的话语,一下就把邵醒给点炸了:“你管得着吗?”

陈远皓笑容没有任何改变,等邵醒站起身来想拉开距离的时候,才说了一句:“邵醒,是你主动过来找我的。”

“我对你没那意思,找你也跟那方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懂吗?一丁点儿,”邵醒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若有似无的缝儿:“都没有。咱俩就不可能。”

陈远皓笑了笑:“那你是有什么事儿要找我?”

邵醒张了张嘴,又闭上,转过身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皱着眉,用勉为其难的语气道:“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事儿了?”

这一句话问得陈远皓怔住了,邵醒本来只是想以居委会大妈解决邻里矛盾那种方式来解决一下陈远皓的问题,谁想他这话刚说完,陈远皓脸上的笑容就骤然消失,针扎了似得从椅子上跳到了他面前,抬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找你了?”

邵醒被这架势给定了好一会儿,才说:“谁?”

陈远皓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松开手,闭了闭眼,转过身去小声的骂了一句。

邵醒这下可以确定,陈远皓是真的摊上事儿了。先是辞职,然后还车,现在还好像被某个难搞的人物给缠上了。

“说说吧。”邵醒拿出烟盒,抖出来一根咬在嘴里。

“没什么可说的。”陈远皓叹了口气,再转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不过这个笑明显看得出挺勉强的,“你这么难得找我一次,就是为了关心一下我的近况啊?”

邵醒看了看他:“咱俩没可能。”

陈远皓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是纯1。”邵醒说。

陈远皓忽然就消声了,一双眼睛盯着邵醒看了一会儿,又眯着笑了起来。

他上前来,手指在邵醒的手臂上划了一下。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远皓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伸头过来想要亲邵醒的脖子。

邵醒没有犹豫,直接给了他肚子一拳。然后在陈远皓吃痛弯下腰去的时候,很冷静地说:“滚你妈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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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带回家里剃了个胡子洗了个头就又一拳把人给打出了门,这种荒唐事放眼邵醒二十三年的人生也是头回干,且很可能后无来者。

第二天下午,经纪人许淼的车过来接他的时候,邵醒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样子让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没睡好吗?”许淼皱着眉头在副驾驶座上放着的小包里翻了两下,找出个气垫来扔给邵醒:“自己遮遮,不是和你说了今天要见广告商么。”

“睡不着。”邵醒打开气垫,简单的盖了两下。他皮肤白,这两下只能起个淡化作用。但他懒得管了,反正等会儿到了地方还有化妆师,盒子一盖还给了许淼就倒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许淼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遇上事儿了?”

“没。”邵醒闭着眼。

许淼想了想,拧起眉:“是不是你那父母又去找你了?”

“真没事儿。”邵醒叹了口气:“就是……心突然有点乱吧,睡不着。”

“行,有事儿第一时间说,别和老汪手底下的那谁一样,事儿都见报了才知道上报公司。搞得老汪天天被公关部那个新来的经理叉着腰堵在电梯口骂。”

邵醒笑了:“这么彪悍。”

“彪啊。”许淼说。

一个红绿灯口,许淼停下车后,拿起保温杯打开盖儿喝了一口。邵醒在后座都闻到了杯子里传出来的苦味。

“淼淼姐,”邵醒说:“你喝中药呢?”

许淼盖上盖子:“提神饮品。”

邵醒这才发现她的黑眼圈比自己严重多了,那么精致的妆都盖不住:“公司还没给我找到新助理吗?天天去哪儿还劳烦您给我开车。”

“找到新助理了也得我给你开车。”绿灯亮起,许淼发动车子,“你这脾气见谁得罪谁,我不给你看着点儿,你第二天就能和整个娱乐圈结为仇家。”

邵醒忍不住笑了:“至于吗?”

“你觉得呢?”许淼说:“金牌经纪亲自给你开车,全公司也就你一个有这待遇了。邵醒,姐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的确有天赋也有外貌,靠着这两样你就能在圈子里横着走了,但横着走容易撞上墙啊。别真等哪天撞上硬茬了才知道疼,那就晚了。”

邵醒愣了下。

类似的话许淼对他说过很多遍,但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过。事实证明,许淼是对的,上一世的自己是真的撞上墙了。

要不是系统,他这会儿已经躺在地下碑都立好了。

现在也没完全活过来,他还得完成那个狗操的任务才行。

邵醒现在一想到陈远皓就郁闷,他也不算没有爱心,但凡换个配得上“拯救”这两个字儿的过来也行啊,怎么偏偏就是这孙子?

那天的事儿真的给他弄恶心住了,这人真是脑子底下挂两蛋的典型案例,根本不思考,一思考就直通下三路。

不过恶心归恶心,邵醒还是记得陈远皓的反常的。能让有了未婚妻也照样寻欢作乐的陈远皓不得不辞职躲着的人……奶奶的,不管是谁,邵醒觉得比起陈远皓那边,他都更支持这位仁兄。

拯救的这个任务,仍然路漫漫其修远兮。

驾驶座上,许淼见他没说话,以为他还是没听进去,叹了口气,却也不多说了。剩下的路,邵醒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琢磨着事儿就过去了。

见广告商的事儿非常顺利,邵醒属于镜头上看着帅,现实中看着更帅的类型。对面本来就属意他,见了面儿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当场就签了合同握了手,一大群人直奔酒楼而去。

等吃完饭喝完酒出来,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了。许淼喝倒了一群人,跑了两趟厕所,出了酒楼一样把高跟鞋踩得哒哒响。邵醒跟她比不了,但他会躲酒,这会儿头脑也还算清醒。

许淼找了两个信得过的代驾,转过头继续和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大老板们说笑寒暄,给他们一个一个送上了车,这才从包里摸出包香烟,给自己点了。

“辛苦你了,淼淼姐。”邵醒戴着口罩帽子坐在卡宴的后座上,“真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就好好拍戏。”许淼吐出烟雾,“车窗摇上去吧。对了,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方导的试镜……”

“我记得的,”代驾已经骑着折叠电动车来了,邵醒揉了揉眉心:“剧本我都背下来了,别担心,这角色我拿得下来。”

许淼笑了笑:“行,好好休息,这几天给你放假。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条短信。”

邵醒点头,将车窗关上。

代驾都是公司的人,知道他家地址在哪儿。邵醒不需要多啰嗦,只需要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就行。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一声,在音乐都没开的车厢里十分清晰。而在邵醒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之前,电话又被挂断了。

邵醒也是挺纳闷,这是谁打错电话了?

正这么想着,电话又响了,这次也是响了一声就挂断。不过这次邵醒看清了屏幕上亮起的来电——陈远皓。

“不是骚扰电话吧。”代驾在前面说。

“不是。”邵醒捏了捏眉心,直接把电话打了回去。陈远皓倒是接得挺快的,一接通,邵醒就没好气儿道:“这是在省电话费呢么?非要让我给你打过去?”

陈远皓那边静了一会儿,笑道:“没,就是试试你有没有再给我拉黑,也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你不知道你还打。”

“因为想你了啊。”

“肚子不疼了?”邵醒冷冰冰地问。

陈远皓笑了:“疼,你练过吧,打得真狠,我肚子上紫了好大一块。”

邵醒说:“你自找的。”

“是,”陈远皓说,“大明星,这会儿干什么呢?昨天不是说要找我吃饭,这话还算数吗?”

“今天没空,”邵醒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了还吃什么饭,没事儿干就洗洗睡吧。”

陈远皓笑着说:“别啊,我今天还没吃呢。”

“没吃?”邵醒犹豫了下,别是他那一拳给打出问题来了吧。

陈远皓说:“一直没忙上吃。”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听着声音怪怪的。

邵醒敏锐地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风声,不由得道:“你在哪儿呢?”

陈远皓说:“搁外面遛弯呢。”

“这个点儿?”邵醒又确认了眼时间。

陈远皓:“嗯,本人偏爱夜景。如何,要不要一起出来赏赏月?”

邵醒在“赏你大爷”和“滚你妈的”这两个回答之间,捏着鼻子选了完成任务。

“你在哪。”邵醒靠着座椅靠背,又问了一遍。

这次陈远皓老实回答了:“城北森林公园。”

十分钟后,邵醒让代驾开着车给自己载到了森林公园入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陈远皓穿着t恤衫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身影,走过去半截儿,他听见陈远皓手上游戏的声音,再定睛一看,惊了,竟然是他那天带陈远皓回家的时候玩的那个手游。

看地图,陈远皓还在新手村,恐怕是那天看了自己玩才开始玩的。

神经病啊!

邵醒在心里骂了一句,本来就不怎么情愿见陈远皓,现在更不情愿了。

且最让他不爽的都不是和陈远皓见面了,而是在完成不了任务就得死的情况下,他这两次都是主动找陈远皓的,显得特上赶着。妈的,等这事儿完了他真得去个什么大寺庙里烧烧香去去晦气。

邵醒走到陈远皓旁边的时候,陈远皓还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打游戏,他“啧”了声,不轻不重地在陈远皓小腿肚上踢了一下。

他也没使多大力气,谁想陈远皓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跟杀猪了似得,手机都不要了,直接痛得蜷了起来。

邵醒吓了一跳,膈应也顾不上了,赶忙俯下身握住陈远皓的肩膀:“不至于吧,你玻璃做的啊……”

他的话在看清陈远皓的模样后卡带了。

陈远皓的脸上胳膊上全是血痕和青紫,一看就知道是让人给修理惨了,衣服上还沾着血,不知道是哪儿破了。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估摸着更惨,邵醒在他后背上按了一下,立马得到一声新鲜的痛呼。

“……就你这样了还在公园里待着玩手机呢?”邵醒不知该无语还是佩服。

“啊,”陈远皓咧嘴笑了笑,牙缝里还带着血:“心情郁闷,就想在这儿坐坐。”

邵醒把他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递给他,捡完了发现地上还掉了张卡片,于是又把卡片捡起来看了看,是陈远皓的身份证。

“你这是被哪个小情人的老公找到家里来打了一顿么?”邵醒把身份证递给陈远皓。

陈远皓接过来,笑了下:“没。”又顿了顿,脸上的笑淡了点:“我和家里出柜了。”

邵醒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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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

通常来讲。

双性恋是不会和家里出柜的,除非家里特别开明,否则像这种一开口能被亲爹打掉半条命的情况,能装异性恋还是要装一下的。

邵醒戴着口罩鸭舌帽领着陈远皓进医院的时候,还是挺不能理解陈远皓为什么这么做的。

他不是都订婚了吗?

难道是订婚完了突然发现找到了真爱,再也难以克制住恋慕之情,甚至不惜和家里闹翻……

在意识到最符合这个标准的对象其实是他自己以后,邵醒就很明智的停止了胡思乱想。

急诊室里没多少人,他又刻意做了伪装打扮,去缴费的时候跟小护士正面对上,对方都没认出他来。邵醒跑前跑后地带着陈远皓拍了片子,又给他拿了药,一通忙活下来,整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只想赶紧回家对着那十七度的空调猛吹。

最后片子拍出来,陈远皓其他骨头没事儿,就是肋骨裂了,养个三周不要剧烈运动就行。

处理完伤,从医院出来,邵醒被闷热的晚风一吹,头更晕了,本来没多少的酒意都翻了上来。

陈远皓走上来,摸了下他的额头:“你有点儿发烧。”

“正常的。”邵醒说:“我一喝酒就发低烧,睡一觉就行。”

“邵醒。”陈远皓低声道:“谢谢你。”

“别。”邵醒摆手:“别别别别别,我特别特别不想你谢我,搞得我们之间好像欠了什么人情一样。真的,如果能选,我真不想和你有什么交集。”

陈远皓笑了下:“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实话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没想过你会接,更没想过你会来,结果你不仅来了,还帮了我这么多。”

“因为我倒霉,我活该。”邵醒想了一会儿,很郁闷的叹了口气:“也可能是报应吧。”

“什么报应?”陈远皓笑。

“活得太横了的报应。”邵醒说,“你别多想,当我爱心突然泛滥了吧。”

陈远皓挑了下眉:“邵醒。”

邵醒看他。

“你知道我喜欢你吧。”陈远皓弯唇笑着,邵醒突然发现他原来左耳上戴了枚耳钉:“追了你这么久没理过我,我都能那么兴致勃勃的。现在你突然主动接近我,还对我这么好,你觉得我能不多想吗?”

邵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出柜?”

陈远皓显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题转变的速度,“啊?”了一声。

“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出柜,搞成这个样子。”邵醒上下看了看他:“是为什么?你辞职又还车也和这事儿有关系吧。”

陈远皓看了他一会儿,转开了脸:“上车再说呗,咱俩搁这儿尽服务蚊子了。”

邵醒说:“你不说,我不会让你上车。我真特别瞧不起骗婚的傻逼。”

陈远皓仍然沉默。

三分钟后,邵醒失去了最后一点儿耐心,迈开步子刚想离开,还没走两步就听到陈远皓在自己身后道:“我和她订婚,是因为她拍了我和男人上床的视频,不和她结婚,她就会把视频发给我爸妈。”

邵醒停下了脚步,他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陈远皓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他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医院门口斜坡上的陈远皓。男人两手揣在裤兜里,被打花了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邵醒觉得自己不能落下风,也绷着个脸没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你现在反悔了,选择自己把这颗定时炸弹给引爆?”

陈远皓笑了笑:“是她反悔了。订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她,我不可能为了她收心的,她也答应了。但……最后她还是接受不了吧。”

说着,他伸出了手,比了个“六”的手势。

邵醒说:“……6?夸人呢?”

“六十七万。”陈远皓笑着说,“她发现没法锁住我的人以后,就改成了勒索,目前涉案金额总计六十七万。”

“你报警了?”

“嗯,”陈远皓说,“昨天本来就打算还完了车去报警的,后来变成挨完了打去报警。”

而一旦报警,这事儿就算是彻底瞒不住了。陈远皓这未婚妻也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难怪陈远皓要辞职,不然公司肯定要被闹得天翻地覆。也……难怪他会出柜了。

邵醒的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怎么说呢,还是拿居委会大姨做类比吧,就像你听说有家媳妇儿特不安分,有了孩子还成天往外跑找其他男的,让你给去劝劝。结果到地方劝了半天,才发现这小媳妇儿的老公又酗酒又家暴,难怪人天天往外跑么……

本来以为陈远皓是个骗婚的大恶人,没想到他这未婚妻也不是一般的离谱。

他对着陈远皓看了会儿,忽然笑了:“恶人终有恶人磨。”

陈远皓也笑了:“别,你磨我我一百万个乐意,她就算了。”

邵醒选择性忽视了他的话,想了想:“所以你昨天问我是不是她找上我了,你担心她知道你一直跟着我,要找我要钱?”

陈远皓点了下头,笑容淡了点:“真的没找你吧。”

“没,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邵醒说:“而且找了又怎么样?”

“找了我就要跟她拼命了。”陈远皓摆了摆手:“让我上车吧,邵哥,腿上快给叮满十个大包了。”

邵醒说:“你比我大三岁。”

陈远皓笑着看他:“我乐意喊你哥。”

邵醒皱了下眉,心里还是挺烦陈远皓,但反感淡了不少。他没说话,转身径直朝停车的地方走去。身后传来脚步声,陈远皓跟了上来。

代驾看他们回来了,发动了车子:“还是回丽水亭吗?”

丽水亭是邵醒那套房子的小区的名字。

邵醒“嗯”了声,手机铃声响起,是许淼的电话。

这会儿都快一点了,他接起来:“淼淼姐,还没睡吗?”

“等你短信呢。”许淼说:“你还没到家?”

“遇上了点事儿。”邵醒含糊了一下。

许淼也没多在意:“我给你物色了两个新的助理,简历发过去了,你等会儿看看。”

邵醒笑笑:“你看行就行,助理而已,谁都无所谓。”

“不是我看就行,你之后要进组的话我没空一直守着你的,必须得找个会说话会来事儿知道伺候人心疼人上下打点还得看着你别四处得罪人的才行。”

邵醒被她这一溜儿逗笑了:“淼淼姐,您不讲脱口秀可惜了。”

“去去去,”许淼打了个呵欠,“睡了,简历记得看。”

“记着的。”邵醒说,“晚安。”

“安。”许淼挂了电话。

回去还有一段路,邵醒本来想打会儿手游,紧接着又想到了刚在公园里看的那幕,心里顿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膈应,于是歇了心思,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刚放回去,就听到旁边陈远皓笑着说:“你现在这么红,身边连个助理都没啊?”

邵醒道:“都让我给辞了。”

“也是,”陈远皓说,“找一个会说话会来事儿知道伺候人心疼人上下打点还得看着你别四处得罪人的助理确实不太容易。”

邵醒被他逗乐了:“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啊背这玩意儿。”

陈远皓看向他,眼睛被窗外的路灯点的很亮:“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邵醒愣了。

陈远皓笑着说:“我给你当助理。怎么样?”

“不怎么样。”邵醒说:“你想得美。”

想得美的陈远皓被带到了邵醒的公寓里,这次用不着邵醒说,他就自觉从鞋柜里拿出了上次穿的那双蓝色拖鞋。

邵醒则看都没看他一眼,开了门换了鞋直接就往浴室的方向走。陈远皓想了想,帮他反锁了门,又开了空调,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开始研究医院里拿的那些药。

等浴室水声停下,他抬起头,看见裹着浴袍的邵醒拿着瓶冰水走了过来。陈远皓看着他的脖颈和锁骨愣了一下,立马收到了冷眼一个。

“你先睡沙发上凑合一晚吧。”邵醒给他扔了条空调被。

“好。”邵醒家里的沙发相当宽敞,睡下以后还有翻身的空间。陈远皓接过了空调被,放到一旁,“你还发烧呢,就喝冰水。”

邵醒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烧退了已经。”

“你这体质。”陈远皓笑了笑,没再多说,从袋子里拿出了药膏,一抬手把身上的t恤脱了下来。

邵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于怎么样的心态,没有走开,而是抱着手臂靠到一旁,就这么打量着陈远皓赤裸的上身。

陈远皓的身体比例还不错,身材看得出在健身房里下了功夫的痕迹,手臂和胸腹肌的线条和形状都挺漂亮的。就是这会儿四处挂了彩,看着十分凄惨。

邵醒眯眼研究了一下,肚子上那块儿紫的应该出自自己的拳头,左侧肋骨那长条形的应该就是打裂了陈远皓肋骨那一下留的痕迹。

陈远皓注意到了他打量的视线,一边抹药,一边抬起脸来,冲着他笑。

“别笑了。”邵醒说,“挺难看的。”

陈远皓弯了弯唇:“不笑不是更难看。”

邵醒看着他:“你家里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陈远皓低下头,沾着药膏的指尖在紫红的皮肤上轻轻划过:“不认我这儿子了呗。”

“被威胁订婚,又被勒索走了全部的积蓄,现在还被扫地出门。”邵醒歪了下头:“你这都还能笑得出来,我有时候也真佩服你这心态。”

陈远皓轻笑出声:“邵醒,你真的喝多了。”

“没喝几杯。”邵醒说。然后他突然意识到陈远皓真没说错,他是真的喝多了,平时虽然他也挺口无遮拦的,但那是因为他懒得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人情往来,刻意装出来的不通人情。邵醒承认,自己很讨厌很不喜欢陈远皓,却也没到有仇的地步,这么当面把人的伤疤挖出来说,实在也太不是玩意儿了。

邵醒张了张嘴,想要道歉,陈远皓却先他一步说了一句:“没关系。”

“不是。”邵醒怔了一下,脸拉了下来,“什么啊就没关系了。”

陈远皓说:“你用不着向我道歉,能听见你的声音,你和我说什么我都觉得高兴。”

邵醒抽了抽嘴角,忍了又忍,没忍住:“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这话你听了自己不腻得慌吗?”

陈远皓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邵醒叹了口气,看他那小心翼翼的上药动作,直接走上前去,将手里的水往茶几上一放,直接把药膏从陈远皓手上拿了过来。

陈远皓怔了下,神情竟浮现一丝慌乱:“等下,邵醒。”

邵醒不耐烦地瞥他:“别瞎动。就你那上药方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瓷做的呢,重点儿就碎。猴年马月伤才能好啊?”

陈远皓舔了下唇:“我……不是瓷的,你才是瓷的,这么白……”说着,他握住了邵醒的手,低下头,额头在他的手腕上靠了一下:“不是不让我多想吗?那离我远点吧。”

邵醒眯起眼:“你还敢嫌弃我?”

“不是嫌弃你。”陈远皓仰起脸,微笑着:“是我硬了。”

邵醒沉默几秒,手一抽一扬,直接把药膏砸到了陈远皓的鼻子上,然后踩着他的痛呼声走回到了主卧。

空调的温度是邵醒最喜欢的十七度,他感受着丝丝的冷意,直接倒在床上,羽绒被一裹,几乎是脑袋刚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可能是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的缘故,第二天邵醒睁开眼,看着床头柜上已经走到了十一点二十三的时钟半天没回过神。

竟然一觉睡了九个多小时。

他伸手在枕头旁边摸了两下,没摸到手机,只好顶着又昏又沉又痛的头爬了起来,走进主卧里的浴室冲了个澡。

冲澡的时候,邵醒逐渐清醒过来,顺带着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也逐一回放了一遍。

操!

他郁闷地在浴室的墙上打了一拳。昨天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把陈远皓带回家就算了,怎么就……还要帮人上药呢?

而且就穿了个浴袍!挂得还是个空挡!

陈远皓这头说硬就硬的种马是有问题,邵醒自己的脑子也没好使到哪儿去。

妈的。

这事儿真的要早点完,不然不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好了,问题又来了,到底怎么才能把这事儿给弄完?难道真要自己……献身?

扯他妈蛋。要是上个床就能拯救谁,那夜店酒吧里那群人岂不各个都得得个诺贝尔和平奖。

洗完澡,又搓了把脸,邵醒走出浴室从衣柜里找了套日常休闲的衣服穿上,又从底下拿了套之前赞助商给的一直没穿过的新衣服出来。

他走出主卧,进了客厅,惊讶的发现陈远皓竟然还在睡,裹着那条空调被面朝里侧躺着,整个人缩成一团。

邵醒一看他这样就觉得不对劲,两步走过去,一掰陈远皓的肩膀,手在他的额头上靠了下。

滚烫。

陈远皓被他这一下迷迷糊糊地弄醒了,脸上姹紫嫣红的一大片,比昨天看着还要吓人:“……邵醒?”

邵醒皱着眉:“你发烧了。”

陈远皓迷瞪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啊,怪不得这么冷……”

“啊个头。”邵醒说:“起来,去医院。”

“嗯。”陈远皓看得出挺不舒服的,脸色烧得通红,眼神也不怎么清楚,挪动着坐起来后还紧紧裹着被子没松手。

邵醒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在墙上的控制面板上把中央空调调到了二十四度。

“哎,”陈远皓低低地笑了:“这还是你家空调头一回升这么高温吧。”

“自己站得起来吗。”邵醒没理他,低头从鞋柜里把两人的鞋拿了出来。

“本来是站得起来的。”陈远皓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又没法儿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站不起来我打电话找人来抬着你走。”邵醒说。

陈远皓笑了笑,松开被子,站起身来,穿上拖鞋走到了玄关,弯下腰穿鞋。

等穿完鞋,他站起身,扶着旁边的墙缓了会儿:“……靠,差点儿吐了。”

“你这是烧到多少度了?”邵醒拿了车钥匙,打开门:“就你这体质还要当我助理,没天天要我去医院伺候你就得烧高香了吧。”

陈远皓无奈笑道:“我自从上了大学就没生过病,这……真的是头一回。”

这段时间来他本来就心理压力大,辞职报警加出柜,什么事儿都挤一块了。昨天被打得半死不活,到了邵醒家又对着十七度的空调吹了一整晚。陈远皓觉得自己发个烧还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邵醒没多说,上了车一路往医院开。

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陈远皓眯着眼,还有闲心来一句:“这会儿可别再别人车了啊,咱载着病患呢。”

邵醒“啧”了声:“烧成这样了嘴还这么欠呢。”

“发烧了又不是给我嘴烧粘起来了。”陈远皓靠在驾驶座上,侧头看窗外:“而且不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么。”

“不是。”邵醒叹了口气:“算我拜托你吧,能别这么说话吗?”

陈远皓靠在椅子里笑了半天:“觉得恶心啊?”

他这话太直白,邵醒反而不好接:“……反正听着不怎么顺心。”

“哦。”陈远皓转头看向他:“不过昨天我说的那事儿是认真的。”

邵醒看着前面开车:“什么事?”

“给你当助理那事。”

邵醒说:“这会儿又不怕连累我了。”

陈远皓笑了笑:“警察那边都立案了,她就只有被绳之以法的份儿了。而且你是给我工作,又不是那什么,我这会儿没收入没积蓄的,刚好你也缺个助理,就送佛送到西呗。”

“你……”邵醒真诚地把这句在心里想了很多遍的话说了出来:“脸皮是真够厚的。”

陈远皓一阵笑。

后面他都没再开口说话,车内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静。等到了医院找到停车位停下,邵醒转脸一看,才发现陈远皓原来是又睡着了。

这别是给烧晕过去了吧。

邵醒伸手在陈远皓的额头上摸了摸,正寻思着是不是得先去医院找两个人来给抬进去,陈远皓就把眼睛睁开了。

“我自己进去,你别下车。”陈远皓摸了摸口袋:“我带着手机呢。”

邵醒怔了下:“你自己?”

陈远皓笑了笑:“昨天晚上人少,今天医院里全是人,指不定哪个就能把你认出来。发个烧而已,我自己就行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我能有什么事。”邵醒没理他,戴上帽子和口罩打开了车门,“认出来就认出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下车,都这样了别等会倒在医院里了。”

陈远皓在副驾驶座上坐了一会儿,打开车门,下车:“邵醒。”

“不用谢。”邵醒说。

陈远皓愣了下,旋即笑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邵醒侧了侧头,锁上车:“会抢话的不止你一个。”

陈远皓立马就明白了邵醒是在说昨天自己那句“没关系”的事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哟,大明星,好记仇呀。”

邵醒没理他。

白天医院里的人确实多,邵醒去给陈远皓挂号开药的路上好几个人转头过来盯着他看,但也没看出个一二三来。

人多归多,效率还是挺快的。没多久,陈远皓就坐到了输液室的椅子上看着小护士拿着药瓶朝自己走过来了。

他能感觉自己烧得确实挺厉害的,但刚刚量出来的那个三十九度五还是给他吓了一跳。真的有好多年都没生过这么厉害的病了,难怪一弯腰就想吐,一坐下来就想睡,人都发昏了……

看来邵醒家里那个空调确实够厉害。

陈远皓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逗笑了。邵醒刚交完钱回来,看到他盯着小护士笑得莫名其妙,走过来就对着他小腿青了的那块儿轻轻踢了一下。

动作是轻的,但效果却是相当优秀的。陈远皓嘴角旁边那点笑意立马就变了形:“哥,轻点儿,我是病患……”

“还知道自己是病患呢。”邵醒看了看他缠着压脉带的那只手,“怎么还没扎进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护士看着是个新来的,扎了两次都没回血,脸上带着愧疚的神色:“我……我不太熟悉,我去喊护士长来。”

陈远皓刚想说别麻烦了,都已经扎了两次了,就扎到回血算了吧,反正他这会儿人烧得都没什么知觉了。

结果邵醒一点头,声音冷冷的:“去喊。”

小护士小跑着去喊了护士长来,一分钟没到,一个中年护士走过来,针一拿一扎,直接就给扎上了。

“天啊,”等两个护士离开了,陈远皓靠在椅子里忍不住地想笑:“你怎么这么凶啊,人新来的不熟悉业务不是挺正常的。”

“你都烧成这样了还寻思着给人练手呢,早点扎上早点生效早点省事,您都三十九度五了。”邵醒在旁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点开了游戏,刚弹出窗口,他手指又往上一划,关上了。

陈远皓在旁边看到了,轻笑起来:“觉得膈应啊?”

邵醒转头过来:“什么?”

陈远皓说:“和我玩一样的游戏,是不是觉得膈应?”

邵醒瞪了他一眼:“是你和我玩了一样的游戏。”

“是啊,”陈远皓承认的很爽快,“想和你多点共同话题。”

邵醒没再理他,转而点开了一个视频开始看。

刚刚在邵醒家里还有来医院的路上,陈远皓都困得不行随时能睡过去,偏偏这会儿到了医院挂上水了,他又有点清醒了,于是刚好一侧头,靠在了邵醒的肩膀上,跟着他看视频。

“我操。”邵醒骂了句脏话,肩膀往下,身子一撤:“给你点颜色就能开起染坊了是吧。”

陈远皓笑了起来,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我是真难受,让我靠会儿吧。”

邵醒果然顿了顿,几秒后,他坐回了原位。

陈远皓靠在他的肩膀上,可以闻到他身上薄荷味的沐浴露香味,很淡,很好闻。

视频里的内容是什么,陈远皓没有留意,他只看着邵醒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手掌宽大,骨节分明,很漂亮,和邵醒的人一样好看。

陈远皓闭了闭眼,这段时间来不断被一件件事沉沉压着的心,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平静。

这种感觉是他从哪一任床伴和男女朋友身上都没体验过的。

陈远皓不是傻子,相反,他对他人的喜恶还挺敏感的。他知道邵醒瞧不上他,讨厌他,反感他。而他其实不是个喜欢倒贴的人,脾气也并不怎么好,这些年来,他身边那些床伴炮友都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偶尔追一两下,也都是玩玩情趣意思意思,很快就能得手。

要是被拒绝了呢,陈远皓基本也就不惦记了,反正人多了去了,非得搞那强扭的不甜的瓜,真没意思。

邵醒真的是个例外。

陈远皓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了,反正肯定不是因为邵醒这艺人身份,他也不是没和艺人当过炮友,原因不在于此。

这小半年来,他被邵醒拒绝了该有一百次了吧,什么冷言冷语都听过了,有时候也想过算了。可没事儿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凑上前去想再试探试探。换个人来,陈远皓早忘脑后去了。

但说特殊,陈远皓又觉得没够。

他的好哥们崇岭以前也是个玩得疯的,可遇见现在的对象以后,还没确认关系呢,只是看上了,就直接收心不玩了,然后一步一步把人给追到了手,现在是甜蜜得不得了。

可陈远皓自认对邵醒做不到这一点,或者说远没到那份儿上。这小半年来他对邵醒邀请不断,但订婚什么的事儿也照办不误,身边床伴也没断过。

这到底算什么?陈远皓说不清楚,他也从没想过。

是很不负责任。他知道,所以邵醒怎么说他,怎么骂他,怎么把瞧不上他的不屑表现得直白又明显,陈远皓心里也没真的生气过,相反还挺能理解的。

可他又很不明白。实话说,那天去还车的时候,他还想着,自己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再骚扰邵醒了。没想到邵醒竟然会主动打电话过来找他,虽然后面给了他一拳吧,但关心之意是看得出来的。

昨天大晚上的喝了酒还过来找他,带他去医院。今天发了烧,更是二话不说挂号拿药跑前跑后,现在示了点弱,就让他靠在肩上……

这么多年下来,陈远皓真的头一回被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这么关心。这种温暖安心的感觉,是他任何一任男女朋友都没给过他的。

邵醒说过,让他别多想。也说过他们绝不可能。

所以陈远皓完全想不通邵醒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自己,难道真是因为爱心泛滥?那这也太泛滥了,都快成涝灾了吧。

想着,他笑了两声。

邵醒低声说了句:“笑点真低。”

陈远皓这才发现邵醒的手机屏幕上正在放一个小孩儿被大母鹅追着啄的搞笑视频。

“不好玩吗,”陈远皓小声说:“大母鹅多好吃啊。”

下一刻,视频上画面一变,大母鹅果然已经成了一锅汤。

“嘿,”邵醒笑了:“你怎么知道的啊,你看过?”

“农村那边都这样。”陈远皓笑着说,“我小时候在老家也被鹅追过,那哭的啊都快背过气儿去了,我姥姥就一手抱着我一手拎着鹅,当天中午我就喝上老鹅汤了。”

“好喝吗?”邵醒问。

陈远皓说:“必须好喝啊。”

邵醒说:“我还没喝过呢。”

“下次有机会,带你回我老家喝。”陈远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到时候还能回去的话。”

“没事。”邵醒动了动手指,切了下一个视频:“我还没老家呢。”

陈远皓侧了侧头,撩起眼皮看邵醒轮廓漂亮的侧脸:“是吗?原来你百度个人资料上写的东西是真的啊。”

“个人资料?”邵醒想了下:“那都是公司写的……上面写什么了?”

“自幼父母双亡。”说完,陈远皓轻声道:“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又不是不能提的事儿。”邵醒叹了口气,“要是都亡了就好了。”

陈远皓听出这事儿还有说法,但邵醒明显不想说了,因为他抬起手,在陈远皓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陈远皓眯了眯眼:“邵醒。”

邵醒“嗯?”了一声。

“让我当你助理吧。”陈远皓说。他不知道邵醒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自己喜欢邵醒,而且邵醒现在明显是给他机会了的,无论如何,他都想试试。

就算不提这些私情,他现在也的确是个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要是邵醒不给他工作,他之后也要自己去找一份。天天没事儿做不仅没收入,还总会想着那个勒索自己的女人还有家里的破事,每天不够头疼的。

邵醒划拉着手机:“且不论你到底是怎么个私心,这活儿没你想得那么好做的,没经验的人根本做不来。”

“我知道不好做,”陈远皓说:“得会说话会来事儿知道伺候人心疼人……还有什么来着?”

邵醒乐了:“昨个儿不都背下来了吗,今天就忘了啊。”

陈远皓笑着说:“我发烧了啊。”

“对了,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邵醒退出视频软件,点开了聊天软件。许淼果然给他发了两份简历过来。

他挨个点开看了看,一个男一个女,都是二十七岁,长相不出色也不难看,身高也都很平均,特点是笑起来都很可爱很和气,有过三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对片场的工作很熟悉。

现在休假没什么,之后忙了就必须得有助理跟在身边了。邵醒正琢磨着该选哪一个,靠在他肩膀上的陈远皓就来了句:“都不怎么样。”

邵醒说:“都不怎么样,就你合适,是不?”

“我说真的啊,”陈远皓说,“都二十七了,还是助理,这不就是业务能力不行吗?能力不行,工作经验再多你也看不上的。”

邵醒本来想刺他两句,但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没错,他辞了那么多助理,原因确实也就是这样。比起经验多,他更在乎这个助理够不够灵光,能不能让自己舒心。

事实证明,邵醒能短短半年就落得一个“耍大牌”的名头不是没理由的,能被他看上眼的人实在太少。

而陈远皓确实够灵光,脾气也不错,能装能忍,会说话还会察言观色。这两天虽然邵醒烦他烦的很,但和他聊天还是挺愉快的……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任务时限很可能也就三个月,之后要进组的话,如果不把陈远皓放身边,那本来就摸不着头绪的任务进度可以说就彻底完蛋了。

这提议还真可行。

思考了一会儿,邵醒关上了那两份简历:“行吧,那就给你个机会试试。”

他下了决心才说出了这句话,没想到陈远皓靠在他肩膀上却半天没个回应。邵醒等了一会儿,转头一看。靠,这丫又睡着了,真是时候!

陈远皓这次烧得狠,总共要挂四瓶水,三个大瓶一个小瓶。在护士过来换最后那瓶小的时候,陈远皓总算是醒了。

“……我睡着了?”陈远皓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沙哑:“还剩多少水啊?”

护士对他笑了笑:“最后一瓶了。”

陈远皓刚扬起唇角要回个微笑,脑袋骤然一空,险些朝旁边栽下去。

他转过头,看见邵醒面无表情地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朝外走去。

“真凶。”陈远皓小声说了句,又想到自己刚刚睡觉的时候,邵醒竟然真就那么一直乖乖地让自己枕着,笑意就压不住地往脸上蹿。

“那位是您的男朋友吗?”小护士给他换完了水,却没有离开,而是弯下腰,小声地问了这么一句。

陈远皓愣了下,旋即眯起眼,心情很好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他本以为小护士会说“你们很般配”或者“他对你很温柔”之类的话,没想到小姑娘眨巴着眼,来了句:“他长得好像邵醒啊。”

陈远皓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又微笑起来:“是吧,我们同学都这么说,我都想劝他拍拍短视频当个网红了。”

“哎哟,”小护士直起身,捂着嘴笑起来:“那肯定出名。”

陈远皓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一直到小护士离开输液室,才敢稍微放松下来。他动了动身子,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肌肉。输液室的电视上正在放猫和老鼠,陈远皓跟着电视前面坐着的一溜儿小朋友看了一集,才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回到了正常状态。

方才在意识到邵醒的身份可能被识破的瞬间,陈远皓的紧张程度甚至超过了昨天和父母出柜的时候。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烧已经退了不少,不具有烧坏了脑子这一可能性。最后只能把这不同寻常的紧张定为愧疚感。邵醒帮了他这么多,要是再因为这事儿被拍上热搜,那他真是万死难逃其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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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一个没人的拐角处,邵醒清了清喉咙,拨通了许淼的电话,把助理这事儿简单扼要的说了一下。

“……邵醒,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许淼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回音,想来是正躲在哪个楼梯道里打得这通电话,“我给你找了那么多助理你都不满意,现在难得一次主动推荐,结果是陈远皓?”

邵醒也希望自己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说的,淼淼姐。”

许淼沉默片刻,从火机的声音中,邵醒判断她点了根烟:“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去的?”

“没勾搭,”邵醒叹了口气,“没有私情,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你大爷。”许淼难得地骂了句脏话:“我这可还给你记着数呢,他统共邀请你吃饭喝酒五十七次,钓鱼爬山二十四次,旅游……”

“停。”邵醒说:“你记得那么清楚?”

“反正数儿不会差多少。”许淼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让一个明显对你有意思的人跟在身边当助理?你不是对他没那个想法吗?”

邵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一系列完全自相矛盾的所作所为。哑巴吃黄连的滋味,他这下算是彻底地感受到了:“淼淼姐,你别问了,我心里有数的。”

“你要是真心里有数,就不会惹出那么多事了。”许淼说:“我再问一遍,你是认真的?”

邵醒说:“认真的。”

许淼叹了口气,邵醒刚毕业就一直由她带着,什么脾气她心里清楚,但凡他认定了的事儿,是八百头驴也拉不回来的。闻言也不再多说:“行,你明天带人来公司签一下合同吧。”

邵醒松了口气:“谢谢淼淼姐。”

“先别谢我。”许淼说,“再和你强调一遍,万一真弄出什么事儿来,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别给娱记打我电话要钱的机会。”

邵醒本想说他和陈远皓哪可能搞出那些会被娱记拍下来当把柄的事儿,但这会也是真没了解释的力气,气若游丝地说:“知道了,我休息去了。”

“去吧去吧。”许淼的声音听着比他还无奈,直接按断了电话。

回到输液室,邵醒隔着玻璃看到了正和一众小朋友一同全神贯注地看着猫和老鼠的陈远皓。他脸上的伤看着还是挺吓人的,不过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系统。”邵醒低下头,自己对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您真是给我找了个好任务对象。”

蓝色星星没出现,估计懒得理他这阴阳怪气。

邵醒收回大拇指,也觉得自己和一个人工智能较劲儿实在太没意思了。跟许淼男朋友没事和家里的小爱同学吵架一样没水准。

他走进输液室,走回到原本的位置前,看到陈远皓没吊水的那只手正撑着椅子的座儿。

“回来啦。”陈远皓抬头对他笑了笑,收回了手。

邵醒坐下:“给我占座呢这是。”

“是啊。”陈远皓看了眼药水瓶:“要不你先回车上等我吧,也就十几分钟的事了。”

“既然也就十几分钟,我干嘛要先回车上?”邵醒不理解。

陈远皓弯了弯唇,低声道:“那个小护士好像认出来你了。”

“认出来就认出来。”邵醒说,“那个不重要。我已经给淼淼姐打过电话了。”

“淼淼姐?”陈远皓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又反应过来:“哦,你的经纪人。”

“嗯,我和她说了助理的事,她让你明天去公司签合同。”邵醒说完这句话,也没看陈远皓的反应。这一来二去的,他已经明白自己这说一套做一套的行为已很难不被当成“口嫌体正直”来看了。

陈远皓倒是挺有眼色,没追着多问,只说了句:“明天淼淼姐也在吧。”

“在,”邵醒说,“怎么了?”

“想当面感谢她一下,也说句不好意思吧。”陈远皓笑眯眯的:“毕竟之前那么多电话都是她接的,挺麻烦她的了。”

邵醒转头看他。

陈远皓说:“怎么了?”

“你还知道那么做会麻烦别人啊?”邵醒语气中带着惊叹:“你知道不好意思四个字怎么写吗?”

陈远皓笑了笑,伸手在邵醒的手背上写:“不、好、意、思。”

邵醒一时之间都忘了抽回手,等陈远皓写完了,他才叹了口气:“你……看会儿猫和老鼠吧。”

陈远皓点头:“好的。”

最后一瓶水很快就钓完了,护士来拔针的时候,邵醒注意了一下,发现那个小护士果然有意无意地在朝自己看。

他微微转过身,躲开了打量的目光,没几秒,陈远皓轻轻扯了他的袖口一下,两人一同离开了输液室。

今天起得本来就晚,加上来医院吊水一通折腾,这会儿都下午三点多了。正是最热最烤人的时候,走到卡宴旁边,邵醒一开车门,滚滚热气立马扑面而来,他立马把车窗全按了下来,并把空调风调到了最大。

“我来开车吧。”陈远皓走到驾驶座这边来:“顺带着吃点儿东西,都少两顿没吃了。”

邵醒顶着大太阳拧着眉,慢半拍才道:“嗯,吃吧,是有点饿了。”

“饿了都不知道啊。”陈远皓笑了:“先上车吧,很快就凉快了。”

邵醒没说话,甚至懒得绕到另一边去,直接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门就钻进了后座。

陈远皓上了车,调了下座椅,并把窗子全都升了上去。他从后视镜里看着邵醒,忍不住轻笑:“你是冰做的吧,这么一会儿就快化了。”

邵醒低头对着风口吹了会儿,才开口:“我是真的怕热。”

“看出来了。”陈远皓从中控面板上调出导航:“想吃什么?”

邵醒说:“清淡的。”

陈远皓笑了:“不用配合我,我这病没什么的,后面再吃两天药巩固下就行。”

“少自作多情。”车里已经开始凉快了,邵醒松了口气,身子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过两天还要去拍广告试镜,下个月进组,要提前做身材管理。”

“那去吃粤菜吧。”陈远皓说,“我知道一家味道还不错的。”

“你看着来。”邵醒闭上了眼睛。

陈远皓抬手把空调风调低了点,邵醒眼皮动了动,没睁开。

陈远皓找的粤菜馆是家老店,平时门庭若市。他来的时候只想着味道好,到了地方才想起来后座那位身份特殊,只好先停了车,和邵醒说了一声,自己先跑进去问了下有没有包厢。

得到的回答是还有个大包,但得额外加钱,而且菜得点够数。于是陈远皓又回去请示邵醒,邵醒直接从卡宴中间的储物格里往他脸上扔了张卡,陈远皓拿着卡跑回去点菜,进包厢开空调,又跑回来接人去包厢。

这么几个来回下来,身上已经是一身热汗。早知道就不去医院了,费那些事儿,光是这一会儿的出汗量就够他退烧三个来回了。

等邵醒坐进包厢,陈远皓又想起来什么,出去叮嘱服务员菜一次性上完,上完了菜就别进屋了,转身又给邵醒倒了杯水,然后才算是能在椅子上坐下。

邵醒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里,倒是挺自在的,想来也早就习惯别人这么服侍他了。

“我现在是不是就算正式上岗了?”陈远皓看他。

“你不像是在做助理,”邵醒头也不抬:“你像是干地下工作的。”

陈远皓立马一通笑,笑完了喝了口水,认真地说:“邵醒,谢谢你。”

这次邵醒没再跟他说“别别别”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句,从他手机里传出来的bg判断,应该是又开始玩那个手机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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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皓之前因为合作案的关系,来过星辰娱乐不少次,路都认熟了。前台见到他,还很惊讶地扬起笑容,打了声招呼。

结果这声招呼没让陈远皓的脚步停下,倒是让邵醒的步子停下了。

他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子,在把人看得脸红以后,才收回视线,一把抓住陈远皓的衣领继续往前走。

边走边道:“之前忘说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朋友们……”

“我知道,”陈远皓说:“我不会让我的私事打扰到你的。”

邵醒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拍了拍他的肩。

陈远皓跟在邵醒后面,想了想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弯了弯唇角。

原来他也会有对别人说出这种话的一天。

虽然也没什么暧昧的意思吧,但还是挺奇妙的。

许淼的办公室的门紧关着,门口靠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然后抬起手把墨镜往上一拨,笑容跟着就出来了:“邵哥,你来了。淼淼姐还没回来呢。”

他一摘墨镜,陈远皓就认出来他是前段时间某台热播的那档音乐选修节目的冠军,什么“天籁之音”“创作天才”之类的名号在热搜上晃了一圈又一圈。要命的是,陈远皓这会儿再看见他,却只记得那些名号了,这人叫什么反倒给忘干净了。

“她干什么去了?”邵醒透过透明的玻璃墙往里看了看,果然没人,于是伸手按在办公室门把手上,拇指贴在指纹感应处。随着一声悦耳的电子音,门锁咔哒开了。

“和森溪的经理吃饭吧。”创作天才跟着走进办公室。

就邵醒能自由出入许淼办公室,创作天才不行的这一点,陈远皓就能看出来两人地位不一样了。不过也挺神奇,邵醒严格来算也就是个刚火没多久的新人,竟然就能让星辰的金牌经纪人如此特殊对待,也不知道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那我就不打电话给她了。”邵醒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玩。

陈远皓看得出他不是想玩手机,只是单纯不想和这人说话。然而创作天才可能在音乐上有所造诣,看眼色的能力却不是很到位,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又笑着和邵醒搭话:“邵哥今天来是做什么的?之前那个洛非丽很难搞的广告商听说已经被你拿下了?”

“拿下”这词用得,明摆着就是在说邵醒是靠着给广告商潜规则才拿下来的这个广告。类似的言论邵醒这半年来听得真不在少数,而每个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的,基本都被他打掉过几颗牙。

他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角,刚想说什么,陈远皓已经拿着个装了温水的一次性纸杯走了过来,递到了他手边。

“邵哥,喝点水。”陈远皓说,又看向创作天才:“你好。”

创作天才看了看他还带着伤的脸:“你好。”

陈远皓笑了笑:“之前没见过你,你也是来应聘邵哥的助理的吗?”

创作天才脸上笑容一僵,滞住了:“……你不认识我?”

陈远皓也跟着愣了愣,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对不起,我认错了。”然后在创作天才刚把僵住的笑容活动起来的时候,又接了句:“你是淼淼姐说的那个要带我去做助理培训的那位老师吧。”

这下邵醒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十分钟后,许淼走进办公室,里面已经只有邵醒和陈远皓了。

她关上门,把包挂到一旁的架子上,很奇怪道:“哎,吴风起是怎么回事,前脚还打电话说在办公室门口等我呢,这会儿我来了人又说不舒服跑了。”

哦,对,创作天才的大名儿是吴风起。陈远皓总算想起来了。

邵醒笑了笑,放下手机:“他嘴太欠。”

就这一句话,许淼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按了按眉心:“那小孩儿本来是分到老汪那边,我不想要的。结果老汪手底下那谁突然出了事儿,人就顺着流到我这里来了。”

邵醒说:“听着真惨。”

“可不是么,要我说,你一个就够我操心的了。”许淼看了陈远皓一眼,皱起眉:“你这是被邵醒给打的?”

“我爸打的。”陈远皓笑着说,“辛苦了,淼淼姐。”

“不辛苦,命苦。”许淼也没再多问,用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来:“半年的短期合同,只用负责邵醒一个艺人,看看吧。”

陈远皓接过合同,许淼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该来了。”

邵醒说:“谁该来了?”

“你的另一个助理。”许淼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见两人都盯着她看:“之后就要进组了,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会放任一个爱惹是生非的和一个没工作经验的一起进组吧。”

陈远皓笑了笑,闻到她保温杯里的味道:“荷叶莲子茶?”

“嗯。”许淼说:“你喝过?”

“以前高中的时候喝过。”陈远皓说,“泡浓点是真提神。”

许淼笑了笑。

陈远皓坐到邵醒旁边开始翻合同,发现上面给自己一个月开的薪资还真不少,还带奖金和年终奖,不由看了许淼一眼。

“别看了。”邵醒在他旁边说,“你的工资走的是我的账。”

陈远皓转过头,笑了笑:“谢谢邵哥。”又压低了声音,往邵醒耳边凑了凑:“所有的助理工资走得都是你的账吗?”

邵醒说:“只有特别不要脸的才是。”毕竟其他助理都是公司招聘的,而陈远皓是他自己带过来的,自然要走他的账。

陈远皓笑了起来,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没多久,另个助理就到了,是邵醒在医院里看的那两份简历中男的那个。长相很憨厚,说话斯条慢理的,看着是个老实人,就是普通话有点不标准。

他自我介绍叫钱锐龙,名儿倒是挺犀利的。

“邵哥,”钱锐龙笑着朝邵醒打了个招呼,又看向陈远皓:“皓哥。”

陈远皓哭笑不得:“别,我就是个新人,叫我小陈就行。”

钱锐龙这么些年的助理不是白混的,一眼就看出陈远皓和邵醒关系不一般,因此听了这话,他先偏头看了眼邵醒。

邵醒回看他一眼,开口:“小陈。”

“在呢。”陈远皓说。

“给我倒杯水。”

“好嘞。”

陈远皓起身把合同递给许淼,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边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递给邵醒。

“又拿个杯子啊。”邵醒接过来。

陈远皓拿起桌上那杯邵醒喝了还剩一半的杯子,直接一饮而空:“这杯我喝。”

“啧,”邵醒说:“医院还没去过瘾?”

陈远皓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

钱锐龙看着他俩,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看了许淼一眼。许淼则按着眉心,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别在这儿打情骂俏的。”许淼说:“邵醒的日程我发给你俩了,后天的广告拍摄别忘了。”

钱锐龙忙笑着说:“好的好的,淼淼姐放心吧。”

邵醒被她那句“打情骂俏”定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半响叹了口气,竟然也是有点认命了。

邵醒答应让陈远皓当自己的助理,更多的还是出自对任务进度的考量。事关性命,过程受点误会受点委屈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忍过去。至于陈远皓当了助理以后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邵醒没有想过,或者说他从一开始根本也就不抱有什么期待,工作过程中能逗逗乐别让自己气死就挺不错的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第一次跟去片场显得有点局促不知所措,后面两个广告跟下来,陈远皓都没出什么岔子,甚至都不需要钱锐龙这个老手做什么指导,一个人就能一边应付上前来交代注意事项的工作人员一边给他伺候得舒舒坦坦,时间也安排得相当合理。

邵醒对此还挺惊讶的,看来陈远皓主动要来做助理还真不是随便乱说的,是真有点能力在身上的。

最后一个巧克力广告拍摄完,邵醒已经满鼻子都是那股挥之不去的甜味儿了。和一堆人笑着打完招呼,他坐到保姆车的后排,闭上眼,疲惫地叹了口气。

不一会,驾驶座的门打开,陈远皓坐了进来,给他调了空调的温度:“辛苦了,邵哥。”

“嗯,”邵醒睁开一只眼,看到陈远皓手里拿着个纸袋子正往副驾驶座上放:“你拿得什么?”

“送的巧克力。”陈远皓说。“要尝尝吗?”

“天,这两天还没闻够这个味儿吗?”邵醒嫌弃地说:“明天就是去方导那儿试镜的日子了吧。”

陈远皓笑着点头:“对,淼淼姐和我叮嘱过好多遍,不会忘的。今晚的饭局都推了,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就这么点时间能休息到哪儿去。”邵醒摆了摆手:“回去吧。”

陈远皓轻声说:“今天也不等钱哥?”

“不等不等不等等他干什么。”邵醒说:“赶紧回去,我要吹空调。”

陈远皓发动车子:“今天晚上吃鸡汤馄饨可以吗。”

邵醒没吭声。陈远皓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发现人已经躺倒在后座闭上了眼睛,睡姿还很随性,曲着一条腿踩在座上,仰躺着,脑袋底下枕着自己的背包。

陈远皓笑了笑,拿出手机,给钱锐龙发了条消息:钱哥,邵哥这会儿急着回家睡觉,我们先走了。

钱锐龙秒回:好的好的,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接你们。

陈远皓回:好的,辛苦钱哥了。

正打着字,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上方弹出新信息,联系人是老妈。

【老妈:蕊蕊家人找过来了!】

蕊蕊。

程蕊蕊。

他未婚妻的名字。

这条突如其来的短信一下打乱了陈远皓原本的思绪,他愣了下,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僵住了。

停顿几秒后,他还是用僵硬的手指顽强地把要发给钱锐龙的客套话给发出去了。

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却比钱锐龙这个资格老的助理混得还要如鱼得水,邵醒还完全不给钱锐龙一点儿面子。钱锐龙也就是看在自己可能是邵醒的情人的份儿上才没说什么,毕竟要一起工作的,能避免矛盾还是避免为好。

发完了消息,陈远皓又冷静了会儿,才打开老妈发来的短信。

那天出柜的时候,他的状态已经是被逼到绝路上了,因此完全没做一点儿铺垫,就把这么一颗炸弹扔到了二老脸跟前。

那天没被他爹打死,只被打了个肋骨骨裂,陈远皓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了眼后座看起来已经睡着了的邵醒,打开车门下了车,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

老妈很快就接了电话,陈远皓还没张开嘴,老爸中气十足的怒骂声已经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混账!”老爸一点儿没压着嗓子,完全敞开了在骂,陈远皓这边听着都怀疑他是不是在手上拿了个喇叭什么的:“你这干得都是些什么事儿,本来和蕊蕊好好的,都快要结婚了,非要搞什么喜欢男人!现在你挨完打一拍屁股溜了,觉得不要负责了,轻松了是吧?蕊蕊现在怀孕了!”

“什……”陈远皓瞪大眼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

“什么什么,人父母都来了!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老爸怒吼着:“滚回来!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被挂断,而在耳边终于安静下来以后,陈远皓嘴边这句“我都戴套”却是没机会再说出去了。

他茫然地低着头对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再打过去,对面却不接了。

面前的车窗降了下去,陈远皓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邵醒面无表情的脸。

“怎么了,”邵醒看起来很不耐烦:“谁的电话?”

“我……”陈远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就是临时有个事儿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邵醒轻轻挑了挑眉:“哪边的事儿?”

陈远皓牵了牵唇角:“就前公司有个项目没交接干净……”

“嘘,”邵醒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远皓愣了下,旋即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说谎有这么明显吗?”

“不明显。”邵醒说:“但你这脸都被吓白了,说你是撞见鬼了都比交接工作有可信度。”

陈远皓叹了口气,迟疑地看着车里坐着的邵醒。

这么些天,邵醒帮自己照顾自己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明天还有非常重要的试镜,他……不想邵醒再因为自己烦心了。

本来邵醒就不喜欢他,他再背这么多麻烦,就更没机会了。

邵醒不耐烦地在车窗上点了点,突然拉开了车门,伸出手臂,一下子把陈远皓拉上了车。

陈远皓一个趔趄,在反应过来以前,已经靠到了邵醒的怀里。

说怀里有点儿抬举了,他正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另一手被拉着,鼻尖刚好抵在邵醒的腹部。

他又一次闻到了邵醒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

邵醒重新把车门拉上,并升起车窗,这才松开陈远皓:“不够娱记拍的。”

陈远皓被这句话召回了魂,回头看了看,拧起眉:“……靠,我忘了。刚刚有被拍吗?”

“不知道。”邵醒说:“是不是你未婚妻又惹出了什么幺蛾子?”

陈远皓控制住了惊讶的表情,但三秒后,对上邵醒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

“又来勒索你?”邵醒皱眉:“没完了啊,警察还没给她抓着?”

“不是她本人。”陈远皓抬起膝盖,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是……她父母。”

“……这还是家族产业呢。”邵醒很吃惊。

陈远皓笑了:“不是,是她怀孕了。”

邵醒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陈远皓连忙道:“当然不是我的。”

“你能确定吗?”邵醒震惊的表情往回收了点。

陈远皓说:“能,我都是自带安全套,而且每一次都会用刚拆的新的。”

“准备还挺全面。”邵醒放下了点心:“那她家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是还在抓捕么。”

“我不知道。”陈远皓只觉得头疼,“可能是b超还是孕检单子之类的被发现了吧。”

邵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

陈远皓无奈地看着他,也轻轻弯了弯唇:“怎么我一倒霉你就这么乐呢,邵哥,这么烦我吗。”

“就是之前感觉你是个很会给别人戴绿帽子的人。”邵醒说:“现在一看你这头上的绿帽数量也不怎么逊色啊。”

陈远皓笑了笑:“没事儿,本来大家也就是玩玩,哪可能认真。”

邵醒脸上的笑容几乎瞬间就消失了。

陈远皓跟着怔住,他看着邵醒,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不合时宜,本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邵醒已经先一步抬起手,指了指车门:“下去。”

陈远皓动了动嘴,想要解释,邵醒却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陈远皓只好拉开车门,下车。

邵醒则直接从足够宽敞的保姆车内部跨到了驾驶座上,在陈远皓关上车门的瞬间,就开着车扬长而去。

陈远皓在原地站了会儿,拿出手机,最新一条消息是许淼发来的消息:“明天试镜别忘了。”

他叹了口气,有点儿焦头烂额。倒霉事儿果然都是成群结队的来的,一下子呼啦啦全堆到了他的面前,压得陈远皓有点喘不过气来。

老爸说得对,他真挺不负责任的。以为辞了职出了柜报了警,就可以转过头来什么都不用再管了,可以肆无忌惮地追在喜欢的男人后面当个小助理迎来新生活了。

可他惹下的烂摊子只是他不管了,不是消失了。

之前被威胁的时候,陈远皓如果足够硬气,不去答应程蕊蕊的要求,顶多也就是被一顿打,哪儿会有这么多事。现在好了,两个家庭全都乱了套了。而造成这局面的主角,这会儿却在逃避本该由他承担的后果。

还有刚刚……

自己怎么就说出了那句话?

陈远皓能感觉出邵醒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而自己方才那句话,不止是在邵醒的雷区跳舞,还仿佛在说:我追你这么久,不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只是想和你上个床玩玩而已。

是不是真心喜欢,陈远皓还拿不准,他这辈子还没拿出过真心来。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对邵醒绝对不是玩玩。

唉。平时对谁都能做到情商在线,怎么偏偏对着邵醒出了岔子呢?怎么事儿就这么不凑巧的一起来了呢?

陈远皓给许淼回了个消息,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这份工作了。邵醒那个脾气,愿意给他助理的工作已经是奇迹,奇迹到陈远皓都不敢多问原因,生怕邵醒会反悔。

现在好了。

满意了吧,陈远皓,你应得的。

点开打车软件,陈远皓决定还是先回个家看看情况,却听几声鸣笛声从边上传来,他一扭头,发现邵醒竟然又把车开了回来。

邵醒满脸不高兴,抬起手,又按了一下喇叭。

陈远皓立马回神,小跑着到了车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上了车。

忍住。

忍住,邵醒,想想任务!

邵醒压住了心里的火,开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想先回家看看。”陈远皓回答得很快,又放轻了声音:“对不起,邵醒,刚刚我说话没过脑子。”

“我看你现在也没怎么过脑子啊。”邵醒侧头,皱着眉:“我就奇了怪了,你这么回去,不是等着被你爸妈连同那对夫妇逼着认下这个孩子吗?你很想当爹吗?”

陈远皓愣住,宕机的大脑终于恢复了运行,他拿出手机:“我给警察打个电话。”

“赶紧。”邵醒指了指导航:“你父母家的地址输一下,等会等警察到了你再跟着上楼。”

陈远皓点了点头,电话接通,他一边在导航里输入地址一边和电话对面的警官说明情况。

邵醒则偏头看向车窗外。

在烦躁的间隙里,一个想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上一世的陈远皓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不对,应该说,上一世的陈远皓是怎么处理这一系列事的。

是的,这已经可以被称为一个系列了。回想一下,陈远皓也真是挺惨的。虽然邵醒觉得他的惨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他想象了一下上一世在被家人打成骨裂后躲在公园里,独自扛着高烧,最后还要被两边父母按头当爹喜戴绿帽的陈远皓,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陈远皓的脸。

陈远皓脸上的淤伤已经好多了,在地下停车场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垂下眼的模样还挺顺眼,有种说不出的乖乖的感觉,且和他自带的痞坏风格一点儿都不冲突,融合得很恰当。

“……好的,那我们在楼下等您,叶警官,麻烦您了。”陈远皓输完地址,电话也刚好打完。他偏过头来对上邵醒的目光,笑了笑:“怎么了?”

“你没有朋友吗?”邵醒扫了眼导航,踩下油门。

陈远皓怔了怔:“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你出了这么多事儿。”邵醒说,“就没一个人来关心一下你,帮助一下你?”

陈远皓笑了下:“有,但是……不好麻烦他们。”

邵醒说:“嗯,麻烦我就没什么不好的。”

陈远皓说:“是只有你愿意让我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又看了看邵醒:“你真的对我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邵醒不耐烦地敲了敲方向盘:“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我这条件想睡谁不行啊?干嘛偏偏对你有想法?”

陈远皓笑了:“啊,还真是,gay圈天菜,比我受欢迎多了。”又轻叹一声,再一次问出了这段时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一直帮我呢?”

邵醒说:“是啊,我为什么要一直帮你呢?又是带你去医院,又是给你工作,又是让你住我家客房,现在还要给你收拾前未婚妻的烂摊子。天啊,我这是图什么呢?陈远皓,你有什么和床上那点事儿无关的优点能让我图一下的吗?”

陈远皓怔了怔,竟然认真地想了下:“我……这些天助理工作做得还算不错吧。”

“是的。”邵醒倒是很公平,“继续努力吧。”

陈远皓下意识应了声好,随即又意识到邵醒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犹豫了下要不要再问,便听见邵醒继续说:“你也不是完全的垃圾。”

陈远皓笑了:“这是夸奖吗?”

“你的学习能力挺强的,办事做人也够灵光。”邵醒扶着方向盘,放松地靠在车座椅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入职才五天吧,就已经把钱锐龙的活儿全抢完了,还件件做得滴水不漏。实话说,就算没……应该说,要是没之前那些事,我是无论如何都得把你留下来的。”

等红绿灯的间隙里,他侧头与陈远皓对视:“这年头,刚上任就能做到不让我发火的助理实在太难得了。”

陈远皓莞尔:“是不是因为我惹你生气的地方太多了,你这会儿都习惯了才没发火的。”

“我是就事论事。”邵醒说:“这几天要是钱锐龙跟着我,我这会儿已经因为骂人太频繁消耗掉三盒喉宝了。就凭这一点,我也愿意帮你。”

那之前又是为什么呢?

陈远皓把这个疑问咽了回去,问两句可以,打破砂锅问到底就不好了:“邵哥,我以为你看人不爽都是直接上手呢。”

邵醒轻笑一声,车内凝重的气氛因为这声笑缓和了许多。陈远皓舒了口气。邵醒这些话,其实从小到大他从其他人口中听过不少次,却没有哪一次有今天这样的效果,好像一下子搬开了他心上压着的一块大石头,让他忽然就能顺畅地呼吸新鲜空气了。

邵醒知道了他的努力,认可了他的能力。

陈远皓也是头回知道这事竟然比上床更能让人开心。

陈远皓父母家比较远,他们开了三十多分钟的车才到。陈远皓下车一看,警车已经停在楼下了,于是匆匆和邵醒打了声招呼,就上了楼。

邵醒坐在车里,点了根烟慢慢抽着。今天那会儿他是真想把陈远皓扔地下停车场算了,但几乎是陈远皓刚下了车,他心里又开始有点后悔。这些天来陈远皓在工作上的表现确实让他眼前一亮,照顾他也是尽心尽力,好几次休息的时间里,邵醒都发现他靠在车上在看各种资料恶补相关知识,第一次去广告片场回来,还通了宵。

陈远皓是怎么个人,邵醒又不是不知道,都已经决定把人放在身边了,却还因为一点儿小事发火,的确是太不成熟太沉不住气。何况看陈远皓那会儿的脸色,发生的事儿恐怕不小,这人是个能做出在出柜并被打成骨裂后还能坐在公园里悠哉悠哉打手游的事儿的,能让他都被吓得脸色惨白……

于是邵醒绕了一圈,又把车开回去了。

抽完了第二根烟,陈远皓总算和两个警察一起走下来了。邵醒看着他和那两个警帽儿笑着说了些什么,直到给人送上警车了,才往这边走过来。

邵醒看着他上车:“解决了?”

“解决了。”陈远皓把座位上的巧克力拿到储物格上放着,系好了安全带:“还好有警察在,不然我的脸都要被抓花。”

“才好没多久,好好珍惜你的脸吧。”邵醒看了看那袋巧克力:“你拿这些回来到底干什么的。”

“吃啊。”陈远皓笑了笑:“之后进组了送给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同组演员嘛,反正白送的,不要白不要了。”

邵醒看着他:“我试镜还不一定过呢,你就给我想好进组之后的事儿了?”

“会不过吗?”陈远皓立马紧张起来,“邵哥,我来开车吧,你去后座休息会儿……”

邵醒看了他一会儿,笑了。

“不会不过。”邵醒说,“做好进组准备吧,是时候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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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前世的经验,第二天的试镜会上,邵醒很轻松的就得到了男一号的角色。

方导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拍出来的东西都是叫好又叫座的,因此完全不管你什么赞助商投资人的,实力说话,哪个演员有能力符合角色上哪个演员,且每个都是当场拍板,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所以有时候邵醒挺搞不明白前世那个在自己进组后疯狂买通告说自己是走了后门抢了他角色的小演员的,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接受失败,不接受失败还造谣更是傻逼中的傻逼。

说来也巧,刚从试镜会场出来,邵醒就迎面撞见了那个买通告的小演员,他还记得他叫魏宽。

毕竟是迎面撞见的,不打声招呼也说不过去,于是邵醒对他点了点头。

前世绑架了自己的人,会是他吗?

魏宽看到他,脸色微微一变,先是惊讶,后又嫌恶,最后慢慢从一个嫌恶的表情转化成一个微笑。

邵醒见状不由莞尔,心里给他喝彩:变脸,这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啊……

陈远皓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等着他,邵醒走到旁边,敲了下车窗,陈远皓转头看过来,立马笑了,打开了车门锁。

邵醒上车后,陈远皓给他递了瓶水,笑着问:“结果怎么样?淼淼姐在问我呢。”

“不是说了,”邵醒说:“不会不过的。”

“太好了。”陈远皓舒了口气,低头发消息:“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邵醒说:“不,回去吧,累了。晚饭去随便哪个餐馆订点菜让他们送到家里来。”

陈远皓因“家”这个字短暂地愣了下,笑道:“好。”

邵醒在后座坐着,正拿出手机想打开游戏,许淼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接通:“淼淼姐。”

“恭喜你通过试镜。”许淼说:“晚上没安排吧。”

邵醒伸手按住陈远皓订餐的手:“晚上?还没安排,怎么了。”

“刚好,老汪生日,办了个宴会,你来这边接受一下大家伙的恭喜。”许淼笑吟吟的,听着心情不错,“陈远皓也在吧?带着他一起过来混混脸熟。”

“行。”邵醒说:“你把地址发我……不对,直接发给陈远皓吧。”

许淼应了,笑着挂断了电话。

陈远皓手机振动了两下,他没看:“不是累了吗?”

“累了就能不去了?”邵醒稀奇地看着陈远皓:“你这情商怎么一下跌落了好几个阶级?”

“没。”陈远皓想了想:“等会儿我给你挡酒吧。”

“别,用不着你。”邵醒叹了口气:“淼淼姐特意让我带你过去,就不是让你给我挡酒,而是让你多认识点人的。”

陈远皓说:“谢谢淼淼姐。”

“等会儿当面谢吧。”邵醒说:“看地址,出发了。”

老汪全名汪宇泉,是业内地位与许淼不相上下的金牌经纪人,手底下培养过不少赫赫有名的大牌,人缘不可能差。加上他性格是业界出了名的和善,他的生日宴,很多人都是愿意来捧场的。

陈远皓还穿着件宽松的运动服,邵醒帮他发消息问了问,得到了私人聚会,着装无所谓的答复。

到酒店的时候,邵醒才意识到前世自己竟然没被邀请来参加这个宴会。

算了,无所谓。

许淼就在酒店门口等着他们,脸上带着微笑,对着邵醒点了下头:“很好,我没看走眼。”

邵醒笑了笑:“这段时间辛苦淼淼姐了。”

“换个人和我说这句话,我会告诉他没什么辛苦的。”许淼带着他们朝宴会厅走:“但你说这话,我受之无愧。”说着,她侧头用余光瞥了眼陈远皓:“钱锐龙和我说,你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邵醒说:“没那必要。”

许淼推开宴会厅的门:“陈远皓的工作做得确实不错,但进组后很多地方还是要个经验老到的多照顾些的。你确实可以随心所欲,可你对钱锐龙甩冷脸,也是在让陈远皓难做。”

邵醒差点儿就把“我干嘛要在乎他”脱口而出了,事实上,他活了这么久,从来也就没在乎过这些事情。不高兴的就不做,遇见事了就直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处理,处理到能让自己爽快才是最终目的。至于别人怎么想,又是个什么感觉,这不在邵醒的考虑范围内。

上初中那年,父母给他留下了一张二十万的卡就离开了家,再也没管过他,那天起,邵醒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就只剩下了自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其他人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所以别人如何,无所谓。他只要哄好自己就行。

许淼刚认识邵醒的时候就劝过他说,这种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方式迟早是要让他吃到苦头的,可惜邵醒直到死去,都没有因此改过或者反省过哪怕一次。

邵醒侧头看了看陈远皓,陈远皓的眼睛本就在他身上没离开过,对上视线后,陈远皓笑了笑。

他被钱锐龙为难了吗?

邵醒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宴会厅里的人已经坐满了八张桌子,邵醒大略扫了一眼,发现不少都是生面孔。这个宴会上不止有艺人经纪人,还有导演编剧和赞助商之类,阵容简直比星辰娱乐的年会都要豪华。

许淼把邵醒和陈远皓领到了一张桌子旁边坐下,刚好两个空位,他和陈远皓一人一个。

还没拉开椅子,桌上的人就纷纷热情地向邵醒打招呼,并恭喜他拿下了方导新电影的角色。

方导的试镜都是全公开的,谁成功了谁失败了都不是秘密。但邵醒面对这一转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七嘴八舌吵得人脑袋嗡嗡响的贺喜,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许淼没叫自己来。

他从桌上拿了个小酒杯,偏了下头,还没开口,陈远皓已经拿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茅台瓶子上来,给他把酒加满了。

倒完酒,陈远皓忽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演像点儿。”

邵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陈远皓是怎么个意思,直到他跟这一群人碰杯喝酒的时候,他才知道了这句“演像点儿”的意思。

这丫竟然给他倒了杯白水!

邵醒仰脖子喝到水的瞬间心情真是既震惊又复杂,酒杯子小,他一饮而尽也没什么压力,最大的难点是在喝完后得迅速反应过来演出被酒精刺激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放下酒杯,桌上其他人还笑着说:“邵哥真给面子。”

而邵醒拿着酒杯,根本不敢放下去,生怕被人发现他杯子里连酒味都没有。

他心里正一边骂着陈远皓一边想着怎么收场,余光就看到许淼正和老汪一起往这边走,忙迎了上去,笑着道:“汪老师,生日快乐。”

汪宇泉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也要恭喜你,不得不说,老许这眼光还是比我毒啊,一眼就看中了你这么个好苗子。”

许淼在旁边拍了汪宇泉的肩膀一下:“哎哟,可行了啊,拍我马屁我也不会帮你向顾经理求情的。”

“不求拉倒,”汪宇泉道:“反正她天天堵在电梯口骂,都给我骂习惯了。来,邵醒,我们喝一杯。”说着,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陈远皓仿佛一个专门的倒酒机器人,立马走了过来,给两人都满上了。

邵醒发现他手里还是之前那个茅台瓶子,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陈远皓笑着眨了眨眼睛。

邵醒收回视线,跟汪宇泉碰了杯,举起酒杯一仰脖子——

这次竟然真的是酒。

邵醒闭了闭眼,缓过酒精带来的这阵火辣的刺激。汪宇泉喝完酒,还没说几句话,立马就被旁边的其他人给喊走了。

许淼经过邵醒身边的时候,说了句:“别喝多了。”

这句话陈远皓替邵醒答了:“放心吧淼淼姐,有我看着呢。”

许淼看向他,点了下头,脸上笑意淡了些,显然还是不怎么待见陈远皓。

服务员刚好在这会儿走进来开始上菜,邵醒坐下来后,看了看身旁坐着的陈远皓,还是没忍住,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想要知道刚刚那两下是怎么回事儿。

陈远皓笑着与桌上那一大转儿连邵醒都不知道究竟谁是谁的人说着话,连脸都没扭过来一下,却好像是侧脑袋上多长了个眼睛,邵醒还没开口,他已经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朝邵醒张开手掌,让邵醒看到了他手指缝里夹着的一个小酒盖儿。然后收起手指,扯了下身上外套的袖口,里面竟然有小半瓶被压扁了的矿泉水。

邵醒震惊了。

让他更惊讶的事儿还在后面。邵醒虽然会来参加这种宴会,但也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场合。他讨厌说话做事绕来绕去,一个意思要绕千八百个弯来说的人,偏偏演艺圈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平时来了这边,光是应付就够烦的了,更多时候他都是顶着个冷脸,宁愿别人说他爱耍大牌,也懒得费力气多笑几下说几句客气话。

所以许淼要么不喊他来,要么一直跟着他,防止他真的把整个娱乐圈变成仇家。

但今天,许淼没留在他的身边,邵醒竟然也没感觉到什么烦躁,因为他不乐意理睬的对象,陈远皓全都帮他应付了,他只需要看时机陪着喝点酒就行。

而且这小子还很会看人下菜碟,遇见咖位大的艺人或很出名的投资商,就给邵醒倒酒,遇见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等,就给邵醒倒水。当然,十次里面八次都是水,喝到后面邵醒都在思考着是不是该装醉一下才合适了。

好在生日宴后半场,大多数人都已经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了,也没人关注邵醒到底醉没醉。

看着差不多也到了该转战ktv之类娱乐会所的时候,邵醒正想着找机会撤退,那边就又走过来一个老总模样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要和他喝一杯。

邵醒认识这男的,是个房地产商,家里相当有实力,出手也阔绰,但在他们圈内风评差得无人可出其右,原因很简单:这人是脑子直连下体那一类型的。男女通吃,遇见了长得好看的就爱咬死了不松口,用尽手段都得尝到味儿了才肯罢休。

邵醒都想点点陈远皓,和他说声:瞧,你的亲兄弟来了……

上一世邵醒也被这位房地产缠过,不过那是进组以后的事儿了。在方导的组里,这天然就是个保护伞,剩下的让许淼去处理就行。但这会儿还没进组,因此邵醒一看到他,就知道不妙,他转头朝许淼的方向看了眼,心里更沉:许淼已经喝倒了。

背地里处理,和当面不给面子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儿。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因为小人想恶心谁,那真是要被恶心死的。

跑是跑不了的,只能邵醒自己先应付着了。

“邵醒,”房地产笑得十分高兴,一举手里的酒杯:“竟然能在这儿碰上你,真是缘分啊,我可是在你出道的时候就是你的粉丝了。”

邵醒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笑了一下,拿起了酒杯,与房地产碰了碰:“多谢……”

正要喝,陈远皓忽然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刘总,”陈远皓笑着说:“邵醒今天喝得有点太多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进组了,您看这杯我替他喝了行吗?”

邵醒这会儿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陈远皓竟然知道房地产姓什么。

刘总看了看陈远皓,笑了:“你替他喝?”

陈远皓笑着点头:“您一杯,我十杯。”

邵醒一怔。今晚陈远皓根本也没去认识什么人,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把能替他喝的酒都替他喝了,实在替不了的才搞偷天换日的那套。这会儿陈远皓喝得比他多了好几倍,还搞以十换一这套,是真把自个儿当超人了?

一杯酒而已,至于吗……

邵醒看了眼手里的杯子,愣了。杯子底部,一个不明显的小气泡正晃晃悠悠地往上浮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在里面溶解。

操。他在心里骂了句。说陈远皓和这房地产是亲兄弟真没说错,刚刚那短暂的碰杯,也就一瞬间的事儿,房地产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他杯子里扔药,更神奇的是,陈远皓竟然还发现了。真是棋逢对手。

刘总笑呵呵的,没理陈远皓,而是看着邵醒:“邵醒,你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怎么会不给刘总面子,只是我这会儿刚好要走了,我助理之前挨了打,还要去医院检查呢。”邵醒伸出手,在陈远皓的肩上按了一下。“只能喝这一杯,刘总不介意吧。”

刘总一听他要走,立马就犹豫了,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一看就知道是在担心自己下了药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了手还被记恨。

“哎,那就……”刘总看了眼邵醒手里的酒,“那就和助理喝一杯吧,反正之后见面的机会多呢。”

邵醒还没想好该怎么把这个要求也回绝掉,陈远皓已经走上前来,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一口将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

操!

神经病!

傻逼吧你!

邵醒顿了下,笑着朝刘总点了下头:“是,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也懒得再管刘总是怎么个反应,直接拉着陈远皓就往宴会厅外面走。

陈远皓也没反抗,就这么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走廊上这会儿没其他人,邵醒松开手,转过身看了陈远皓一眼:“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陈远皓的脸很红,他看着邵醒的脸,笑了笑:“你看出来啦?反正都得喝,我喝就喝了嘛,省得多废话了。”

“他往里面加的是什么好东西吗你还抢着喝……”邵醒心里的焦急连他自己都惊讶:“先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陈远皓低声道:“回去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邵醒皱眉,陈远皓却笑道:“放心,我有经验。”

“那你……”邵醒余光见到有其他客人朝这边走过来,立马压低了声音:“经验还挺他妈丰富。”

“别生气。”陈远皓轻声道,“没什么的。”

邵醒“啧”了声,转身继续往外走:“要是我再红点儿,根本也就不会有这种破事儿发生。妈的……”

陈远皓跟在他身后,笑着说:“嗯,要是咖位再大点儿,今晚喝得就全是水了。”

邵醒愤怒地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在明知陈远皓是刻意逗他开心的前提下,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一下。

“哎,我这手绝活怎么样?”陈远皓没错过他唇角的这个小弧度,快走两步跟了上来:“挺到位的吧。”

邵醒不想搭话,但这事儿确实让他好奇了一晚上,沉默片刻,还是在走出酒店以后转头问道:“你怎么练出来的。”

“刚入职的时候,负责带我的前辈是个王八蛋,什么都不教,还让我背了一堆锅。”陈远皓说:“眼看着我就要被辞了,上面下来个大领导,经理点了全部的人去陪着吃饭,我主动揽了倒酒的活儿,给经理展现了一下。”

邵醒说:“然后你就凭着这手绝活留了下来?”

陈远皓弯着眼睛:“人总得有一门手艺傍身嘛。”

邵醒叹了口气,这段短暂的交谈真的让他心里的怒气散了个七七八八。公司的代驾已经提前在他的保姆车旁边候着了,他和陈远皓上了车。

本来邵醒想让陈远皓坐在最后面,他坐中间那排。陈远皓却在落座的时候在他的手腕处轻轻勾了一下,于是邵醒犹豫了下,还是在陈远皓身边坐下了。

要不是陈远皓在旁边拦着,他就要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这杯酒给喝下去了,何况最后这杯酒陈远皓还帮他挡下来了。于情于理,邵醒都承了陈远皓的情,心里……说没被触动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陈远皓都没什么动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邵醒旁边,车内很暗,只凭借外面照进来的灯光,邵醒也判断不出他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直到代驾把车停到了车库里,陈远皓才突然伸出手来,搂住了邵醒的腰。

邵醒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把他推开,陈远皓却将脸贴到了邵醒的锁骨处,低声模糊地说了句:“邵哥……我好难受……”

邵醒推开他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代驾在前面说了声:“邵哥,我先走了啊。”

“啊……”邵醒不知道这一幕有没有被看见,反正被看到了他也没招管了:“你先走吧。”

代驾下了车,很快就离开了。邵醒僵着身子坐在原地,陈远皓用喝了酒的滚烫的唇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下:“我好难受……”

“陈远皓,你别跟我装。”邵醒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要是真难受我现在就把代驾喊回来带你去医院。”

陈远皓眨了下眼,腰轻轻动了动,下身在邵醒腿上轻顶了一下,声音闷在邵醒的掌心里:“就这么去吗?”

邵醒骂了一声,陈远皓已经完全硬了,那玩意儿顶在他的腿上,立马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怎么去都行,光着去都行。”邵醒说:“你今天……反正我今天不想打你,你也别讨打。”

陈远皓笑了笑,哑着嗓子说:“邵哥,邵醒,我真的很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滚。”邵醒松开了他的嘴,开始拉他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不用你动手,你……不用碰我的。”陈远皓一得释放,立马蛇一般缠到了邵醒的身上,用舌头湿漉漉地舔邵醒的脖子,手也开始抚摸他的身体:“你也很久没做了吧?我用嘴帮你,行吗?”

邵醒侧头躲陈远皓,却被他极具技巧的挑逗挑起了感觉,身体分明没摄入多少酒精,却已擅自在陈远皓的抚摸下兴奋起来。

“你是真想被我辞退是不是?”邵醒咬着牙问。

陈远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身子向下一滑,直接跪到了地上。邵醒看着他用膝盖挪到了自己的两腿之间,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贴在了他已有了反应的裆部。

邵醒发现陈远皓的唇原来长得很好看,形状漂亮,颜色也很好看……

“让我舔一下,求你了,邵哥。”陈远皓在邵醒的胯部一下一下的亲着,声音带着酒后的低哑:“我真的想你想得快疯了。”

邵醒伸手去推陈远皓的脑袋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有点用不出力气来,仿佛喝下了那杯酒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我不喜欢你,”邵醒说:“赶紧……滚。”

陈远皓却拉过了他扶在自己脑门儿上的手,张开嘴,含住了他的食中二指。喝过了酒,还被下了催情药的口腔非常热,还很湿,邵醒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是如何被陈远皓仔细舔舐的,男人的舌头很灵活,柔软,且极具技巧,缠着吸着吮着,他无意识地动了下手指,陈远皓的舌头立马伸到了他的两指之间,讨好地舔着,舌尖绕着他的指尖,充满暗示意味地舔着他的指甲缝儿。

骚货这个词几乎是自动从邵醒脑袋里冒出来的。

“你他妈……”邵醒抽出手指:“给多少人口过?”

陈远皓笑了笑,脑袋追上来在他的手上亲了下:“现在只想给你口,让我舔吧,邵哥,求你了。我想要你的肉棒。”

邵醒已经完全硬了,昏暗的保姆车里,他靠坐在最后排的座椅上,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陈远皓解开了自己的皮带,从内裤前方的开口处拿出了自己的性器。

他之前真的挺看不上陈远皓的,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和陈远皓交往。这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长得虽然是帅,但也没到让人见了就头脑发昏的地步。尤其这人还三心二意,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的,上床当炮友就算了,当男朋友属实是脑子有病。

直到现在,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是个处男的邵醒才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选交往对象,不只要看钱和脸,性爱表现如何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点。

就在半小时前,陈远皓还跟他一起站在明亮的宴会厅里,帮他和一大堆人交际,谈吐有礼从容,为他挡酒,为了他耍小手段,哄他开心。

这会儿,陈远皓却也能放得下身段,跪在他的身前,舔他的脖子和手指,求着要给他口交,仿佛一个淫荡的娼妓。

这矛盾的模样,直接满足了男人心底对床伴最大的欲望——床下上得了台面,床上又够骚够浪放得下身段。

邵醒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经不住诱惑。

阴茎被陈远皓含住的时候,他无法控制地溢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陈远皓的嘴很热,且下体和手指对温度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阴茎一进入陈远皓的口腔,仿佛被泡进了温度刚好的热水里,舌头湿湿热热地缠了上来,在他的龟头上讨好地舔着,一边舔,一边将他的肉棒往里含。

邵醒能感觉到自己的下体已经沾满了陈远皓的口水,又湿又热的感觉极大程度的满足了他的欲望,他身体放松了下来,向后靠着,享受着陈远皓的口腔和细致的服务。诚然,他的内心对这样的事情还是厌恶的,他也依然接受不了陈远皓过去的那些事,但现在,他硬挺的肉棒根本不容他思考更多的事情。

甚至那种厌恶的感觉掺杂在快感里面,反而多加了几分刺激的感受。

邵醒的东西尺寸相当可观,陈远皓也吞得挺艰难的,他小心地用嘴唇裹着牙齿,不让自己磕碰到邵醒,然后尽可能的给邵醒做深喉。

他是出了名的纯1,一起玩的要么是纯0,要么是05,也有肉棒大的,但也没到邵醒这地步。陈远皓努力放松了喉口,压着呕吐的欲望,慢慢让邵醒插进自己的喉咙里,嘴唇贴到了邵醒的肉棒根部。

邵醒舒爽的呻吟在此时就是最好的鼓励,让喜欢的人得到快感的满足感甚至超过了身体上的难受。陈远皓开始晃动脑袋,让邵醒的肉棒在自己的喉咙里浅浅地抽插,手借机抚摸他的小腹和底下的囊袋,另一只手则迫不及待地扯掉了自己的裤子,掏出在药物加持下早就硬得流水的肉棒,飞快地撸动起来。

紧致的喉口和灵活的不断在茎身上舔弄的舌头,让从未尝过情欲滋味的邵醒感受到了头皮发麻、腰眼发酸的滋味。他侧着头,急促地粗喘着,手无意识地搭在陈远皓的后脑上,轻轻抓弄陈远皓的头发。

他看到了陈远皓自己打手枪的样子,肉棒不由得又硬了几分。

陈远皓却在这时脑袋后撤,吐出了邵醒的肉棒。骤然失去温热紧致的包裹,邵醒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陈远皓抬脸眯着眼对他笑了笑,用手圈着他的阴茎根部,扶着这根粗长的肉棒,伸长了舌头,将舌面尽可能地紧贴在邵醒的阴茎上,然后慢慢地将他重新含了进去。

这一次含进去,他舌头能照顾到邵醒的范围明显变大了,像条湿漉漉热乎乎的蛇,紧密地缠在邵醒的肉棒上,两侧脸颊微微陷下去,吮着那根东西,重新开始给邵醒口交。

这次的快感比第一次还要强烈,邵醒骂了一声,还是没能忍住呻吟,伸手抓住了陈远皓后脑的头发,开始挺腰主动肏弄陈远皓的嘴。

陈远皓顺从地仰起头,尽管已经难受地皱起眉头,却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还努力地放松着身体,手指在邵醒的囊带上按摩着,让邵醒能在自己身上得到更多的快感。

同时,他打手枪的动作也没停下。刘总的药还挺厉害的,陈远皓感觉他的身体都已经烧起来了,呼吸间好像都带着火星儿,看这劲头,光是一两次的恐怕不够,要是换个没经验的过来,这会儿恐怕已经神志不清了。

邵醒的肉棒在喉咙里跳了跳,变得更硬,手心里捧着的囊袋也绷紧了。陈远皓知道他是要射了,立马更殷勤地吞咽吮吸,两侧的软肉几乎都贴到了邵醒的茎身上。

邵醒重重地粗喘着,然后猛地将陈远皓的脑袋牢牢摁在胯间,仰起脖子,皱着眉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往陈远皓喉咙里灌精的过程里,这人甚至还有余力轻轻揉弄他的囊袋。

过了好一会儿,邵醒才松开了陈远皓,他缓了一会儿,总算感觉理智逐渐归拢到了身体里。

陈远皓还含着他已经疲软下去的肉棒,邵醒抬手推了下陈远皓的脑门,陈远皓便吐出了他的阴茎。

妈的……连肉棒上的残精和前列腺液都给他舔得干干净净。

陈远皓吐出肉棒,却没有站起来,而是一歪头枕到了邵醒的大腿上,眯着眼轻哼着,手上动作更快,没多久就射了出来。

他射完了,又低头亲了下邵醒的东西:“谢谢邵哥。”

邵醒以前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满嘴“一时冲动”结果“犯下错误”的男人。鸡巴长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忍得住忍不住的,只是想不想的问题而已。

可现在,他看着靠在自己腿上喘气的陈远皓,终于是被自己的回旋镖给打了个正着。

此刻邵醒的感觉很复杂,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仍然无法接受陈远皓的那些精彩的过去,没法接受陈远皓对待感情的态度,但……他也确实欣赏陈远皓的工作能力,确实对陈远皓尽心尽力的伺候很满意,刚刚也是真的爽到了。

甚至可以说,在此之前,邵醒都无法想象性爱竟然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快感和愉悦。

他轻轻踢了下陈远皓的腿:“……起来。”

陈远皓没说话,一点儿没耽搁地扶着旁边的椅子弯着腰站了起来,然后坐了下去。他的性器还露在外面,邵醒扫了一眼,有些意外:“你不是刚刚才射过?”

陈远皓舔了下唇:“药太烈了。”

邵醒这次没再说去医院的事儿了,他拉好自己的裤子:“下车。”

“邵哥。”陈远皓抓了下他的手腕:“我……”

“别废话。”邵醒说:“你要是想在车里待着就待着。”

陈远皓沉默几秒,飞快地把还硬着的肉棒压回了裤子里,又从旁边抽了两张餐巾纸擦了下手,跟在邵醒身后下了车。

一路上邵醒都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沉默着。陈远皓这会儿虽然被欲望烧得难受,但也还是忍不住去揣测邵醒心里的想法。

今天这情况,的确是他有意在借机发挥了。邵醒明天冷静下来,不,就等会儿冷静下来,直接把自己辞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此陈远皓很清楚,在已经跨出了这一步的前提下,他要么直接把邵醒拿下,要么卷铺盖走人。

可出乎陈远皓的意料,他刚跟着邵醒进了公寓的门,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只是关上了门,邵醒就直接扯着他往主卧里走。

陈远皓几乎瞬间便明白了邵醒的意思,胸膛和脑袋里同时迸出兴奋的火花,连他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地跟着一起颤抖起来。用不着邵醒开口或者给什么信号,进入主卧以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扒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

邵醒一点儿都不急,站在他面前等着他脱完了,才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我要上你。”

陈远皓愣住了。

邵醒挑了下眉,脱掉了身上的外套:“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陈远皓笑了下,走上前来,压住手指的颤抖,今晚第二次解开了邵醒的皮带:“是太愿意了,才……我自己都有点惊讶……”

玩了这么些年,想要上陈远皓的人不在少数,但陈远皓眼色快,手法高明,还练过几年散打,一次都没让人碰到过自己后面。

他只喜欢上别人,只喜欢通过进入不同的身体来得到快感,但对别人占有自己、进入自己这件事儿,可以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挺反感。

然而,邵醒一开口,就把他这些年来的原则给打破了,一句话而已,就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陈远皓拉下邵醒的内裤,在卧室的灯光下,仰起头用渴慕的目光打量着邵醒的裸体。

“你家有润滑剂吗?”陈远皓摸了下邵醒的肉棒,“芦荟胶或者面霜什么的也行。”

“经验是挺丰富的。”邵醒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用脚踩着把自己的内裤和裤子全脱了,“用过不少次吧。”

陈远皓反手握住了邵醒的手腕,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证明什么:“我后面是第一次,没人碰过。”

说完自己却先愣了一下。

就好像潜意识里,他也是想要把最纯洁的、从来没人碰过的东西捧给邵醒的。这其中理所当然地包括了自己的身体。

邵醒没说话,陈远皓已忍不住,走过来抱住了他,两手在他的背上抚摸着,同时也小心翼翼观察着邵醒的反应。

邵醒的脸上也带着情欲的兴奋,让他本来有些冷淡的眉眼都染上了鲜活的颜色。他看着陈远皓,眸子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像是讨厌,又像是挣扎,翻来覆去的。

陈远皓清楚,邵醒理智上还是没法儿接受自己的,这会儿拉自己进主卧,完全是因为欲望和冲动在作祟。于是他也没再多废话,摸了两下就直接切入主题,手向下开始揉弄邵醒的肉棒,嘴唇则在邵醒的喉结锁骨和胸膛上来回吻着,舌尖伸出来,轻轻地勾舔那两颗淡色的乳粒。

邵醒很快就重新硬了起来,他抬手捂了下陈远皓的嘴:“床头柜里有护手霜。”

“……好。”陈远皓摸了摸他的腹肌:“你去床上。”

邵醒“嗯”了一声,走到床边,把被子往边上推了推,然后上了床,靠着枕头,两条长腿随意地舒展。陈远皓眼睛紧紧地黏在他身上,拉了好几次才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那支护手霜拿了出来。

虽然没当过0,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尤其陈远皓还是个近距离看过许多次猪跑的人,他拿着护手霜,爬到了床上,两腿分开跪在邵醒的身体两侧,打开护手霜的盖子,挤了一坨,往自己的身后探了过去。

第一个感觉是怪,太奇怪了。陈远皓给很多人做过润滑,其中不乏雏儿,但摸别人和摸自己完全是两回事。他皱起了眉,咬着下唇,用了点儿力才挤开自己紧闭的后穴,把沾满了护手霜的手指送进了自己没被开拓过的处子穴里。

而邵醒只是躺靠在枕头上,用一种陈远皓根本看不懂的神情看着他。

其实邵醒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但他清楚,一旦自己明白了,那一定会立马叫停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所以他现在根本没在思考,他只是在身体里那为数不多的酒精的刺激下,顺从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欲望的指引。

不得不感谢房地产,他的药在此刻给两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放纵借口,现在用不着上半身思考,所有都能说成是承了情,是为了解决药物问题。

对,就是药。

都怪药。

陈远皓已经从跪在他身体两侧,变成了伏在他身上的姿势。邵醒侧了侧头,很配合地让陈远皓在自己的脖颈上亲吻,越过陈远皓漂亮光洁的背,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只正在弧度圆翘的臀肉间动作的手。

陈远皓显然没有说谎,扩张的动作是邵醒都看得出的生涩,偏偏他又很兴奋,兴奋到前面挺翘的那根一直在邵醒的小腹上来回摩擦着,流下很多腺液。

“邵醒……嗯……”陈远皓的声音有点哑,又带着一点甜腻的感觉,低低地传入耳中,让邵醒有种背后发紧的感觉,“我喜欢你……啊……操……”

他拔出了手指,微微直起身子,又挤了一次护手霜,这次比前一次挤得更多。邵醒看见他神情有点儿委屈:“没有润滑剂好用……”

“……废话。”邵醒挤出这两个字后,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很紧张,紧张的连话都有点不会说了。

而陈远皓也看出了这一点,凑过来,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别怕,你享受就好了。”

明知很傻逼,可邵醒这会儿却抑制不住冲动,看着陈远皓问了句:“你对谁都这样吗?”

陈远皓愣了下,随即笑了:“怎么可能,我只对你这样过。邵醒,我真的是第一次……我……嗯……这辈子还没第二个人看过我这个样子呢……”

他重新坐直了身体,两腿分开,将胯往前顶了顶,一手伸到前面,将自己性器连着囊袋一同往上捋了起来:“……看见了吗?”

邵醒低头看过去,失去了前方性器的遮掩,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含着护手霜,正在吞吐三根手指的浅色小穴。

在看清那穴口的瞬间,一股热血就猛地冲上了他的大脑,刚被陈远皓弄硬的肉棒前端也流出了一点儿腺液。

“我只为你这么做过,也只会为你这么做。”陈远皓轻声说,这个姿势让他很难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知道邵醒会喜欢,所以他没想着让自己轻松,而是继续就着这个姿势继续扩张。邵醒的视线和反应,甚至比药物还要让陈远皓感觉兴奋,他紧盯着邵醒的眼睛,手指抽插着自己的后穴,刻意放慢了动作,以便确定邵醒是不是还在看着自己。

而邵醒从头到尾,眼睛都没从他的手上离开过。

不能相信陈远皓。

这个不知道有过多少男女朋友和炮友的男人,连脑子都不用动就能随意冒出一连串儿的甜言蜜语,嘴里怎么可能有真话。自己这种从没谈过恋爱的,落到了他的手里,绝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什么喜欢,他只是在玩玩而已。

清醒点。

可邵醒发现自己已经伸出了手,握住了陈远皓的腰。

陈远皓的皮肤并不白,但十分光滑,肌肤紧绷且富有弹性,肌肉线条也很漂亮。邵醒的手刚摸上去,他就发出了一声难耐的呻吟,抬起了那只刚刚还按着自己性器的手,覆到邵醒的手背上,软着声音:“邵醒……”

邵醒的手在陈远皓若有似无的引导下,顺着他的腰线往上摸,小腹,肋骨,胸肌,然后是乳头。

陈远皓低哑地呻吟着,好像邵醒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挑起他最大的欲望。他覆在邵醒手背上的那只手也不知什么时候,穿插进了邵醒的手指间,变成了一个十指交扣的动作。

陈远皓带着邵醒的手在自己的胸肌上来回抚摸着,他特意地练过这个部分,清楚自己胸肌的轮廓和形状都是很好看的,在床上,身材也是他吸引床伴的一大手段。

可他这会儿却有点害怕邵醒会不喜欢自己的身体,于是一边引导着邵醒,一边注意着邵醒的神情。

邵醒与他短暂地对视,好像明白了什么,手指动了动,在他的胸肌上捏了一下。

“啊……”陈远皓呼吸顿时急促,心里也松了口气,望着邵醒的目光带上了渴求:“再多摸摸我……”

邵醒开口:“摸哪儿?”

“摸哪儿都行。”陈远皓挺动胸膛,在邵醒的指腹上磨自己已经挺立起来的乳尖,眼神迷离:“我是你的,你怎么弄我都可以……”

邵醒大脑尚且清明的那部分在此时冒出了一句感慨:陈远皓真不愧是个性爱老手。他相当明白如何在床上勾起床伴的欲望,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喘息和呻吟,都是那么恰到好处。邵醒明明没做什么,陈远皓却表现出了一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渴望他的模样出来,且神情还一点儿都不造作,反而十分真诚。

邵醒开始双手抚弄陈远皓的胸肌和乳头的时候,终于是彻彻底底地理解了陈远皓以前那些床伴的感受。床上的他是真漂亮,也是真骚,更厉害的是,他在床下所展现出的个人魅力,也给他在床上的表现加了分。邵醒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喊自己的名字,竟然真的有一种他们在谈恋爱的感觉。

质疑、理解这两步路邵醒已经走完了,接下来在不停下,就是成为和超越了。

你真的要和一个根本没交往关系的男人上床?

你真的要把你的第一次给一个你最讨厌、最鄙视、最接受不了的滥交渣男?

邵醒很烦,烦得恨不得直接将手移上去把陈远皓给掐死得了。却也很激动,激动的恨不得立马插进陈远皓从未被其他男人开拓过的身体里,将这个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王八蛋操得再也说不了这些让人心乱的情话。

理智和情感果然是完全分开的两个部分。

明明不久前才在车里射过一回,这会儿邵醒却感觉自己的下身已经硬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他放下了揉弄陈远皓胸肌的手,一只在前面,握住了陈远皓的肉棒,另一只手则向后,在陈远皓的屁股上捏了下。

陈远皓那张已被情欲填满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讶,很快,这惊讶就变成了激动。他知道邵醒的欲已经完全被自己挑起来了,而他自己带了药,这会儿也已经吃不住,按住了邵醒拨弄自己性器的手:“邵哥,等会儿……我要射了……”

“那就射出来。”邵醒继续把玩他的肉棒,陈远皓的确是有男女通吃的资本的,肉棒粗长,形状很漂亮,颜色却很重,一看就知道用过不知道多少次。

陈远皓又按了按他的手,轻声道:“等你插进来再射……你太大了,我怕我吃不下去……”

邵醒停了手,看向他,而陈远皓笑了一下,拔出自己后穴里的手指,转而用还沾着黏液的手指握住了邵醒的肉棒,将旁边的护手霜拿过来,对着邵醒的龟头挤了一坨,用手指抹匀了,然后抬起腰,小心翼翼地将这根滚烫的东西对准了自己的后穴穴口。

陈远皓给自己做得扩张还算到位,加上药物的加持,虽然很痛很胀,但他还是咬着牙,将邵醒的肉棒坐到了底。

滚烫又粗长的肉棒沉甸甸的,在他的肚子里跳动着,陈远皓无法控制地摇晃了一下身体,手撑到了邵醒身边,深呼吸了几下,手伸到前方,握住了自己的肉棒撸动起来。

邵醒已彻底被陈远皓这副模样勾起了火,此时此刻,他已忘了什么讨厌什么喜欢什么接受得了接受不了,那些在骑在他身上,正用紧致高热的后穴包裹着他的陈远皓面前,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他一个翻身将陈远皓掀了下去,然后拎着陈远皓的膝盖往上一提,遵从本能在那紧致的小穴里肏弄起来。

护手霜的确不如润滑剂好用,但在足量的情况下,还是尽职尽责地发挥了作用,将两人的结合处弄得又湿又滑。

邵醒完全没有性经验,也根本不懂什么技巧,只知道遵从自己的欲望,压着身下的男人,在对方湿软的嫩穴里一通狂捣猛干。湿软娇嫩的肠肉紧紧贴在他的肉棒上,紧致的肠道好似会一张会吮吸的小嘴,快感令邵醒的大脑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摆动着腰,用力地顶陈远皓身体里的嫩肉,而陈远皓也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发出甜腻的又痛又爽的呻吟声,手在前面用力撸动着那根颜色很深的性器,透明的腺液滴在腹肌上,拉出一条透明的丝线。

太爽了。

真的太舒服了。

陈远皓怎么能——他怎么可以这么淫荡?

他怎么能在自己的床上显得这么游刃有余?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坦荡?到底有多少个人亲过他,看过他的裸体,见过他这副沉溺于情欲之中的样子?

一种烦躁的几乎刻意被称之为怒火的情绪在邵醒的他的脑子里越来越乱,到最后他放弃了思考,更狠更用力地干陈远皓。

陈远皓的两条长腿主动地缠在邵醒的腰上,腿根分得很开,还挺起了腰,以便邵醒能轻松地进入他身体里最深的地方。

他一开始只是为了配合邵醒,后面药效上来,被撑开胀得酸麻的肠穴逐渐尝到了大肉棒的美妙之处。邵醒的阴茎真的很长,粗度硬度也相当厉害,拔出插入的动作虽然没什么技巧可言,但光靠这根天赋异禀的肉棒,已足够让陈远皓神魂颠倒了。

每次插入,滚烫粗大的肉棒都会碰到他肠穴里的前列腺点,微微翘起来的龟头几乎是碾着他的敏感点插进去的。而等邵醒完全顶进他的身体里,囊袋拍打在他的臀肉上的时候,那饱满硕大的龟头已然插进了陈远皓的结肠口,连反抗的余地都没给他,就这么直接把他从没被碰过的后穴彻底肏开了。

陈远皓上过的男人比女人还多,他的性器尺寸也不错,床上激动的时候,也干到过对方的结肠口,只是龟头撞两下,单是如此,就已能让那些个人兴奋得大声呻吟精液狂射。

可他从没像邵醒这样,不仅撞到了,还将整个龟头连同一小截茎身都插了进来。陈远皓性经验再怎么丰富,也是个后面没被开过苞的雏儿,第一次被肏,就来这么猛的,就算是他也承受不了。

刚进来最难受的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前面也用不着撸了,被插了几下自己就流出了精液,然后很快的又硬了起来。

那快感太吓人了,被那么大那么硬的东西顶进柔嫩的深处,真的很疼,或者说应该是很疼的,但现在陈远皓根本分辨不出来,因为过于巨大的快感已经让他的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疼痛也变成了快乐的源泉。

陈远皓想要求饶,可他看着压在自己身上不断动作的邵醒,滑到嘴边的求饶就变成了呻吟和邵醒的名字。

荒唐点儿说,他感觉邵醒都不止顶进了他的结肠口,很可能还顶进了他的心里。他从来从来从来,一次都没有在做爱的过程里,感觉自己如此夸张地喜欢这个人。

而为了将这庞大的不断膨胀起来的情感从自己发胀的胸口处疏通出来,陈远皓无法控制地喊着“邵哥”“邵醒”,翻来覆去地说“我喜欢你”。

他又被干射了,但现在快感最主要的源头已不是前面的阴茎,而是被邵醒完全填满侵占的后穴。前面有不应期,后面却不需要停止,只要被刺激到敏感点,让他头皮发麻全身发软的快乐就会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邵醒中间射了一次,却连拔都没拔出来,就这么一边射一边干他,然后低头吮吸玩弄他的乳头,等肉棒重新硬了,再继续肏他。

陈远皓低低呻吟着,他伸手在旁边摸了摸,想要摸个枕头过来垫在自己腰下面,不然这姿势做下去,明天他的腰得断。

摸了两次都没摸着,摸着了手也是软的没力气,陈远皓只好推了推身上的邵醒:“邵哥……”

邵醒“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在他的身上亲吻着。

“我……”陈远皓本来想说我想要个枕头垫着,说出口,却又变成了:“你先拔出去,我趴着让你弄,后入更深……”

邵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起身,拔出了肉棒。

在肉棒滑出身体的瞬间,陈远皓几乎感觉自己肚子里缺了一块。这下他真是被彻底干开了。

他动了动酸软的腿,翻过身,将旁边的被子团了团,抱着压在身下,两腿跪着,腰下沉,一手伸到身后,掰开了自己的臀缝:“邵哥,进来。”

陈远皓的后穴已经有点儿被肏红了,褶皱发肿,沾着湿漉漉的淫水和护手霜,中间张着一个小口,微微翕合着。

“骚货。”邵醒跪在他身后,将粗热的阴茎顶进了他的后穴。

“啊……只对邵哥骚……嗯……好长……”陈远皓动了动腰,主动迎合着将肉棒吃了进去:“邵哥,你的东西都干到我结肠口里去了……”

邵醒被湿热的肠肉夹着,忍无可忍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就你这样的还是纯1?”

“我喜欢你才这样的,”陈远皓手向后,轻轻抚摸邵醒的大腿:“邵哥,我让你爽了吗?”

邵醒没说话,握着他的腰,开始猛肏他的小穴,将他干得再说不出任何挑逗的话来。

这个姿势果然进得更深,邵醒感觉陈远皓闭上嘴,自己的心情明显得到了提升。因为他一张嘴,邵醒就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他究竟对多少人说过同样的话。

甚至,陈远皓后面真的是第一次吗?

可邵醒也清楚,陈远皓没必要骗自己,系统先前给他的资料里也确实说过陈远皓是个纯1。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狠狠顶到陈远皓后穴的最深处,听着他又痛又爽的呻吟,邵醒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

在嫉妒那些比他先一步见过陈远皓这副模样的人,最嫉妒的就是那个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拿走了陈远皓初次的人。

疯了。

疯了疯了疯了。

邵醒在心里警告自己,和陈远皓上床可以,但绝对不能和这种人谈恋爱。

但身体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将肿胀的肉棒插进陈远皓的身体里,在那湿润的肉穴里尽情发泄自己的欲望,然后俯下身子,靠在陈远皓的背上,将精液全部射进了陈远皓的后穴。

一晚上都是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梦。最后邵醒从一个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对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却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到底梦到什么了。

他翻了个身,九点三十,不算早,但也不算是特别晚。

床上用品已经全换了新的,但邵醒一点都不记得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换的。他坐起身,缓了会儿神,在枕头周围摸了一圈,最后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缝儿里把自己的手机拎了出来。

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许淼两个,钱锐龙两个,还有个来自未知联系人。

未知联系人这个号儿下面还给他发了条消息:换新号码了,加一下备注。

邵醒把这条消息点开,发了个问号过去。

未知联系人秒回:我秦樊。

邵醒抓了抓头发,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一声短暂的嘟声后,秦樊笑嘻嘻的声音传了出来:“恭喜邵醒同志通过了方导的考验,成功出演秦大编剧亲自创作的本儿~”

“神经。”邵醒站起身朝浴室走去:“本儿不是你亲自写的还能是你亲自抄的啊。”

“真不会说话啊,”秦樊说:“在我这儿耍大牌,小心进组了我给你穿小鞋。”

邵醒单手给自己挤牙膏:“你这次要跟组?你不是每回都嫌麻烦么。”

秦樊叹了口气:“是嫌麻烦,这不是我家里天天催我结婚催得受不了了么,这次选景地刚好是我之前去过的镇子,我跟组去那边躲一阵。”

“还顺带节省了吃住路费,”邵醒打开水:“真会过日子。”

秦樊笑:“还是没你逍遥。这段时间假休得不错吧,难得一次热搜都没上。”

“偶尔也要分享一下聚光灯,毕竟我也不是太自私的人。”邵醒吐出了牙膏沫子,洗了洗脸,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脖子上落了好几个吻痕的自己,先是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不说了……进组了再请你吃饭。对了,你怎么突然换号码了?”

“……躲催婚啊。”秦樊有点无奈。

“哦,”邵醒说:“你也真不嫌麻烦。”

秦樊说:“那确实没有邵醒哥哥被骚扰百次也死不换号的气魄。”

邵醒“哈哈”了两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秦樊也听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骂了他两句就挂了电话。

邵醒把手机放到一旁。他和秦樊在高中在网上认识,后面上了同一所大学。一个编剧系,一个表演系。秦樊成名的时间比邵醒还要早不少,邵醒刚出道的时候,秦樊已经通关了电视剧,开始写电影剧本了。

擦干了脸上的水,邵醒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管理,才慢吞吞地走出浴室,拉开主卧的门。

陈远皓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他穿了件很简单的白t,下半身套了个黑色宽松的半截裤,白色裤绳打了个蝴蝶结,从裤筒伸出的腿又长又直。从脸上微笑的表情,可以看出陈远皓这会儿的心情相当不错。

客厅里有一股食物的香味,邵醒走了两步,看到了餐桌上放着的早餐。

“邵哥,”陈远皓听到动静,立马收起手机站了起来,一挑眉,笑得十分灿烂:“你醒啦。我买了点早饭,包子油条稀饭什么的,吃点儿吧。”

邵醒看着他,张了张嘴,只说出来一个“嗯”字。

在餐桌边上坐下来以后,邵醒发现桌上的碗筷勺已经全准备好了,买来的早餐们样样都规规矩矩地摆在盘子里,且种类十分丰富。陈远皓那句“什么的”至少概括了六种食物,甚至光是包子馅儿就有四种。

邵醒吃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向陈远皓:“你这是把人早餐店给打包回来了?”

“我担心你没胃口,就想着多买两样回来。”陈远皓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了邵醒对面:“你就吃你想吃的,剩下的当我午饭。”

邵醒看了他一会儿,低头开始吃。

“淼淼姐早上打你电话没打通,她让我转告你,说方导那边已经把棚子搭好了,下周四就能过去。”陈远皓说。

“哦。”邵醒左右看了看。

陈远皓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咸菜,打开盖儿放到了他面前。邵醒夹了点咸菜放到碗里,喝了两口稀饭,忽然意识到陈远皓竟然已经能在不需要自己说任何一句话,单凭自己的动作就能判断出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放下筷子。

“嗯?”陈远皓看了看他的碗:“再吃点儿吧,你昨天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了。”

邵醒说:“陈远皓。”

陈远皓抬起脸与他对视,几秒后,那张带着点疑惑的脸上浮现出了讨好的笑:“邵哥,昨天对不起,那药有点儿太烈了,加上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昨晚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邵醒打断了他:“你对自己第一次的处理方法还挺潇洒的。”

陈远皓顿住了,邵醒看见他的眸子微微颤动着,似乎正小心地观察着自己的脸,试图从自己的表情里找出点提示之类的东西。

“邵哥,”陈远皓清了清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喜欢你,但我怕你讨厌我,烦我。所以、就……嗯……”

他舔了下唇:“就,昨天是我太想要你了,才诱惑的你。我的意思是,虽然,嗯……虽然我昨天是第一次,但会发生那事儿是我的原因,所以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接受不了就当没发生,我没事儿的。”

邵醒看着他说话都费劲的样,明明心情跟愉快半点也扯不上边,唇角却莫名勾了勾。

这个小动作好像给了陈远皓某种程度上的鼓励,他的身体放松了一点,说话舌头也总算不打结了:“邵哥,你看,我追你也有大半年了。我知道你挺看不上我的,但我也是真的喜欢你。要是你愿意,给我个机会。”

说完又赶紧抬起手,作了补充说明:“当然当然,你不愿意也没事,很正常。我……就继续追你,继续喜欢你,继续给你当助理。”

邵醒听完了,点了点头:“陈远皓,你知道为什么我特别看不上你吗?”

陈远皓僵了僵,他显然是知道答案的,但他与邵醒对视片刻,还是慢慢摇了摇头。

邵醒看着他:“因为从根本上,我就理解不了你这种明明不喜欢也不走心,却还是能和对面开开心心交往接吻睡觉的人。我对没好感的人,连硬都硬不起来,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行,你懂么?”

陈远皓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望向邵醒的眼睛逐渐亮起,声音里都带了激动的颤抖:“邵哥,你的意思是……”

“我对你有好感,也可以说是喜欢你。”邵醒伸手把旁边的烟灰缸和烟盒一起拿了过来,“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做爱,会因为你吃醋。”

陈远皓脸上的神情已是掩饰不住的开心激动和喜悦,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想朝邵醒这边走过来。

邵醒却抬了抬手,示意他停住。

低下头,点了根烟,邵醒抽了一口才继续说:“但我不想和你交往。”

陈远皓愣了。

邵醒:“我没办法接受……你的那些个前男友前女友前炮友们。我以前没打算和这样的人交往,现在也没这个想法,总之就是不行。嗯,就是这样。”

陈远皓站在他的对面,定定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似得,点了点头:“啊,好。”

邵醒站起身,走到阳台把这根烟给抽完了。他把烟蒂碾灭在阳台角落里一个什么都没种,只放了一堆土的花盆里,然后骂了一声。

邵醒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并没有那种既往不咎的宽敞胸怀,也不具备那种真正冷心冷肺可以完全无视陈远皓的心态。所以这件事,无论他怎么处理,都注定了无法两全。

好像一下变成了一个死结。

邵醒闭了闭眼,努力把刚刚陈远皓受伤的表情从脑海里挥散。他想要找个罪魁祸首出来,最后终于想起来了系统的事儿,也顾不上幼稚不幼稚的了,对着蓝色星星一通抱怨,感觉气顺了一点,才转身回到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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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进组在即,邵醒的休假也正式宣告结束,工作一下就忙了起来。

这段休假的时间他没在热搜上冒泡,是好事儿也是坏事,为了防止他真的被大众遗忘,许淼强硬地在邵醒进组前的这五天时间里,给他加了个行程,去某台的当家综艺上当嘉宾露个脸。

拍完综艺,还要去试戏服,做造型,拍宣传片,去公司上课。白天跑来跑去,晚上还要背剧本。邵醒每天忙得坐着就能睡着,再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琢磨那些破事了。

这场电影的选景地在云省一个靠近山的镇子里。

坐了快四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又上了大巴,大巴下来又坐上了一辆破破烂烂哪哪儿都响的面包车。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邵醒算是明白秦樊为什么会选这地儿来躲家里人了,这地儿偏的,就是死山里了怕不是都得几个月后才能被人发现。

虽然地方偏,但风景却是很好的,山清水秀,天空蓝悠悠的,方圆几里都看不见一座特别高的建筑物,一眼望出去,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连带着心胸都跟着辽阔了不少。

说是有人在镇口等着,可他们到了地方,面包车叮铃哐啷地开走了,镇口却瞧不见一个像是剧组的人出没。

这边的日头很足,还很湿很闷,这种湿热根本不需要特别厉害的高温,就能把怕热的人给蒸出心理阴影来。

邵醒一手撑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皱着眉给秦樊打电话。头顶在这时笼下来一片阴影,一阵凉风吹过来,他侧头看了看,陈远皓正打着把遮阳伞,手里还拿着个电动小风扇,嗡嗡地朝着他吹。

邵醒把行李箱坐到屁股下边当凳子,伸了伸手,陈远皓把小风扇递给了他。

“喂,”秦樊那边听着还挺热闹:“小邵同志。”

“小秦同志。”邵醒说:“你人呢?”

秦樊一下就笑了:“哎哟,你怎么知道负责接你的人是我?”

“少废话,赶紧的。”邵醒说:“这鬼地方快给我蒸干了。”

秦樊笑着:“别急别急,给你买饮料呢,这个很有当地特色,你可千万要试试。”

邵醒看了眼陈远皓:“买两瓶。”

“得嘞——”

挂了电话,邵醒叹了口气。这部电影的预计拍摄时间在三个月到四个月左右。这会儿进组,一直到十一月多才能拍完。

虽然拍摄地点肯定会有变动,但夏天最热的时候,他肯定是得在这儿过了。

要命。

邵醒虽然讨厌北方那种大太阳照着仿佛一块儿烤盘上的烤肉的热,但更怕南方这种又闷又潮的湿热,就算没出太阳,看着阴凉,过不了两分钟身上就会跟水洗了一样。他特接受不了。

这边的饮食习惯他也不怎么喜欢,也不知道这次会掉多少称。

陈远皓在旁边一手给他打伞,一手回复消息。来之前许淼就把剧组场务和各种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了陈远皓,这会儿陈远皓正忙着和这些人沟通。

尽管有风扇和遮阳伞,邵醒也还是出了一身的汗。他烦躁地在额头上抹了一把,突然想起了什么。

“陈远皓。”邵醒说。

陈远皓停下了回复消息的手:“怎么了,邵哥。”

邵醒说:“钱锐龙呢?他不是也进组了吗。”

“钱哥过两天带着其他的助理一起来。”陈远皓犹豫了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邵醒面无表情,语气带着烦躁:“我就算有问题,找他他能帮我解决?”

陈远皓笑了笑:“等会去酒店就好了,酒店有空调。”

“酒店?”邵醒嗤笑一声:“就这地儿?”

陈远皓还没说话,就听见镇口飞奔过来一个人影,张着双臂,做拥抱状:“小邵同志——”

邵醒抬了抬脚,作势要踹他。那人立刻收起了手臂,把手里还往下滴水的冰饮料递给了他。

邵醒接过来,把其中一瓶递给了陈远皓。

饮料是明黄色的,看着应该是果汁。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尝到了芒果和橙子混在一起的酸甜味,好像还加了别的什么,邵醒没尝出来。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秦樊眯眼笑了笑,身上穿着个黑白报纸图样挺时尚的衬衫,下边则套了个大裤衩,在他颜值的加持下,这神奇的搭配看上去竟然还算好看。

“还行。”邵醒从行李箱上站起来,陈远皓走过来,接过了行李箱。

“走走走,这儿我熟,带你参观一下。”秦樊朝镇子里面走,走着走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你的新助理?”

邵醒“嗯”了声:“别参观了,赶紧带我去住的地方,在这么待下去还没开拍我就要中暑了。”

“行。”秦樊说着,又回了下头。

邵醒皱起眉:“看什么呢?”

秦樊说:“那个,邵醒的新助理,你叫什么?”

陈远皓朝他笑了笑:“陈远皓。”

“我叫秦樊。”秦樊也回了个笑,“你挺帅的,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老套且经典的搭讪话术,让陈远皓很明显地愣住了。而在他思考怎么回答的短暂停顿里,邵醒已经抬起腿,准确地踢在了秦樊的小腿肚上。

“我——”秦樊一个趔趄,跳了好几下才勉强没脸朝地摔倒:“操!小邵同志,你辜负了我将后背交给你的信任你知道吗?”

“少说废话。”邵醒说:“正烦着呢。”

“我跟你助理搭话你烦什么……”秦樊说完,忽然明白了什么,瞪大眼在邵醒和陈远皓之间来回地看了两遍,然后露出了了然的微笑:“我的天。我的错,真没看出来啊邵醒。行了,晚上请你吃饭赔罪。”说完又补充:“请你俩。”

陈远皓看向邵醒,邵醒没回头,只用后脑勺对着他:“滚蛋。还有多远?”

“前面就是了。”秦樊说。

尽管在来的路上,邵醒就已经对这里的各种条件失去了期待。但在真正见到眼前这间起码有二十年往上历史、连招牌都破破烂烂的小宾馆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入门处地毯已经破得看不出颜色来,秦樊从前台拿了两张房卡,转头递给邵醒。

邵醒接过房卡:“实话说,你这会儿就算递把钥匙给我,我也不会惊讶的。”

“哎哟,没那么落后。”秦樊笑了,抬手指了指墙:“看看,还有wifi呢。”

“我可真是太感动了。”邵醒看了看两张房卡:“怎么一个在三楼一个在四楼?”

“四楼是套房……”秦樊说完,笑了:“没事,你们一起住四楼不就行了。”

邵醒回手把房卡递给陈远皓:“你住哪儿?”

秦樊说:“我在这边租了个房子。”说完见邵醒若有所思,立马道:“我那房子没空调,只有个电风扇。”

“哦。”邵醒失去了兴趣,拿着小风扇朝里面走。

秦樊没跟上去,站在原地喊:“晚上我来找你吃饭!”

邵醒没理他,按下了电梯。陈远皓拉着两个大箱子跟了上来,两人走进电梯,四周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扇还在嗡嗡地响。

陈远皓按了“4”。

电梯开始上升,没人说话,邵醒动动手指把风扇调高了一档。

秦樊不愧是他从高中就认识的朋友,安排的房间在一个和其他房间都保持了相当一段距离的角落里,除了出门去电梯间要走一段路外,其他都很好。

虽然很破旧,但宾馆里的空调还是很足的。这一点很大程度的安抚了邵醒烦躁的内心,陈远皓用房卡打开了门,房间里面空间也还行,外面是个小房间,有沙发和桌子,还有面储物柜,窗户很大,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走到里面,则是张宽敞的双人床,衣柜很大,邵醒打开洗手间看了眼,还算宽敞。

可能是一开始的期待值实在太低了,在看到眼前的一切后,他的心里竟然还有点儿开心。

打开灯,邵醒脱掉了外套,正想进浴室冲个澡,一双手臂忽然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邵哥。”陈远皓低头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邵哥。”

“……松手。”邵醒说:“热死了。”

“我已经调到十七度了。”陈远皓的手张开,隔着薄薄的短袖在他的小腹上摸了一下:“邵哥……”

邵醒侧了侧头。

“刚刚那个人问我名字的时候,”陈远皓在他耳垂上亲了亲,“你是在吃醋吗?”

在吃醋吗?

邵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倒不是因为确定不了答案,他的确是吃醋了,在秦樊看向陈远皓的视线里流露出那么点儿兴趣的瞬间,邵醒就吃醋了。

但他现在不想回答,不想给陈远皓这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他意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陈远皓是很有魅力的,男的女的他都能吸引且都接招。虽然邵醒说过,不会和陈远皓交往,但如果他们在一起了,狂蜂浪蝶前赴后继的,陈远皓又是个前科累累的人,就算他们在一起了,肯定也不会长久,头上的绿帽更是每天都能换新……

这个问题邵醒以前就知道,但还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面对。

烦。

烦什么?反正他也不会和陈远皓交往。

但就是烦。

陈远皓搭在他小腹上的手已经有往下的趋势。这段时间本来就忙,邵醒的欲望一直积攒着,这会儿真经不起一点撩拨。他回过神,连忙把陈远皓的手给按住了:“你他妈又吃春药了?”

陈远皓笑了起来,身子彻底地贴在了邵醒的背上,柔软的唇在邵醒的耳朵和脖子上来回亲着,吐息又轻又热,像有根羽毛跟着他的唇,轻扫在邵醒的皮肤上。

邵醒脑子里短暂地挣扎了一刻,胳膊肘向后一顶,稳准狠地顶在了陈远皓的侧肋上。然后在陈远皓吃痛的间隙里,他将陈远皓的手臂一扯,顺利地从这个暧昧的气氛中脱身而出。

行李箱放在外面那个小房间里,邵醒打开其中一个行李箱,翻了两下,找出内裤和衣服,走进了浴室。

走进浴室以前,他想了想,又转过头,看着陈远皓:“我说真的,你离秦樊远点儿。”

陈远皓捂着肋骨点了点头。

花洒打开,哗啦啦的水声里,邵醒对着浴室的瓷砖墙,郁闷的骂了一声。

温热的水流带走了邵醒身上的汗渍,让他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腰酸背痛的,本来邵醒想要靠会儿墙,想了下又在对宾馆卫生条件的担忧下坚持着用自己的力量完成了这次冲澡。

洗完了澡,再出来,陈远皓已经把行李大概的收拾好了。邵醒擦了擦头发,看着衣柜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衣服放里面不会被虫咬吧。”

“我带了驱虫的草药包。”陈远皓说:“没有樟脑丸那么大味道,效果也很好。”

邵醒点了下头。陈远皓又说:“那……邵哥,我去……三楼?”

他这话说得很慢,带着傻子都听得出来的试探。邵醒说:“不然呢?你真的想跟我睡在一起?”

陈远皓说:“想啊,想得要死了。”

“滚。”邵醒说。

陈远皓麻溜地提着剩下的行李出去了。邵醒等他出去以后,过了一会,走到门边,把门反锁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感觉缓过来了一点,邵醒对着天花板道:“系统。”

这次蓝色星星很快就出现在了邵醒的身边。

“其实从拿到剧本开始,我就想找你的。”邵醒说,“现在正式进组了,该见到的人也见到了,所以。”

他扭头看向半空中飘着的蓝色星星:“为什么秦樊没有死?”

四天前,邵醒从许淼手里拿到了完整的剧本,却发现这份剧本剧情大致走向虽然和前世一样,但很多台词还有角色人设都有了微妙的变动。

于是原本记得前世剧本的这个优势,在产生变动的影响下变成了劣势。因为邵醒不得不更加小心,免得两世的记忆不小心弄混。

但那时他只是有点儿疑惑,并没有多注意。

直到邵醒接到了秦樊的电话。

这事儿说来其实有点恐怖故事,因为这个剧本的确是秦樊写得没错,但在前世电影开拍以前,秦樊就已经死了。听说是新剧本取材路上被人一刀捅死的。

可这一世,秦樊不止活着,还活得活蹦乱跳。

最后连被通知要去的取景地都发生了改变。

这件事让邵醒连平行宇宙的说法都想出来了,要不是太忙,他还能在脑子里编一个更完整的剧情出来。

但惊讶归惊讶,邵醒并没有因此感到多少慌张。他这辈子所能想到的最荒唐的事已经经历过了——死亡,重生。所以比起慌乱,他更多的还是疑惑。

最后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一世的很多事情之所以会发生变化,秦樊是最主要的因素。

为什么上一世试镜成功汪宇泉没请他去生日宴,这一世却请了?因为秦樊还活着,他是受方导青睐的编剧,是邵醒的好朋友,有这层关系加持,哪怕邵醒是个性格很差很爱“耍大牌”的艺人,结交的价值也提高了许多。

为什么这一世剧本改了?因为秦樊还活着,他修改了剧本。

取景地这一点自不必说,因为秦樊说了,这个取景地是他推荐的。

邵醒一开始真没太明白为什么秦樊会没死,他压着这个疑惑,直到亲眼见到了秦樊,和秦樊说了话,确定了没换人,他才找到系统,问出了这个问题。

蓝色星星降下来了一点儿,然后绕着他飞了一圈:“宿主,命运并不是既定的,某些小事的改变,就能让未来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关键点并不是秦樊,而是我?”邵醒脸上出现一丝茫然,他看向系统。“我也没做什么啊,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系统下落到他的手里,幻境在邵醒的眼前铺开。

他看见了走在小巷里的秦樊,手里拿着个录音笔一样的东西,皱着眉头,正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

小巷非常破旧,连路灯都没有,两侧的居民楼也很低矮,唯一的光源就是一只被塑料绳绑在围墙上的老灯泡。

一个穿着短裙背着包的长发女人从秦樊对面走过来,秦樊没注意她,依旧专心地听着录音。他们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女人猛地从包里抽出一把西瓜刀,在秦樊身上猛捅好几下,然后一把夺过了秦樊手上的录音笔,拿着跑走了。

倒在血泊中的秦樊逐渐失去了呼吸。

邵醒演过的剧里不乏杀人的场景,可亲眼见到真正的杀人场景,他还是忍不住背后发冷。

“让我看这个……”邵醒说:“是什么意思?”

系统没有回复他,而邵醒眼前的幻境再度产生了变化。

这一次,幻境的主人公变成了那个捅死了秦樊的女人。那女人正站在某家ktv的走廊上打电话,神情很烦躁:“b超你们给他爸妈看了吗?看了?信了没?……让他爸妈给他打电话,把他喊回家!我就不信有这个孩子在,他还能逍遥自在!”

然后女人把电话一挂,走进了旁边的房间,脸上笑容变得妩媚:“刘总……”

刘总?

邵醒本来正因为这没头没脑的剧情而疑惑,女人的这声称呼,顿时让他堵塞的思路畅通了。

女人的父母拿着b超图,找到了某个人的父母,以此要挟对方认下这个孩子。

这不正是陈远皓的亲身经历吗!

也就是说,这个杀了秦樊的女人,就是陈远皓的未婚妻,程蕊蕊!

邵醒彻底震惊了。原来程蕊蕊和刘总有几分不清不楚……难怪陈远皓那会儿能喊出刘总的姓,合着是脑袋上绿帽的其中一顶。

这瓜也太劲爆了。他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之前没有告诉我?”

机械音响起:“因为您并不在乎这些事情。”

邵醒怔了怔。

的确,之前的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他那时候光是看到陈远皓的名字就已经烦得恨不得发射核弹把地球给炸了得了,哪里还会关心陈远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邵醒还是干巴巴地给自己争辩了一句:“你也没说你有这功能啊……”

系统没说话。幻境里,电话铃声再度响起,程蕊蕊朝刘总道歉,又走出到走廊:“又干什么?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警察?”

这一瞬间,邵醒面前的世界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左边,程蕊蕊打着电话说着“警察”。而右边,程蕊蕊依旧在包厢里,靠在刘总怀里笑着说着什么。

左边的程蕊蕊骂了一声,悻悻道:“知道了。那王八蛋,烂黄瓜,还报警……警察已经查到我在哪儿了?妈的!警察就在你们旁边吧!你们竟然出卖我!”

她狠狠把电话一挂,关了机,对着ktv的包厢看了看,又神经质的四下环视一圈,一边拆手机的电话卡,一边匆匆朝安全出口的方向跑了。

过了会儿,刘总走出来,拉了个路过的服务生:“杨程程呢?就刚刚那个412号。”

邵醒看明白了,原来程蕊蕊一直在ktv里用化名一边躲追查,一边赚钱,真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运用到了极致。

直到这时候,右边的程蕊蕊才搂着刘总的胳膊从包厢里走出来,显然,这是两条完全不同的时间线。

邵醒很清楚它们不同的原因:左边的时间线里,自己在陈远皓身边。他让陈远皓冷静了下来,先喊了警察,然后才回了家。

在没有他参与的时间线里,程蕊蕊接了电话,得意的笑了:“我说过了,只要他父母信了,他就必须认下这个孩子。也就拿了他一点钱,还敢报警?剩下的五万我马上转给你们……什么作家?”

作家这两个字吸引了邵醒的注意。只见程蕊蕊脸上的笑容正一点点消失,最后完全变成了扭曲的愤怒:“你们是不是废物啊!那么大个人拿着录音笔在你们旁边站着你们都没发现?……够了!什么叫以为他在录别人,你们非要在别人的店里说这件事,我——我真是被你们害死了!”

线索顿时串联起来。

前世的陈远皓稀里糊涂的回了家,被逼着认下了这个儿子,而这对在女儿的指示下跑去了陈远皓家里的老夫妇,因为太过松懈,也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手的五万块太让人激动,他们不小心在店里把整件事说漏了嘴,说完以后,才发现隔壁竟然有个正拿着录音笔的作家……

这个作家正是秦樊。

后面秦樊大概率是从录音中听出了什么端倪,为了灭口,程蕊蕊直接用刀捅死了他,把录音笔抢走了。

但这一世,邵醒在陈远皓身边,所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因为警察的出现,那对夫妻不仅没能顺利用b超照片拿捏陈远皓,还被警察盯上,遭到了逮捕。因此后面也就没了秦樊的事,秦樊也活了下来。

这么看来,这些变化,还真的是因为自己。

幻境消散,邵醒却还是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他头一回这么清楚的理解了自己正在过第二次人生的事实。

他的重生,他得到的这个很讨厌的拯救任务,他的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竟然间接的救了他好朋友的性命。

同时,这个幻境,也让邵醒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陈远皓这个还没落网的未婚妻是个狠角色。杀人、欺诈、勒索,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而且报复心还很强。

也就是说,一直被她记恨在心的陈远皓,处境非常危险。

要是程蕊蕊找了过来……

一股寒意顺着邵醒的脊骨不断向上攀爬,他看向蓝色星星:“上一世程蕊蕊被抓住了吗?她……没再找陈远皓吧?”

蓝色星星用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回答:“这需要宿主自行探索。”

探索你奶奶个腿!上一世的事,他怎么探索?

邵醒骂了一声,慌乱在他的心里不断扩大。最后,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拿过手机,拨通了陈远皓的号码。

“喂,”邵醒沉着脸,“行李收拾好了没?”

“差不多了,”陈远皓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邵哥有什么需要?”

“把你的东西全都放回行李箱。”邵醒说:“滚上来住。”

从接电话到挂电话再到拎着行李箱和背包敲响邵醒房间的门,陈远皓总共只用了五分钟。

邵醒很快就走过来开了门,脸色很不好,表情也很烦躁。他侧了侧身让陈远皓拉着箱子走进来,然后关上了门。陈远皓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反锁和门链的响声。

陈远皓把行李箱放到了地上,转过身的时候,邵醒已经走到里面的房间,在床上坐下了。

“我要睡觉。”邵醒说。

背包从陈远皓的肩上滑到了地上,他往卧室走了几步,两手抓着自己的t恤衫下摆,正要脱,却见邵醒说完这句话后,就踢掉了拖鞋,一翻身,被子一裹,没声了。

陈远皓一怔,他放开了抓在衣服上的手,走到床边,看了邵醒一会儿,在意识到邵醒那句“睡觉”确实没有任何他所想的意思以后,陈远皓抬手在邵醒的发尾处轻轻摸了一下,转身回到小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不知道邵醒为什么改变了想法,也不准备深究。那天“不小心”上床以后,邵醒说完那句不会和他交往的宣言,就好像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明显和陈远皓拉开了距离,本来工作就很累,这种一切全都回到了原点的感觉更是雪上加霜。

直到今天,陈远皓才感觉邵醒和自己的关系又变得暧昧紧密起来,尤其邵醒吃醋的时候……

陈远皓笑了笑,将自己的衣服挂进了衣柜还空着的位置里。

他的东西带的不多,行李主要构成还是邵醒的各种物品。放完了东西,陈远皓伸了个懒腰,也觉得挺累的,拿了衣服,走进浴室冲了下。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不过邵醒只睡了右半边,空着的左半边和另外一个空着的枕头明显是留给陈远皓的。他走到左边,在床上躺了下来,将剩下的被子拽到了自己身上。

刚躺下来的时候,陈远皓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等翻了个身,邵醒身上的薄荷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他闭了闭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黄昏时分,邵醒的手机铃声在房间里反复地响着。

陈远皓眨了眨眼,清醒了点,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腿都缠在邵醒的身上。而邵醒一手搂着他的腰,侧头皱着眉,似乎快醒了。

陈远皓下面已经硬了,他小心地挪开腿,准确地从枕头下面摸到了邵醒的手机,按下了静音。

他看了看锁屏上显示的来电提示:秦樊?

陈远皓对着那个括号问号括号的组合看了一会儿,弯了弯唇。邵醒原来是这种会在别人的备注后面加小符号的性格吗?

像是热恋期会在恋人的昵称后面加个爱心或者太阳什么的,好可爱。

旁边,邵醒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谁打来的?”

“秦樊。”陈远皓说:“要打回去吗?”

“唔。”邵醒含糊地应着。

陈远皓便给秦樊打了回去,并把手机放到邵醒的耳边。趁此机会,他肆意打量着邵醒刚睡醒时的模样,头发散乱,表情也迷迷糊糊的,整个人看上去很没防备。

现在凑过去亲邵醒,邵醒应该反应不过来吧。

陈远皓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接通了,邵醒闭着眼问:“什么事?”

秦樊在那边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过了好一会儿,邵醒才说了两个字:“不去。”

哦,是在说晚上出去吃饭的事吧。

“知道,”邵醒说:“我还能欠你这一顿饭吗?明天再说吧,中午请你,拜神不是后天才拜么……晚上懒得出去了。”

他屈了下腿,身子侧了侧,动作有点不自然。陈远皓的视线下意识跟着滑到了邵醒的下半身去,隔着被子,看不太清轮廓,邵醒和自己抱在一起睡觉的时候,也硬了吗?

“……你最近也少在晚上出门吧,这边最近来了不少外人吧,鱼龙混杂的。”邵醒闭着眼睛,没发现陈远皓的视线:“我做梦都能梦到你被人捅了。”

秦樊在那边笑得很高兴:“虽然我被人捅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你都没被捅,我看我还算是安全。”

邵醒不知道怎么说了。秦樊又说:“然后呢,我死了,你给我烧纸了没。”

“然后我穿越时间阴差阳错地把你给救了。”邵醒说。

秦樊说:“不错不错,可以当我下本……下下本的素材参考。不过邵醒,你也真是太冷漠了。”

邵醒说:“你就这么和你救命恩人说话的?”

秦樊笑着说:“你都知道我会死了,穿越完了,竟然都没想过要和我提前通个气儿,好过分啊。”

邵醒愣住。他看着天花板,突然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换个善良点儿的人过来,面对自己朋友的突然死亡,怎么都是要做点什么的。可实话说,在秦樊给他打电话来以前,邵醒甚至一次都没想到过这件事。

虽然两人是好朋友,还都是业内人士,但这些年来,邵醒和秦樊的交往却并算不上密切。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过交往密切的人。朋友、同事,全都没有。亲人就不用说了,他根本也就没这玩意。

这次再见面,秦樊还能记得他的喜好,跟他嘻嘻哈哈的说话,可邵醒对秦樊的各种记忆却很模糊,好像他尽管心里认可这个可以被称之为好朋友的朋友,却没有真正地给过对方一点真诚的关心。

只关心自己就好,只要自己高兴就好,这么多年来,邵醒都是这么做的。很多很多人,或近或远的人对他说过,他这种为人处世的态度太自私,太自我。邵醒却从无自觉。

经历过那一次死亡之后,邵醒倒是有了一点自己或许做错了的感觉。但直到秦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邵醒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对身边的人,真的有点太漠视太无所谓了。

“喂?怎么没声了。”秦樊说,“我随便说的啊,你别当真了。”

邵醒回神:“刚醒,缓神呢。”

“哦——”秦樊笑了:“你助理在旁边吧?懂的,小邵同志之前没谈过恋爱,这会儿正值二十出头,恋人在怀……”

邵醒说:“给你个建议。”

“什么?”秦樊说。

“为了你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四肢,”邵醒说,“管住嘴。”

秦樊哈哈哈哈的笑,邵醒侧了侧头想让陈远皓把电话挂了,秦樊又说:“那你们晚上吃什么?”

“随便,反正不想出门。”邵醒清醒了点,从被子里拿出手,从陈远皓手里接过了电话:“挂了。”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翻了个身。

陈远皓的身体在这时从被窝里挤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邵醒。

邵醒往后推他:“你真发情了?”

陈远皓没说话,直接把手伸到了他两腿之间。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邵醒下面已经消停了下去,不过仍然是经不住撩拨的状态,陈远皓的手从他的内裤里伸进去,握着他的东西撸了两下,手指在顶部温柔地揉弄摩挲。

邵醒瞬间就硬起来了,多日没发泄的阴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到了最佳状态。

“邵哥。”陈远皓和他都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和内裤,贴在被子里,体温交融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吐息撩拨在邵醒的耳后和脖子上,很痒,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酥麻感。

陈远皓亲了亲邵醒的耳朵,就着这个姿势开始帮邵醒打手枪。他知道邵醒很久没发泄过了,手上的动作很尽心尽力。

邵醒的喘息逐渐粗重起来,片刻后,他拉开了陈远皓的手,一翻身,把陈远皓压到了身下。

这个动作让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掉了下去,邵醒漂亮白皙的肌肉和从内裤上方探出的粗长坚硬的肉棒顿时展露在陈远皓眼前。

陈远皓感觉到自己的后穴下意识收缩了一下,有点儿悲伤的想:那次开苞真的把他给干开了,连屁股都食髓知味了。在邵醒面前,自己恐怕永远只能当0了……

“我带了……润滑剂。”陈远皓说:“在外面的包里。”

邵醒没说话,直起身朝外边抬了抬下巴,陈远皓连忙爬起来,跑着把润滑剂拿了过来。

他三两下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再把润滑剂的塑料包装打开,扔到垃圾桶里。

邵醒从他手里把润滑剂接了过来,看了看:“套呢?”

“没带。”陈远皓愣了下,笑了笑:“不用戴套,我进组前去做过体检。无套不是更爽么。”

邵醒的眼神一下就变了,陈远皓能感觉出他对自己所产生的那种浓烈的欲望,但同时也能感觉到邵醒的烦躁和挣扎。

对了,邵醒说过他没法接受自己的过去……这是不是代表着,邵醒其实觉得他很脏?

觉得脏,很嫌弃,很讨厌。最后情感却背叛理性却喜欢上了自己。

陈远皓也觉得自己挺卑劣的,明明知道邵醒是第一次,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很干净的人。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次一次的想要抓住邵醒。

他又把润滑剂的瓶子从邵醒手里拿了过来,又从旁边抓过枕头垫在腰下。指甲挑开盖子,屈起两腿,分开。

陈远皓直接将润滑剂挤到了自己的囊袋上,让冰凉黏稠的液体顺着会阴往下滑,他的手则从膝盖下面穿过去,手指在后穴穴口上轻轻按压,等到润滑剂流过来,便就着液体揉开了后穴的褶皱,插了进去。

“太久没做了,要弄一会儿,不然你会被夹疼。”陈远皓一边为自己做扩张,一边看向邵醒,对着他笑了笑:“邵哥,我先帮你舔一下,好不好。”

邵醒没说话,陈远皓就又爬起身,在邵醒身前跪着,把手伸到后面继续扩张,另一只手扶着邵醒的肉棒,开始舔。

他给邵醒含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亲邵醒的腹肌,并问:“邵哥,你想先射在我嘴里,还是等一下射我里面?”

邵醒伸手在陈远皓的头发上揉了下:“……有什么区别?”

“你选前一个我就给你深喉。”陈远皓抬头笑着说:“后一个我就给你简单舔一下。”

邵醒顿了一会儿,说:“别舔了。”转而从床头柜里拿了条什么出来,撕开了:“坐起来,张嘴。”

陈远皓不知道邵醒要做什么,只是听话的坐直了身体,张开了嘴巴。

邵醒把手里的东西倒进了陈远皓嘴里,是条橘子味的漱口水。

“可以咽下去的。”邵醒说。

陈远皓明白了什么,赶忙漱了下口,咽了下去,然后用眼睛渴望的看着邵醒。

邵醒伸手抱住了他,嘴唇凑了上来,在陈远皓的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松开,再次叹气:“我的初吻也给你了。”

那一瞬间,陈远皓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感受,情感在他的身体里炸开了烟花。他抽出了后穴里的手指,胡乱在手心里挤了一坨润滑剂,握住邵醒的肉棒,给他涂上了。

“邵哥,”陈远皓激动的说话都在哆嗦:“你躺下。”

邵醒亲完他后显然放松了不少,挑了下眉:“怎么?”

“我想骑你。”陈远皓凑过去亲他的下巴,然后小心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上次做的时候,哪怕在春药的加持下,万分的激动,陈远皓也没敢亲邵醒的唇。现在,刚听到邵醒说喜欢他的时候那种激动的、难以置信的、开心到能昏过去的喜悦一下子蹦回了他的心里,并且怦怦怦地跟着心跳声一起开满了花。

邵醒把枕头拎起来了一点儿,向后靠着,半躺在床上。陈远皓两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手向后扶着他的肉棒对准了自己的后穴:“……邵哥,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我真的……要疯了……”

粗大的男性器官顶入身体,被撑开的感觉有点疼,但陈远皓已经顾不上了,他坐到了底,然后迫不及待地扑向了邵醒,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吻在邵醒的唇上。

他在邵醒的唇上舔了舔,轻声问:“邵哥,能舌吻吗?”

邵醒笑了:“有什么可问的。我是初吻,你又不是。亲过那么多人了,到我这儿就不会了?”

陈远皓愣了,一种被嫌弃的委屈和伤心从喜悦的缝隙里细细密密地沁了出来,偏偏他还无计可施,因为邵醒对他的嫌弃,完全出自于他自己做过的那些破事。

自己选的路,自己做的决定,只能自己承担后果。

“别嫌我脏。”陈远皓低声说:“我……爱你,邵醒。”

然后他闭上眼,吻住了邵醒的唇,舌尖小心地探进了邵醒的唇里,越过牙齿,舔进了湿热的口腔。

在他碰到邵醒舌尖的时候,邵醒搂住了他的腰,轻轻在他的身体里挺动起来。

“嗯……”一阵满足的酥麻变成了电流,流遍他的全身。陈远皓缠着邵醒的舌尖,搂着邵醒的脖子,贴着邵醒的胸膛,被邵醒搂着腰,后面还插着邵醒的肉棒……那点儿委屈顿时就被新涌上来的满足和喜悦给覆盖掉了。

不管怎么样,邵醒的第一次和初吻都是自己的。邵醒的初恋、喜欢的人也是自己。

陈远皓投入地和邵醒接吻,下身则配合邵醒顶弄的动作,用后穴去吞吃那根长得吓人的粗大阴茎。但没过多久他就受不了了,这个姿势下,邵醒进得比那天要更深,坚硬的龟头深入浅出地在他的身体最深处搅动,陈远皓松开了邵醒的唇,靠在他的锁骨上控制不住地呻吟。

陈远皓被插得射了出来,邵醒也没坚持多久,内射了他。

两人抱在一起喘息着,过了会儿,邵醒笑着说:“不是说你要骑我么?怎么是我在出力。”

陈远皓点了下头,搂住他的脖子重新吻住了他,邵醒在他舌尖探进来的时候,主动的回吻了他。

陈远皓急切地在邵醒的身体上抚摸着,没了药和酒,心中的情感彻底占据了主导的位置,各种感官也变得更清晰。邵醒,邵醒,全是邵醒……

还插在后穴里的肉棒逐渐硬了起来,陈远皓在邵醒的唇角轻轻咬了一下,然后跪直身体,开始一上一下地骑乘,让邵醒的肉棒在后穴里不断进出。

这个姿势和难度比陈远皓想象的要难得多,原因不只是因为他从没做过,还因为邵醒这东西真的……太让他爽了,爽得腰和腿都一阵阵的发软。

“这么舒服吗?”邵醒拨了下陈远皓硬得竖在小腹前的性器:“是不是又要射了。”

“别、别碰……”陈远皓抓住了邵醒的手。

邵醒笑了笑:“不让碰啊。”

“不是。”陈远皓吞咽了一下,后穴收缩:“不想要前面的爽,想要……专心被邵哥操。”

说完,他继续了动作。这几分钟的时间,已足够他学习并适应骑乘的体位,屁股一上一下地骑着邵醒的肉棒,腰微微前后晃动,娇嫩紧致的后穴主动且饥渴的吸裹着粗硬滚烫的阴茎,爽得连小腹都收紧了。

邵醒被他骑了一会儿,忍不住握着他的腰开始往上顶,速度比陈远皓自己骑乘快了不少。陈远皓的呻吟猛地拔高,在邵醒的身上摇着腰和屁股,配合地加快了频率。

陈远皓第二次射出来以后,整个人都脱了力,喘着气用手捋着自己的肉棒,把里面的残精挤出来:“……不行了,邵哥,我没力气了……”

他跪直身体,邵醒的阴茎从他的后穴里滑了出来,然后,陈远皓躺到旁边刚刚摆好的枕头上,两手抱着膝盖,腿打开成型,将正流着浓白浊精的后穴展露出来。

邵醒趴到他的身上,肉棒对准了往里一顶,继续干他。

陈远皓被邵醒顶着前列腺和结肠口一顿肏,又硬了,他抓着邵醒的手:“邵哥……啊……亲我……你亲亲我……”

邵醒俯下身去在陈远皓的唇和脖子上亲吻。

这次做完,陈远皓前面射出来的东西都很稀薄了,倒是从后面流出来的精液还挺浓。

邵醒看见自己的精液顺着陈远皓的大腿往下流,从旁边抽了点纸巾想擦擦,陈远皓本人却没管,而是扑到他身上,抱着他,继续跟他接吻,就像突然得了什么接吻饥渴症一样。

邵醒亲了他一会儿,把他推开:“别亲了,再亲硬了。今天不想射了。”

陈远皓“哦”了声。邵醒拿衣服准备去洗澡,陈远皓在他身后说:“邵哥。”

“嗯?”邵醒没回头。

“我知道我以前很乱,是个很混蛋的人。”陈远皓说:“但我是第一次这么真心的喜欢一个人,我爱你,邵哥。我……知道你嫌弃我,觉得我脏,可我后面真的是第一次,而且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可能当0号的。”

邵醒没说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进了浴室。

陈远皓躺倒在床上。身体里还残留着邵醒给他带来的欢愉,方才两人搂抱在一起边亲来亲去边做爱的感觉,真是让陈远皓喜欢得受不了。

可每当飘飘然的时候,邵醒那句冷冰冰的“接受不了”就会出现在他的耳边,一下子把他拍回到泥里。

陈远皓的选择还是很多的,哪怕落魄至此,他愿意的话,也还是会有很多旧情人愿意接济他,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他上床。

但陈远皓清楚,那不一样。

以前他没搞明白,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和邵醒在一起的感觉,喜欢上邵醒的这种心情和感受,与之前的任何一段感情都不一样。那种感觉,已无法用“喜欢”两个字来形容,必须要用“爱”。

只能是邵醒,也只会是邵醒。其他人现在对于陈远皓,已经完全失去了吸引力。就算邵醒不接受他,拒绝他,以后赶他滚蛋,陈远皓也绝对回不到以前的状态里了。

可邵醒不要他。

陈远皓呆呆地躺了一会儿。他明白邵醒的意思,还很能理解那种无法接受的感觉。他还知道,自己一直跟在邵醒身边,这么缠着他,诱惑他,只能让邵醒越来越挣扎,越来越痛苦。

可陈远皓放不了手。

过了一会儿,邵醒从浴室里出来,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进去以前,根本也就没听到陈远皓的那番真情表白:“去洗澡。”

陈远皓心里一阵刺痛,他心中升起了一点彷徨和迷茫,心爱的人就在眼前,甚至刚刚两人才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可邵醒看着却离他那么远,远到陈远皓根本想不出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拉近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走到邵醒面前,吻住了邵醒的唇。

邵醒摸了下他的头发,重复了一遍:“去洗澡。”

陈远皓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往身后探入两根手指,把里面残留的邵醒的精液弄出来,又简单的冲了冲。

走出浴室,他惊讶地发现邵醒已经把床单换了,正坐在床边打着电话,让送两床新被子上来。

邵醒打完电话,对陈远皓说:“你未婚妻的案子办的怎么样了?”

“是前未婚妻。”陈远皓说起这个也是有点郁闷,“好像还没进展。”

“你就没打电话问一下吗?”邵醒说。

“那……我打电话问一下?”陈远皓拿出手机,却不太明白邵醒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难道是想让自己赶紧拿回那些钱,好让自己卷铺盖走人?毕竟拿回钱以后,他也算从需要帮助的那拨里剔除了。但邵醒不是说了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吗……

邵醒看着他,眉头微蹙:“那女人不是什么善类,她还记恨着你,你……最近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陈远皓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关心之意,胡思乱想顿时全散了,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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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还真有了新进展,负责他这案子的叶警官说,已经通过程蕊蕊的父母发现了程蕊蕊的行踪,很快就能抓捕归案。

邵醒听了这个结果,脸上表情没什么波动,就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

陈远皓不知道邵醒为什么突然让自己小心,仿佛程蕊蕊是哪个组织里的杀手,下一刻就要过来取自己的狗命。不过之前那个邵醒突然让他搬过来的疑惑倒是解开了,应该就是担心他一个人住不够安全。

难道是自己离开房间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邵醒发现这个镇子上有什么不对劲?

抱着这个疑问,次日和秦樊吃饭的时候,陈远皓特意留意了一番,却没发现什么不正常。不过和邵醒一起走在路上,回头率相当可怕,无论是谁都紧盯着他们,这种情况下能发现不对才奇怪。

又过了一天,大清早,钱锐龙带着其他的助理来了,开了辆大悍马,陈远皓找秦樊借了辆自行车去镇口接人。

其实陈远皓也挺不喜欢和这人来往的,许淼让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钱锐龙,然而每回陈远皓去问,钱锐龙都会笑呵呵地用一堆乱七八糟的废话搪塞他,要不就用借口晾他几小时。有这力气,陈远皓自己百度都百度明白了。

不过面子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护的。

钱锐龙带了三个助理过来,还有一堆行李。陈远皓之前听许淼说过,这三个助理一个负责买菜做饭,一个负责在剧组里照顾邵醒比如给按摩什么的,还有一个专门负责开车。

但在看到后座里三个清一色貌美如花清纯可爱完全可以立马出道的女助理的时候,陈远皓愣住了。

“不好意思啊,小陈。”钱锐龙坐在驾驶座上笑呵呵地说:“这边环境很差吧,你一个人跟着邵哥提前过来,应该遇见了挺多麻烦事的。”

“没。”陈远皓忽略了他语气里的夹枪带棒,上了副驾驶,又朝后座的三个女助理看了眼。

钱锐龙也转过头,说:“还不和陈哥打声招呼?”

“陈哥。”那三个女孩子一起叫道,然后都笑了起来。自我介绍后,陈远皓笑了笑:“钱哥,条件艰苦且不说了,你找了三个女孩子来照顾邵哥,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事没事,”钱锐龙还没开口,其中一个女助理先回答了这句话:“我们虽然是新人,但陈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照顾好邵哥的。”

其他两个女助理笑作一团,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你看,多好。”钱锐龙笑着说:“天天跟大男人待在一起多没意思,小女孩儿闹一闹,邵哥心情也能愉快点。”

“……啊。”

陈远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看着前面,不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好笑,咬住了下唇才压住了唇角的弧度。

钱锐龙这一出应该是想让邵醒从自己身上分心到这三个女孩子身上,才搞出来的,否则这么重要的电影,怎么会让三个没经验的人过来。

但……据陈远皓观察,邵醒应该只对男人有兴趣。钱锐龙弄了这么漂亮的三个女助理过来,最后膈应的人恐怕是邵醒。

邵醒还是挺容易吃醋的。陈远皓这么想着,抬手给钱锐龙指了下路。

他们开车到地方的时候,一向怕热怕得要死的邵醒出乎意料的正站在路边等着。

“邵哥。”钱锐龙在路边的树荫处停了车,很热情地朝邵醒打了声招呼,他下了车,笑呵呵道:“我带了三个新助理过来,先认识一下。”

陈远皓下车走到邵醒旁边的时候,钱锐龙刚好拉开后座车门,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助理按顺序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清楚的看到邵醒从面无表情变到有点震惊又变成烦躁和愤怒,然后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小陈,”钱锐龙站在旁边搓着手,仿佛夜场ktv里专门拉皮条的:“你来给邵哥介绍一下?”

“我?”陈远皓愣了下,旋即失笑,钱锐龙果然是想要恶心一下自己:“这……”

“介绍啊。”邵醒冷冷地说。

“左眼底下带痣的那个叫小糖,齐耳短发笑起来有酒窝的叫小水,”陈远皓说,“斜短发戴着耳环的叫小雨。”

三个姑娘刚想向邵醒问好,邵醒突然往悍马的车身上狠狠踹了一脚。一声巨响把在场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记得还挺清楚。”邵醒盯着陈远皓的眼睛。“这三个你选的?”

陈远皓忙道:“怎么可能。”他转头朝钱锐龙看了一眼:“是钱哥选的。”

邵醒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转过头:“钱锐龙。”

钱锐龙本来是看邵醒似乎也不怎么搭理陈远皓,像是陈远皓一直在倒贴,才使出了这么个歪招。本想以此为由把陈远皓给挤走。没想到现在的情况和他预料的完全不同。陈远皓一点没吃醋,反而是邵醒气得半死。

“邵哥。”意识到自己想岔了的瞬间,钱锐龙的汗一下就下来了,他赔着笑:“这边环境不好,我想着女孩子细心嘛……”

邵醒看了看悍马,说:“车钥匙呢?”

钱锐龙赶忙把钥匙递给他,邵醒接过车钥匙看了眼,又扔给了陈远皓:“带过来的行李都放车上了吧。”

“都在,都在。”钱锐龙说。

邵醒指了指还敞着门的后座:“先把你们自己的行李拿下来。”

女助理们还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但在看到钱锐龙一句话没说拿了行李以后,也连忙跟着把自己的行李箱从车上拿了下来。

邵醒又问:“没有遗漏的了吧?”

钱锐龙说:“没了。”

女助理们也跟着说:“东西都拿好了,邵哥。”

“好。”邵醒说,“你们被辞退了,拎好自己的东西回去吧。”

钱锐龙和三个姑娘都愣住了,陈远皓发现他朝自己这边看了眼,好像想要让自己帮他说两句好话。

陈远皓想了想,打开悍马的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邵哥,”他笑了笑:“上车吧,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去片场。”

钱锐龙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仿佛没想到邵醒和陈远皓都这么干脆:“邵哥,我……”

“我会和许淼打电话的。”邵醒从后座上车:“滚吧。”

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陈远皓发动车子,将钱锐龙和那三个姑娘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给秦樊发了条消息过去。

邵醒正满脸不爽的靠在座椅上,见状问:“你和谁发消息呢?”

“秦樊。”陈远皓放下手机:“我让他找辆车过来把他们送回车站去。”

“真好心。”邵醒点了点头,“怜香惜玉。”

陈远皓顿时哭笑不得:“我是怕他们一转头在宾馆那儿住下了,不够烦的。”

邵醒沉着脸,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看着陈远皓。

陈远皓打开手机导航看了眼:“邵哥,我说过,我只喜欢你,现在对其他人根本就提不起兴趣。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提不起兴趣,”邵醒说:“但记得长相如何名字叫什么,这可真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啊。”

虽然很傻逼,但邵醒表现出吃醋的反应,陈远皓还是忍不住偷偷地高兴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抬高了声音:“欢迎各位观众收看本节目。”

邵醒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一出:“……什么节目。”

“陈远皓同学的才艺表演之秒速记人名并对应人脸。”陈远皓认真道:“据知情人士透露,陈远皓同学正是通过这项才艺,成功在上一家公司出外勤时得到上司的赏识,在入职六个月后获得了高达八百元的加薪。”

邵醒看着他,没说话。

陈远皓继续说:“这个才艺的诀窍在于只记住对方的特征,并在心里将特征连同名字一起记忆,即可达到最佳效果。比如十五分钟前,陈远皓同学在见到三位新同事的时候,给一号同事的代号是左眼下痣小糖,二号是齐耳酒窝小水,三号是斜短发耳环小雨。”

“所以,陈远皓同学在和他最喜欢最爱的邵醒同学介绍这几个同事的名字的时候,才会下意识用了那样的介绍方式。毕竟,他当时满眼满心都只有邵醒同学……”

邵醒在后座没说话,片刻后,他扭过头,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下。

“行了。”邵醒摆了摆手,脸上的烦躁平息了,“还同学呢,多大人了。”

“二十六啊。”陈远皓笑了笑:“邵哥,吃早饭吗?还有点时间,先去吃点垫垫肚子吧?”

“嗯,我给许淼打个电话。”邵醒说。

陈远皓把车里的音乐关了,朝着早餐店的方向开去。

一个浑浊的雨夜。

滂沱大雨如同利箭,接连不断地自漆黑如墨的天空下落、下落,那密集得令周围景物轮廓都模糊的雨幕,好似要将这世界的所有污秽全都冲洗干净。

风声在高楼大厦之间穿梭,如同厉鬼的尖啸。闪电令天地间短暂的化为白昼,随即,巨大的雷声如同鼓擂,从遥远的地方滚动而来。

四周建筑物里的灯光大多已熄灭了,如墨一般不断晕染的漆黑,愈发令这狂风呼啸的雨夜透出诡谲。

楼房顶层的高级公寓内,客厅的落地灯亮着融融的暖光,唱片机的唱针顶着黑胶唱片,悠扬的乐曲如流水般流淌在这座豪华公寓的每一个角落。就连不住拍打在玻璃上的雨点,都好似是天然的节拍。

崇岭靠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灯光在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打下大片的阴影,令他看起来无法捉摸。他微微笑着,两片薄唇衔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

他一边点烟,一边将腿交叠着翘在茶几上,用一种全然放松的姿势欣赏着眼前正在发生的戏剧。

茶几的另一侧,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落地灯旁,正低着头,十分认真的擦拭着手里的斩骨刀上的血液。

地板上,血肉模糊的尸体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温热的血液,那尸体被捅了不知多少刀,几乎已无法分辨出人型,血肉内脏堆在一起,散发出腥臭的刺鼻气味。

周围的家具也被喷溅上了许多的鲜血,木质地板浸了血,透出诡异的黑色。

显然,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虐杀。

轰隆隆——

又一道雷声响起,乐曲声渐渐停了。

年轻男人终于擦干净了手上的刀,抬步走到了唱片机前,挑起唱针,换了一张唱片。

音乐声再度响起。崇岭吐出烟雾,眯眼笑了起来:“这首歌我喜欢。”

然而那男人好像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也完全没看到他的身形,放完唱片后,就走到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手机铃声响起,男人将斩骨刀放到一旁的扶手上,拿出手机,按下接听。

“喂?”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很好听的。崇岭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远琛,你在哪里?”从手机中泄露出来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另一头的人十分焦急:“路家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已经去求我爸帮忙了,你才二十六,以后的日子还长,千万别做傻事!”

年轻男人拿起酒杯,啜饮了一口,平静的不像是刚杀过人:“我知道。”

“你不该爱上他的。”那头又说:“你不该爱上他的……”

男人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地板上的尸块,轻声道:“已经无所谓了。”

“可不是么,”崇岭抽着烟,像是个一边看电影、一边还要发表自己无关紧要的见解的观众:“人都被你砍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所谓?”

电话那头还想说什么,男人却动了动手指,先一步点了挂断。仰起头,他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液,重新抓住了旁边的斩骨刀。

他高高的举起了刀,刀尖笔直的对准了自己的胸口,随即,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猛地向下一刺!

利器没入血肉之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响声,鲜血狂涌而出,紧接着,男人拔出了刀,竟然又对着自己的伤口刺了第二次。

第二次、第三次……

崇岭点烟灰的动作顿住。

他惊讶地看着就在自己身旁几米处的男人,刚刚男人杀地上那堆仁兄的时候,他猜测两人之间大概有什么血海深仇,下手狠一点也是正常的。

可现在,男人不仅选择了自杀,用得还是这种……疯狂的方式。

就好像,他也像是恨地上那个人一样,深深痛恨着他自己。

刺第五次的时候,斩骨刀终于从男人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大抵哪一刀捅到了他的肺部,男人发出两声痛苦的咳嗽,身体随着意识的模糊向前倾倒。

崇岭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想要扶住他。

可下一刻,男人的身体就穿过了他伸出的手臂,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屋外电闪雷鸣,屋内,死亡与血液的气味愈发浓郁。

崇岭收回了手。

一颗亮着光的蓝色星星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停在他的肩上,冰冷的机械音与雨声交汇:“他叫路远琛,是你的任务对象。你只有成功拯救他,才能得到重生的机会。”

崇岭看着倒在血泊之中,已逐渐失去呼吸的路远琛,还有些因方才对方疯狂的恨意无法回神。他充满怀疑到:“这位……真的需要拯救?”

他还以为需要拯救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楚楚可怜只能等着其他人施以援手的娇弱可人儿。

蓝色星星并不理会他的质疑,冷冰冰继续道:“路远琛,男,二十六岁。京城路家的独生子,星辰娱乐的董事长……”

音乐声再度停了,这一次是彻底的静默,室内只剩下了毫无起伏的机械音。而随着系统的讲述,路远琛的一生缓缓铺开在崇岭的脑海之中。

豪门出身,独生子,头脑聪颖,外形出色,经商天赋更是远超常人。如此种种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构成了一个足以被称之为天之骄子的路远琛。

可这位绝顶聪明的天之骄子,却将拥有的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始作俑者正是地板上那位已变成一堆血肉的仁兄:楚赫。

楚赫,男,二十七岁,也是个富家公子哥。虽然同被称做豪门,但楚家的条件远比不上家底深厚的路家,按理来说,楚赫是不够格和路远琛在同个圈子里玩的。

但,楚赫的目的本也就不是要和路远琛做朋友。他看准了路远琛喜欢男人,仗着自己长相帅气,用甜言蜜语和一点小手段,便将这位豪门公子哥骗到了手。

路远琛自己也是不争气,明明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一双鹰眼不知辨认出了多少谎言,结果一到感情上的事,就变成了软脚虾,成了个纯纯的恋爱脑。

楚赫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一开始只是钱、车、房,后面就成了各种合作案上的一点小小的特权,没过太久,这点小特权就像是不断膨胀的魔鬼,越变越大。最后,楚赫联手路家的叛徒,设计了路老爷子的车祸,又做空了路氏和星辰娱乐的股票,骗走了路远琛所拥有的所有东西。

而现在,崇岭见到的,正是路远琛的结局。

他一刀一刀将楚赫剁成了肉酱,然后又一刀接着一刀,用冷酷残忍的疼痛惩罚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的自己。

他不止恨楚赫,更恨他自己……

崇岭碾灭了香烟,而眼前的一切,雨声、血腥味、尸体、亮着落地灯的豪华客厅,也逐渐的在他眼前消失,变为虚无。

雨声没了。眨了眨眼,崇岭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那间窄小的出租屋内。

系统将他从那个满是鲜血的地方送了回来,时光随之倒转。

此时,距离那个结局的发生,还有一年半。

路远琛还活着,楚赫还没来得及骗到他什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已经入夏,出租屋内闷热不已,虽然有空调,但无良房东给安了个耗电率极高的型号,电费实在太夸张。于是一整个夏天,只能全靠一台吱呀作响的电风扇死撑着。十几平的小房子,除了厨房和厕所,就只有一个房间,书桌、衣柜、床全都挤在一起,中间一条小小的走道,还要摆下一张椅子,通行需要侧身。

和方才市中心的豪宅比起来,实在差距太大。估计他这整个房子,也就对方家里一个浴室那么大。

想起方才完全真实的一切,崇岭忍不住啧啧出声:“真是高科技,刚刚那些都是你实时演算出来的?”

蓝色星星晃了晃:“不,是上个宿主教我的。”

崇岭:“……?”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上一任如此多才多艺,短暂的沉默后,真诚问道:“像我这种没有超能力的人,当任务员合适吗?”

蓝色星星道:“请宿主放心,每一任宿主都是经过对比挑选而出的最适合完成任务的对象。”

崇岭仔细一想这次的任务,不由莞尔:还真是。

他虽然是农村出身,全身上下,却一点儿都没有从泥土里刨出来的淳朴,相反,他狡猾又冷血,精通人性,却一点儿人性也无,道德感极低。身边从没缺过女人,前任遍布全国各地,却没有一任是超过半个月的,是个实打实的风流种子。

不过风流的代价也很惨痛:一周前,他被妒忌发狂的情敌推下了悬崖,摔得稀巴烂,当场魂归西天。

还好祸害遗千年,这颗自称“系统”的蓝色星星找到了他,并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只要他能完成这个名为“拯救”的任务。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和这个楚赫是同个类型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崇岭很有自信,只要自己出手,楚赫这种小虾米,立马就会被自己比得黯淡无光。

只要让路远琛爱上自己,放弃楚赫,后面被骗的一无所有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如此一来,应该也算是拯救……吧?

崇岭也不是很确定,这任务不像是打游戏,有具体的指引,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他从出租屋的床上坐起身,走进洗手间洗漱。刷牙时,他莫名的想起了路远琛一刀一刀剁碎楚赫时,脸上那似是愤怒痛恨又像是绝望深爱的疯狂神情,背上不知为何寒毛直竖,那炽热到能将人烫伤的感情,好似也感染了他,令他的骨缝隐隐发痒。

真吓人……

崇岭虽然风流,但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感,找的也都是你情我愿乐意玩玩的对象。像这种害得人家破人亡,还要拿走对方钱财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像路远琛这种爱恨极端的人,对他而言,完全就是个爱搞自爆的恐怖分子,更是碰都不敢碰。

可惜任务面前,个人意愿没什么用。

不过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了。崇岭很有自信,只要自己出手,想让路远琛爱上自己几次,就能让他爱上自己几次。

就算路远琛是身家亿万的豪门公子哥,而崇岭只是个农村出身、穷得叮当乱响的土包子也一样。

他用冷水简单冲了下脸,再抬起头,一个计划已在他心底悄然成型。

--

半个月后,君瑞国际酒店二楼的宴会厅内,路远琛一面笑着与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寒暄,一面不着痕迹地借着举起酒杯的动作,扫了一眼腕上的表盘。

今天的宴会聚集了许多豪门世家的话事人,更有不少上市公司的老总,如此规格的宴会,放眼整个京城,或许也只有路远琛这个路家下一任家主能办得起来了。

这个宴会,明面上是为了庆祝路远琛名下一家子公司正式上市,实际上,却是为了给人铺路,才做下的局。

这个人,正是最近和他玩暧昧玩得天昏地暗的楚家二少,楚赫。

路远琛虽然有钱有颜,却实打实的是个纯情处男,从没谈过恋爱,更没和人上过床。因为性取向的关系,对家里安排的相亲也没什么兴趣。楚赫的出现,对他而言刚刚正好。

他在商场上可被称得上精明,情场上却是白纸一张,玩不来什么浪漫花样,只好来点务实的东西,送钱送车,今天更是安排了这场宴会,想帮楚赫拓展拓展人脉,让他将来的路更加平坦。

却想不到,宴会已开场二十多分钟了,楚赫这个本该提前到场的主角,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路远琛皱了皱眉,已有些烦躁了。

今天做什么都不太顺利,司机去买咖啡的时候,衣服被路上追逐打闹的小孩用颜料泼得湿透,路远琛只好自己开车。开车过来的时候,前面的车又慢的和蜗牛一样,好几个红绿灯口,等待时间本就长,对方还慢吞吞的,让他多耽误了十几分钟。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新来的门童还把他的车停错了位置。现在,楚赫又不知道去了哪儿。

路远琛强按下心里的快要爆表的不爽,放下酒杯,正想着去人少的地方给楚赫打个电话,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却不想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双眼。

路远琛一怔。

原因无他,面前的男人长得实在太帅了,实话说,路远琛还没见过长得如此合他胃口的男人。一双狭长上挑的眼,弯弯地笑着,却分毫不显得狡黠。鼻挺唇薄,下颌线条清晰分明,修长的脖颈,喉结突出且明显。

从对方身上品质一般的西装皮鞋,可以判断出对方的家庭并不很好,但男人的模样和气质,已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路远琛不着痕迹地向上看了一眼,发现他竟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已接近了一米九。

“路总,您好。”男人笑着道:“久仰大名,我叫崇岭。”

“……”

路远琛冷冷的瞥了崇岭一眼。

他的性向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三不五时的就会有长相英俊的男人前来接近他。做戏的有,像这样直接走过来自我介绍的人也不少。

方才一瞬间的心动,是身为感官动物的本能。但路远琛心里,却实在是对这种人没什么兴趣。

只要他想,愿意陪他上床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要的并不是一个能陪他上床的对象。

“你好。”

点头,侧身,绕过面前叫做崇岭的男人,路远琛现在只想要给楚赫打个电话,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手腕却在绕身而过后,被身后的人有些无礼的抓住了。

“路总。”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点儿微微上扬的笑意。奇怪的是,明明路远琛只看了他一眼,此时此刻,却可以在脑海里轻而易举的想象到对方唇角的弧度。

虽然还没有和楚赫正式交往,但最近他们之间的情况看来,交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自己现在却因为另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恍神,对方还十分的不识趣,看不出自己的冷漠和拒绝。这让路远琛心中更添了几分烦躁。

这几份烦躁,宛如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他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爆发了。他转过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火气。

“我不管你是谁找来的,又给了你什么好处,但我对你这种人没兴趣。”路远琛甩开了崇岭的手:“是你离开,还是我请保安来?”

他虽然恼怒,却没有失去理智。因此他压低了声音,动作也不大,并不想让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楚赫还没来,重头戏还没开始,这场宴会不应该有一个不愉快的插曲,还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崇岭听了路远琛的话,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惊讶,顿了下,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无奈。

“抱歉,我不是有意拉住您的。”他微笑着道,手掌一翻,拿出了一部手机:“只是方才我在旁边捡到了这部手机,应当是您的东西吧?”

路远琛愣了下,火气顿时弱了下去。他接过手机,按亮锁屏,果然是他的。

……妈的。

若是平时,路远琛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偏偏今天各种因素加在一起,令他的情绪紧绷到了极点,一些本该被他注意到的细节,也恨不小心的忽视了。

不过,路远琛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他收起手机,低声道:“抱歉,是我误会了。”

崇岭用完全不在乎的语气,笑着道:“没事的,怪我太急了才是。我看您往那边走,应该是想给谁打电话,所以才没过脑子,拉住了您。”

路远琛忍不住多看了崇岭一眼,还想说什么,男人却在这时道:“路总,您忙吧。”随后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这样的干脆利落,反而让路远琛有些怅然若失。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挪动步子离开。

他看不到的地方,崇岭正在手机上给人转账。

“你看,”崇岭一边输入支付密码,一边笑道:“我就说他肯定会误会我是去勾搭他的……嗯,虽然也不算是什么误会。”

蓝色星星出现在他的肩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冰冷的机械音里,细听之下,竟然有几分好奇。

崇岭:“很简单,他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用一些小事,将他的情绪一层一层叠起来,再用些小手段,就能轻松达成目的了。”

说着,他又开始继续算账:“熊孩子每人一百,颜料钱……颜料钱也要我出?还好那司机通情达理,没要干洗费。”崇岭嘀嘀咕咕:“租车费三百,就买通那个门童花的最贵。”

他把钱转过去后,便将所有的记录都一一删除。不过这些账,他都记在心里了,他是个穷光蛋,但路远琛有钱,之后让他给自己报销。完美。

收起手机,崇岭的余光扫见回到宴会厅的路远琛,已经开始不经意的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心中暗笑。

这是一个成功的开始。

身为主角的楚赫仍然没有到场,宴会却不会因此停下。身为明面上的主角,路远琛不得不站在最前方,接受着宾客们接踵而至的祝福,脸上带着微笑,不能将心中的情绪暴露分毫。

一家上市公司,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是件值得欢呼雀跃的大事,但在路远琛眼里,这根本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还为此举办宴会?自己可能是疯了。

楚赫到底去哪儿了……

“路总,恭喜上市。”

路远琛看向这一轮前来祝贺的人,眸中的一丝不耐已被很好的掩饰。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他唇角的笑容不由得带了一丝真切:人在利益场,能被称为朋友的人不多,眼前这位就算一个。这一次公司能上市,也是多亏了对方带过来的合作案。

“小贺总。”路远琛笑着道:“承蒙你家的照顾,这次我不过是沾了点光而已。贺总的身体还好吗?”

贺凡笑了笑:“医生说,情况还算乐观。”

路远琛微一点头,没有继续问。明面上走个过场而已,他没打算对别人家的家事探寻太多。

贺凡继续道:“而且,路总,这次合作案的最大功臣可不是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新来的项目组长。”

宴会上这种你介绍我,我介绍你的事实属常见。路远琛并未放在心上,只投去随意的一瞥。

视线却在这位项目组长走出来的时候,倏然定住。

崇岭微微的笑着,同样的表情放在他的脸上,就是要比其他人多出几分真诚。

“您好,路总。”崇岭宛如第一次见到路远琛,伸出手,“我叫崇岭。”

刚刚发生的不愉快,好似根本没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路远琛注视着崇岭,伸手与他交握。男人的体温在他的手心短暂的停留了一瞬,便很快的离开。

“你好。”路远琛说。却又觉得这两个字好像有点冷漠,他无理由的不想令面前的男人觉得自己冷漠,何况他的心里本就还带有误会了对方的愧疚感,想了想,继续了这个话题:“这次的项目是你负责的?”

崇岭笑着道:“是的,路总。第一次负责这么大的案子,一直很紧张,多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您不要介意。”

路远琛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十分专注地看着自己,没有回避过哪怕一次彼此之间的对视。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令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

“你还年轻,有疏忽才是正常的。”路远琛道:“何况,你这次的项目做得非常优秀。”

崇岭笑得眉眼弯弯:“多谢您的夸奖,路总。”

一旁,贺凡脸上露出略微惊讶,又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今天带崇岭来参加宴会,其实是崇岭主动提出的,而他本就很欣赏这个人,愿意给他机会,才会同意。将他介绍给路远琛,其实也不过只是走个流程。

只是没想到,崇岭会如此迅速的得到在场所有人里,最难搞的路远琛的青睐。毕竟,他这位朋友面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是多说两个字都欠奉的。

无论如何,得到路家的好感,对崇岭的前途是很有帮助的。贺凡有意让两人多聊几句,于是善解人意的开口道:“我和于二少还有些事要谈,先失陪了。”

路远琛略略点了下头,视线转回到崇岭,却发现男人已没再看他了。

心中名为占有欲的种子悄然发了芽,疯长而出的藤蔓名不正言不顺地伸向面前的人。

路远琛晃了晃手中香槟杯里的液体,状似无意道:“你在看什么?”

崇岭收回视线,微微低下了头。他向来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拉近彼此的距离后,路远琛的呼吸果然不自然的乱了一瞬。

他笑了笑。

“路总,”崇岭道:“有人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重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并从路远琛的身边走开了。

路远琛转向宴会厅的门口,身着高定西装的楚赫面带不愉,姗姗来迟。

崇岭站在窗边,看到路远琛与楚赫两人会合,便移开了视线。没多久,贺凡发现了他,走上来问道:“路总呢?”

他一边问,一边转头,见到路远琛身边站着的人,顿时了然,向崇岭解释道:“那位是路总的未婚夫。”

崇岭眉毛微动,脸色古怪了一瞬。他本想说“他们这会儿不是还没交往吗”,转念一想,自己身为刚被引荐入这个地方的新人,是不该知道那么多的。于是话咽了回去,笑道:“那看来我离开不当电灯泡的选择是对的。”

贺凡拍了拍崇岭的肩膀。崇岭的工作能力很出彩,难得的是,这样的人才在为人处世上也是一把好手,天生的高情商,令贺凡很愿意为这个年轻人引路。

他道:“路总看好你,这很难得。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

贺凡的本意是让他多讨好讨好路远琛,和路远琛拉拉关系。殊不知这番话在包藏祸心的崇岭耳里,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崇岭莞尔:“贺总,我会的。”

贺凡朝他笑了笑。

不远处,站在楚赫身边的路远琛,眉头却始终没能舒展。

他没想到自己和那个叫崇岭的男人聊天时,竟会专注到那种地步,连一直在等的人来了都没发觉。还是对方好意提醒,这才意识到。

只是方才,他们好像也没说什么话。彼此都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又有身份上的差距,来回说的,其实也就是那两句客套和贺喜的话。

明明是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内容,从崇岭的嘴巴里说出来,偏偏就是带着仿佛具有魔力的色彩。路远琛名下开着娱乐公司,长得帅的男人见过不知多少,因此他很清楚,那种魔力,绝非源自于崇岭的皮囊。

那是源自于哪里呢?

“远琛,”有人喊他,“远琛?”

路远琛回过身,才发现楚赫正面色难看的望着自己,神情里带有几分尴尬。

意识到自己竟失态的在交谈的过程中出神,路远琛眉头皱得更紧,朝与他们交谈的老总低声致歉:“抱歉。”

那老总是个爽快人,哈哈笑着表示都有疲惫的时候,话题自然而然的移开了。

待人离开,楚赫才有几分不悦道:“远琛,你怎么回事?从刚刚就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路远琛按了按眉心:“我累了。”

“这就累了?”楚赫冷冷道:“宴会才开始不到一小时吧。”

路远琛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耐:“对你而言,这场宴会恐怕才开场十分钟吧。”

楚赫面色一僵,却也知道是自己理亏,烦闷道:“堵车又不是我想的。”

路远琛不欲与他吵,也懒得说自己为了今天的宴会,请来这些人,究竟花了多少心思。究竟付出了多少,懂得的人自然会懂,自己说出来,实在很没意思。

他放下酒杯。而楚赫也意识到了自己态度不好,贴上来,脸上又换成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抬手揽住了路远琛的肩膀,嘴唇凑到男人耳边,温声细语地说起哄人的话。

这亲密的一幕自然没有被崇岭错过。

他舔了下唇,想起贺凡说的话,半信半疑的喊出了系统:“他们真的还没正式交往?”

蓝色星星闪动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光芒,出现在半空之中:“是的,宿主。”

崇岭眯起眼:“但我看他们很亲密的样子。”

蓝色星星道:“宿主,在原本的命运里,他们本就该是一对。”

本就该是一对?

这个说法,让崇岭的胸前涌动起不悦的情绪。他端起酒杯,垂下眼帘,肩膀放松地靠着窗框,任谁来看,都只会觉得他漫不经心、浑不在意。

他道:“你说得不对。”

蓝色星星道:“宿主?”

“现在已不是原本的命运了。”崇岭淡淡道:“他们不是一对,路远琛是我的。”

他顿了一下,才补充道:“我的任务对象。”

这时,旁边走来几人,想与他认识一下,彼此交个朋友。崇岭放下酒杯,再抬眼,已又是一副笑吟吟的亲切模样。

--

待宴会散场,时间正好是下午两点半。

人走得三三两两,崇岭却并不急着离开。他今天和路远琛说了两次话,每一次,他都看出路远琛还有些话想同自己说,于是每一次,他都会恰到好处的掐断对话。

崇岭很清楚,自己的举动,就像是在路远琛的心上系了一根细细的线,凭借着路远琛对自己兴起的那点兴趣,正悬悬地吊着他。不过,这根线用不了多久就会断,需要抓紧时间利用才行。

他站在酒店庭院旁的树荫下,悠然点燃一根香烟。

透过被擦得近乎反光的玻璃窗,他看见没几个人的宴会厅里,一身漆黑打扮得宛如正处丧期的路远琛正往门口处走。

崇岭掐准了他出门的时间,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连锁屏都懒得按开,直接放到了耳旁。

“……嗯,我知道……回去就处理……”

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从路边树下传来,路远琛侧头看了一眼,眉头倏然舒展开来。

细碎的树影下,英俊高挑的男人正咬着烟,一手拿着西装外套,一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这显然是个工作上的电话,只见崇岭神情严肃,语气也很公式化,他笑起来的时候很亲切、也很让人喜欢,以至于很难想象,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极其难以接近。

这一刻,路远琛明白了,为什么崇岭会让自己感觉那么的不同。因为这个男人的气质与神态,都实在太疏离、太从容了,唯独面对自己的时候,带着笑,显得那么认真、那么专注。正是这份特殊的、却又与暧昧无关的态度,在无形之中,恰到好处的取悦了路远琛。

路远琛眼神闪动一瞬,想到今天在宴会上威胁要将崇岭赶出去的事情,脚步只迟疑了一瞬,便走了过去。

崇岭抬腕,借着表盘的反光一扫,便知鱼儿上钩了。他没再继续演戏,做了个挂断电话的动作,就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转过身,他故作惊讶地挑起眉,看着面前的路远琛,一副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的样子:“路总?您怎么在这儿?”

此时周围没有其他的人,说话也不用那么端着了。路远琛道:“今天宴会上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崇岭一笑:“没关系的,路总,是我太莽撞了。”

路远琛舔了舔唇,也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还未等拿出打火机,崇岭已上前一步,一手持着打火机,另一手护着火苗,为他点燃了香烟。

男人的手长得很好看,手指修长,手掌宽大,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待烟卷点燃,崇岭后退一步,垂下手,滑到臂弯处的西装外套重新落到手里,两指夹住唇间的烟,吐出一口白雾。

他忽然的接近,令路远琛的心突突地乱跳起来,崇岭略微侧对着他,从他的角度,可以欣赏到男人那轮廓近乎完美的侧脸。

他低下头抽了口烟,看了看崇岭手中的外套,忽然发问:“怎么把衣服脱下来了?不想染上烟味?”

崇岭“唔”了一声。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便听路远琛继续问道:“女朋友介意?”

崇岭忍不住笑了。

不是觉得好笑,也不是觉得面前的人这个问题直白得可爱。而是一种事情发展尽在掌握之中的笑。

他直视路远琛的眼睛,笑着道:“路总,我没有女朋友,只是有点热而已。”

崇岭带笑的黑眸,令路远琛无端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被看穿了,他有些尴尬,也有些懊恼,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鬼迷心窍,摇了摇头,已想要离开。

却听崇岭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路总,多谢您的赏识,不过我暂时不考虑跳槽,抱歉。”

路远琛听到“跳槽”二字,眼皮一跳:“跳槽……?”

崇岭眨了下眼:“糟了,看来是我误会了。抱歉,路总,那次项目以后,有不少猎头联系我。我……一时得意忘形了,请您原谅。”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三言两语间,便巧妙的将路远琛的尴尬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路远琛看着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对了,”崇岭状似无意道:“路总,今天后来进场的那个男人,听说他是您的未婚夫。是真的吗?”

两年前,同性婚姻便已正式合法,但无法接受同性恋的人依然有很多。路远琛误会了崇岭的用意,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问道:“你恐同?”

崇岭摇了摇头,面露犹豫:“不,只是……好吧,和您说实话。今天来会场的路上,我其实遇见您的未婚夫了。”

路远琛一怔,眯起了眼。楚赫告诉他,今天之所以会迟到,是因为路上堵车。但听崇岭的话,似乎还有另一个原因。

“哦?”他点了点烟灰。

崇岭笑了笑:“他和一个看着像是他妹妹的女孩子,正在首饰店里挑戒指,应当是在选送给您的礼物。恭喜您,路总。不过我好像破坏了一个浪漫的小惊喜。”

“……”

路远琛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楚赫是他三个月前,在一个私人酒会上认识的。对方家境还算可以,外形条件和气质谈吐也很不错。两人认识没多久,楚赫便向路远琛表白了。

一开始路远琛对他并不感冒,私家侦探的调查也表明,对方其实是个实打实的直男,只有过女朋友。直男来追求一个男人,其中显然有诈。但许是孤独了太久,他最后还是默许了楚赫留在自己的身边。

路远琛喜欢男人,眼光又高,是以从未谈过恋爱。楚赫的甜言蜜语,和时不时冒出来的小浪漫,让他还算是受用。然而,感情经历的匮乏,让路远琛并不知道该给楚赫什么当做还礼。

好在,钱和车之类名贵的礼物,已足够让楚赫满意。每每楚赫有些冷淡,只要路远琛拿出这些东西,他就会露出笑容,再度说起那些甜言蜜语。

这一次的宴会,路远琛花了很多心思,本是为了和楚赫正式交往做铺垫。却不想突然出现了一个崇岭。

他早就和楚赫说过,自己不喜欢乱七八糟的小首饰,要戴只会戴结婚戒指。楚赫也答应了。

崇岭所看到的……楚赫所买的那个礼物,恐怕根本也不是送给自己的。

像是他妹妹的女孩子?

楚家一共两个儿子,哪来的妹妹!

尽管知道楚赫大概率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但没人喜欢被背叛的感觉。

心情一时糟糕透顶。

但明面上,路远琛也不可能把情绪暴露给一个今天才认识的人。

“多谢你告诉我,”路远琛点了点烟灰,转移了话题,“你的工作能力很强,虽然不是挖角,不过等有空,可以一起吃个饭。”

路总心高气傲,寻常人等皆不放在眼里,肯出言请一个小小的项目组长吃饭,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等着崇岭表态,不过,在他心里,这句话是不可能得到除了“答应”以外的回答的。路家抛出来的橄榄枝,明眼人都知道有多大的含金量,怎么可能被拒绝?

路远琛将烟咬在齿间,低头在怀里摸索了一下,准备递出自己的名片。却不想楚赫的声音,竟在这时响起:“远琛?”

路远琛的动作顿住。

一张薄薄的名片,在口袋里被他捏在食指拇指之间,犹豫着,半响没有递出。

他并没有发现,崇岭的神情在他动作迟疑的那一刻,便变得十分的不好看。

“远琛。”

楚赫走近了。

路远琛到底是放开了口袋里的那张名片,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听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崇岭接起电话,先是“喂”了一声,旋即皱起眉,有些无奈道:“那个问题刚刚小李已经打电话和我说过了。我这就回公司……”

电话那头的问题,显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崇岭一边打电话,一边看向路远琛,以及已经走到了路远琛身后的楚赫。

他抱歉的笑了笑,对着他们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工作电话。”

路远琛道:“没事。”

崇岭转过身,沿着路朝外走去,他低头讲电话,并在路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将烟蒂丢了进去。

一直到他离开,路远琛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个邀约,并没有得到崇岭的回答。

没有交换联系,没有故作暧昧的对话,对着自己的主动,更是连一点多余的热情都没显现。

崇岭对他,是真的一点其他的意思都没有,别说其他的意思,就连大部分人都会有的,看准了他路家继承人名头,与他套近乎拉关系的想法都没有。

这人就这么走了。

可能之后,再也不会遇见了。

路远琛的心中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是谁?”楚赫这时开口问道。

路远琛淡淡道:“工作上的朋友,上次和贺氏的合作案,就是他负责的。”

楚赫看向崇岭早已远去的背影,眼里浮现出警觉。他不想多谈这人,转而笑道:“对了,远琛,你之前不是说今天宴会后,有话想和我说吗?”

路远琛想到崇岭方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面色微冷。他不会听信谁的一面之词,但也不会全然不信。原本的打算,看来不得不取消了。至于还要不要继续,得看私家侦探的调查结果。

“哦,没什么。”路远琛掐灭了烟:“忘了,等我想起来,再和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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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奢华的酒会,崇岭扫了辆共享单车。他是靠工资吃饭的,每个月要交房租水电费等等等等,交完了还要吃饭,他又是个享乐主义,没多少存款,这次为了接近路远琛打点了一堆人,现在身上已凑不出一百块钱,打车都打不起,只好骑共享单车。

骑到一半,他忽然停在路边,摸出烟点了一根,一边抽一边低低的骂了一句。

他觉得自己脑子可能出了点毛病,大概是死过一次的原因吧。

怎么说呢。

他对路远琛喜欢楚赫这件事,感到非常非常的不满。

崇岭死之前,身边是从来不缺女人的,当然,现在也一样。虽然房子车子和钱,要什么他没什么,但崇岭毕竟有一副天妒人怨的俊美皮囊,以及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巴。

他本就只是和人家玩玩,人家也只是和他玩玩,所以有脸和情商,就已能轻松的撩到所有他有兴趣的对象了。

也正因为只是玩玩,对方和他分手,或者给他戴点绿帽子什么的,崇岭也完全不在乎,发现了直接分手就是,反正他永远不缺下一个。

从没尝过什么叫“嫉妒”和“占有欲”,他也一度以为这种感情和他无缘。

可刚刚,看到楚赫把手放到路远琛肩上,还有因为楚赫的声音、而放弃了给自己联系方式的路远琛,崇岭就觉得不爽。

可他又有什么不爽的呢?他和路远琛,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刚刚知道彼此的名字,连联系方式都没有。楚赫和路远琛,才是即将要交往的、众人都承认的一对。

等一支烟抽完,崇岭冷静了一点,理智重新运作,他才意识到,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把路远琛当成了自己的人。因为他是他的任务对象,而在崇岭的计划里,路远琛迟早会喜欢上自己,变成自己的男朋友。

所以才……

“不要!不要!”

一旁人行道上传来小孩的哭喊,崇岭侧过脸,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抱着一只布娃娃大哭大闹:“你都答应了会把宝宝熊送给我,那它就是我的了!”

小孩的母亲站在旁边,有点尴尬:“小乖,但小熊本来是哥哥的东西呀。”

“我不管!我说了它是我的,它就是我的,那就谁都不准碰!”小孩紧紧地把布娃娃抱在怀里:“哥哥尤其不准碰!不然他就又把宝宝熊抢回去了!”

周围的行人发出善意的笑声。而崇岭神情几变,莫名感觉自己和这个小孩子比起来,好像也强不到哪里去,摸了摸鼻子,掐灭烟,骑着共享单车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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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董事长办公室里,路远琛看着手上私家侦探交上来的资料,食指在桌子上敲动着,面上阴沉,心情显而易见的不愉快。

经过调查,那天崇岭看见的,和楚赫在首饰店内同进同出的女人,果然是楚赫的情人。而楚赫那天迟到的原因,根本也就不是什么堵车,而是和这女人在酒店待了太久,才耽误了时候。

这个私家侦探很有职业精神,不仅调查了这么多,还朝那女人打听了一下楚赫的事。如此才知道,楚赫和她已经来往了足足两年,哪怕楚赫向路远琛告白后,他们两也没有断过。

路远琛放下手里的资料,胸膛起伏几下,强忍着怒气拿起了手机。

他不会特意调查这种事情,但不代表他喜欢被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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