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天碰见李卓曜,他根本不会走上这条道路。
陈夜此刻是真的后悔。
“你现在亏空多少?”李卓曜忽然问他。
“四万六。”
“这点钱,也值得冒这么大险么。”李卓曜长叹一口气,语气跟眼神里全是怜悯。但那点善意的怜悯,在陈夜的眼中,是完全变味的。他沉默地站在一边,手死死攥住裤缝,揪出一片褶皱。
“除此之外,你还欠我四万没还,打借条吧。这钱你必须在5年内还清,我不要利息。陈夜,你早就是个成年人了,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李卓曜问杨森借了一只笔还有一张纸,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下几行字,又递给陈夜。
“来,这里签字。”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两遍,李卓曜收起其中一份借条,跟周楚澜出门了。
“谢谢李同学。”
陈夜最后说了这句话,眼里透露出深深的厌恶。
他忽然开始觉得,人就应该在自己的圈子里生存,他跟周楚澜是一个圈子的,但跟李卓曜不是。李卓曜偶然误入了自己的圈子,最终的结果便是,成为了侵略的敌军,令自己的生活摧枯拉朽。
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自己跟周楚澜都是大山里考出来的寒门学子,自己拼了命的考试跟学习,如今都大四上学期了,一次一等奖学金都没拿到过,只拿过2次三等,而周楚澜年年都拿国家奖学金,学校里院里的各种比赛也都参加,回回都是好成绩,就连保研,也轻松去了京华美院——那可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梦中情院。明明自己跟周楚澜都是农村来的,长在穷山恶水边,他生的普通,班里的女生平常都不怎么搭理自己,但周楚澜却长了一张极其引人注目的脸,放在美术系这种高颜值院系都是一顶一的出挑。明明自己平常谨小慎微,努力待人友好,但班里的同学似乎更愿意跟周楚澜亲近——周楚澜,明明是个那么骄傲的人,大多数时候在班里都默不作声。明明他们都是穷人,周楚澜怎么就能够这么轻易地跟李卓曜这样的有钱人处的关系很好——他甚至偷偷在网上搜过李卓曜的名字,是广州越地房地产集团老板李勋的儿子,排的上号的超级富二代。这样的人,跟他们这种穷人是云泥之别的人,怎么就心甘情愿跟周楚澜交好,甚至还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看一眼捎带着的自己,随手一挥,就是他陈夜珍贵的不得了的救助跟馈赠,或者说,是某种施舍。
明明……
明明自己已经够努力了,为什么命运还要这样对自己。
晚上陈夜去医院陪床,看着他妈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病容——医生说,现在就是用药吊着,治好的希望很小,最多只能活8个月。他抬起头,久久地盯着他妈枯槁的手背上吊着的留置针,没打完的药在吸管里流动,手背上紫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