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抢先回答:“她家大人出门办事去了,她如今归我爹管,那,我家就住那院。”在山回手指了一下自家院子。
广玉便点头:“好,那等我带着我弟弟搬进来,我就登门拜访。”
柒柒问:“你有弟弟?”
广玉想到明儿开始,就得假死销声匿迹的两个孩子,笑着点头:“对,两个弟弟,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岁,我们从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帮衬他们。”
带着孩子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柒柒和在山对视一眼,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广玉这才假装刚认出两个孩子:“我这人记性不好,但我看着你们怎么有些面熟呢,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在山便说:“先头你们铺子要开业,你还跟我们说有彩头拿呢,后来我们去了,你们倒没开门,害我们白跑一趟。”
广玉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想起来了,对不住,当时家里出了点儿事,我这不得已才撂下铺子的事,赶回老家接我弟弟去了。”
“难怪呢。”在山说道,“没事,不打紧,反正今儿我们也领了彩头了。”
柒柒好奇问:“对了,你今儿怎么没在铺子里?”
广玉回头一指,顺嘴胡编:“这不急着买房嘛,如今我两个弟弟还住在客栈,一天不少钱,得赶紧把家安顿下来才是正经。”
那边房牙和屠夫谈好了价钱,招呼广玉过去,广玉便对两个孩子拱了拱手,道了句告辞。
在山这人最怕别人跟他搞这虚头巴脑的客套,可人家一个大人冲他们行了礼,他也不好不还礼,于是有模有样地拱手:“慢走。”
该问的都问了,两人便回屋去,把情况跟慕羽峥说了,一切都合情合理,慕羽峥便也没再多想。
两天之后,广玉就带着扮做周晏和周清四处寻人,又“意外丧命狼口”的云实和知风搬进了柒柒家隔壁西院。
兄弟三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进门,看到趴在墙头上看热闹的在山柱子还有柒柒,广玉便笑着打招呼,让最小的弟弟从包袱里拿了一包饴糖出来,给三人每人分了两块。
原本三个孩子是只想看看热闹的,可吃人的最短,在山和柱子便跳过去帮忙拎东西。
柒柒见那孩子把那一包饴糖仔细收好,小心塞回了包袱,珍之又重的模样,看着就像轻易吃不到糖的,心中顿觉亲近了许多。
柒柒把两块饴糖放进腰间挂着的小荷包,招呼在山帮她翻过去,也忙忙叨叨地跟着凑了会儿热闹。
等忙活完,柒柒便回家给慕羽峥把新邻居的情况说了。
慕羽峥看不见,柒柒在外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乐于跟他分享。
于是,慕羽峥嚼着小姑娘塞进他嘴里的饴糖,从她口中听到了同样苦哈哈的一家人,说是爹娘都没了,两个弟弟都还小,因大哥跟着东家来云中城谋生,他们在家受人欺负,便也跟着来了。
慕羽峥听完,感慨了句:“都不容易。”
新搬来的邻居,搬来那日还算热闹,给邻近的几户邻居各送了张馕饼当做见面礼外,那之后再没了动静。
除了那个伙计大哥每天早出晚归去胭脂铺上工,他那两个弟弟根本就不见出门,也不知道躲在屋子里忙什么。
每天上午,柒柒要跑医馆,慕羽峥要做家务,下晌两人乐此不疲地练习投壶。
土块实在是太容易碎了,柒柒就从一捆一捆的柴火上折下来许多小木棍,慕羽峥又拿菜刀削尖了一头,当做箭来投。
二人热衷投壶,一天天也忙得很,没两天就把新邻居给忘脑后了,不再关注。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又是数天过去,到了八月末,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这一晚,竟还下起了大雨。
柒柒早早就睡下了,慕羽峥躺在她身边,却被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吵得难以入睡,他便挥舞手臂,慢慢比划着一套拳法。
正比划着,他突然停住动作,偏头,侧耳倾听。
嘈杂的雨声之中,夹杂着几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矫健,沉稳,听上去就知道是习武之人。
慕羽峥脸色巨变,心头突突狂跳起来。
他只思考了一瞬,便起身下地。
伸手将沉睡之后蜷成一小团的小姑娘连人带她的小被子一同抱起来,鞋子也顾不得穿,就那么光着脚一瘸一拐,以最快的速度摸到了柜子前。
拉开柜门,又拉开夹层,把小姑娘轻轻放了进去,随后把柜子轻轻关好。
走回炕边,他把柒柒的小褥子小枕头扯进自己的被子藏好,摸过拐杖握在手里,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
很快,房门传来轻轻的咔哒一声,门闩被拨开了。
来了。
慕羽峥胸口剧烈起伏着,两只手紧紧攥在拐杖上,攥得手指泛了白。
片刻功夫,脚步声到了近前,只有一人进来。
慕羽峥先一步开口,声音轻轻,微微发颤。
“杀我可以,不要见血。”
“掐死我最为妥当,然后把我的尸体扛走,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不然,柒柒醒来该怕了,也该难过了。
昏暗烛火下,抱着拐杖的小小少年,赤着脚,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明明也很怕,可却挺直了瘦弱的脊背,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副无所畏惧地模样,给自己挑好了死法。
看着这一幕,千里奔袭而来浑身滴着雨水的周太尉心痛如绞,老泪纵横,扑上去扶着那瘦弱的肩膀,痛哭出声:“峥儿,你受苦了,外祖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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