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哟!”大姐一摆手,“叫阿姨叫阿姨,搞不好我比你妈妈还大几岁呢!”
许南珩手一撑从地上起来,掸掸灰土。那石头也不算大,就普通一石头,许南珩站上去,大姐笑眯眯地举起他手机。
没有墨镜,实在刺眼,他两只眼半眯着。但拍照嘛一定要笑着,眉心因强光而微微拧起,但有潇洒地笑着。
其实许南珩不太喜欢拍照,没有什么姿势,一只手自然下垂,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山腰风很大,外套下摆随风扬着,他头发也是。
他人长得帅,大姐退休之年游历四方,拍照水平亦是不错,不但构图讲究,连着山、寺院,和经幡都拍进来了。
拍完,许南珩赶紧把墨镜戴上,再刺会儿该淌眼泪了,大姐招招手让他过来看,说:“我拍了三张,你看看哪张好!”
许南珩乖巧的“嗳”着应道:“好,都好看,谢谢姐!”
大姐和朋友们休息好了,跟他挥挥手说再见,继续往寺院走。许南珩还想再坐会儿,他不急,也不赶时间,方大夫开回来还有一会儿。
他盘膝在路边又坐下,挑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
西藏的天是澄净的蓝,许南珩抬起头,把墨镜拉下来一些,拉到鼻梁中间,用肉眼抬头看天。
虽说北京近几年的环境治理颇有成效,即便秋冬时节也有蓝天白云,姥爷常感叹早几年那大雾霾的天,胡同这头看不到那头。许南珩记事以来有几次印象很深的雾霾天,浓厚的雾霾像城市陷入了琥珀和史莱姆的混合物里。
许南珩把墨镜推回来,朋友圈唰唰地出现超多点赞回复。他平时不太发朋友圈,他姥爷点了赞,回复一句诗: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许南珩看着这句李白的诗,看了会儿,倏地笑了。
他跟他姥爷比较亲,而且许南珩脸上藏不住事儿,他那天在学校掀完桌子回来姥爷就问出了什么事,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姥爷。
姥爷“嗐”了声,跟他念了句《将进酒》,道: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然后爷俩喝了一盅。
他姥爷是真喜欢李白,“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后面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其实学校的流言真就屁大一点事儿,都不算个事儿。
但人就是这样,在事件当中的时候烦得不行,想锁上门放把火烧个清净。现下走出那个情境,再回头看看,确实就是屁大点事儿。
想到这,许南珩兀自笑了笑,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姥爷真是拿他当回事儿,拿李白这句诗来比自己。接着赶紧回他姥爷的留言:不至于,您抬举。
山腰有僧人来往,也有小动物,许南珩两条胳膊在后脑勺一枕,干脆就这么躺下了。一只小猫走到他脑袋边儿,低头看看他。小爪子抬起来,似乎犹豫着要不要照着许南珩的脸来一下子。
许南珩隔着墨镜盯它,严肃道:“不准踩我啊。”
猫走了。
许南珩觉得方大夫说的不完全,西藏的宁静不单单是因为氧气稀薄动弹不得。他这会儿缺氧的劲儿过去了,依然觉得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