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2)

那日,她虽亲眼看着护卫抱着弟弟逃脱了,可也亲眼看见那两个护卫都中了箭。而她这边被重重包围, 已经无力支援。

那等情形之下, 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从未奢望过自己能活下来,意外被裴定谋救下, 纯属是幸运至极, 捡了条命。

醒来之后,她坚信弟弟活着, 其实并非是她多有信心, 只是她本能地不愿往那不好的结果去想。

后来自家人找了来, 她得知弟弟当真活着,那一刻, 她只有欢喜。

哪怕知道他断了腿,瞎了眼,也觉得不过是上天对他的磨难罢了。

可如今真真切切把人抱在怀里, 她那深深压在心底的后怕和恐惧, 才像决了堤的洪水,泛滥成灾。

母后离世之后, 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可这次, 她是真的差点儿就永远失去他了。她后怕,自责,又懊悔。

慕云柠跪坐在地上, 把失而复得的弟弟紧紧抱在怀里, 哭得几乎脱了力。

慕羽峥趴在她肩头笑着安慰:“阿姐, 我好好的呢,我现在吃得可多了,吃完两个大羊肉包子,还能吃两个鸡蛋,阿姐你看我都长胖了,也长高了。”

可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阿姐,你伤还没好呢,你别哭了。”

望着紧紧拥在一起放声痛哭的姐弟二人,周围众人也都跟着红了眼眶。

在裴定谋心里,他的公主娘子一向都是冷静的,从容的,有时候又是霸道的,可她从来没有这样柔弱过,他心底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疼得厉害。

他蹲在她身边,也不知该如何劝,只是轻轻摸着她的头。

好一会儿,慕云柠渐渐止住了哭声,像慕羽峥小时候那样,亲了亲他的小脸。

自打慕羽峥五岁之后分宫单住,慕云柠就没亲过他了,这一亲把刚停了眼泪的男孩又勾得泪水涟涟,脸埋在她脖子亲昵地蹭了蹭,轻声喊了句:“阿姐。”

慕羽峥扶着他:“我们起来吧。”

姐弟连个相互搀扶着起身,慕云柠朝着众人微微颔首:“抱歉,失仪了。”

众人忙行礼:“公主言重了。”

众人把姐弟二人让到东屋炕上坐着,寒暄几句,退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慕云柠双手捧着弟弟粗糙了许多的小脸,仔细打量他的眼睛,许久,重重叹了口气:“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吗?”

“看不见。”慕羽峥点头:“不过顾神医说,一定能治好的,阿姐不必担心。”

慕云柠又去检查他的腿:“腿呢,可还疼?”

慕羽峥晃了晃自己断过的那条腿,轻松道:“不疼了,早就好了,你看。”

慕云柠又牵着他下地,把他的拐棍递给他:“你走几步,让我仔细瞧瞧。”

慕羽峥便听话地拄着小拐棍,稳稳当当地走了一圈,没有过分小心翼翼,竟也没有撞到东西,脸上竟然还带了些炫耀:“阿姐你看,峥儿走得好不好?”

慕云柠心酸不已,伸手揽着他的小肩膀,到炕那坐了:“走得好着呢,过来我们说说话。”

慕羽峥伸手抱住她的腰,依赖地偎在她怀里:“阿姐,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无大碍,再养几个月就好了。我在青山寨上吃得好住得好,没受着苦。”慕云柠言简意赅地把自己在青山寨的情况说了说,这些,先前广玉都跟慕羽峥说过,可自家阿姐说的,又不一样,每一个字慕羽峥都认真听着。

听完,他难过地说:“阿姐,我听顾神医说你伤到了脸,我想摸摸你的脸。”

慕云柠便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额角上:“一道疤而已,我都不介意,你伤心个什么劲儿。”

慕羽峥轻轻触摸着那道狰狞的伤疤,心如刀割,声泪俱下:“阿姐以前那么美都不好嫁,如今伤成这样,往后怕是更难嫁了。”

这话正戳慕云柠心口,她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把小男孩的手拍开:“你阿姐找男人不靠脸,你在这哭哭啼啼做什么。”

慕羽峥一想也是,擦干眼泪,郑重道:“阿姐不在意,那峥儿也不在意,日后待我登基,阿姐看上哪个男人,若他不同意,我将他抢来给阿姐就是。”

慕云柠连番被刀,抬手就在他背上来了一巴掌:“你又知道他不同意了。”

这一巴掌可比方才那两巴掌轻多了,可还是拍得毫无准备的慕羽峥从炕上掉到了地上,慕云柠连忙伸腿一挡,算是没让人扑在地上。

她不但不反省,还不满地挑剔道:“怎么,伤了一条腿,瞎了两只眼,就成了个小废物了,一巴掌都挨不住?”

慕羽峥弱小又无助,摸摸索索地又爬回炕上坐着,无奈叹气:“阿姐,你这随手就打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慕云柠看了看自己的手,无辜道:“我也不知为何,一见你就想动手,对别人我可没这样,你说,你是不是该从你自身找找毛病?”

慕羽峥忍了一会儿,开心地笑了:“那可能因为我是你亲弟弟。”

看着男孩脸上开朗的笑容,慕云柠眼眶发红,心酸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她的峥儿真的是好样的,小小年纪,遭此大难,竟还如此乐观,没有一丝颓废。

见慕云柠半天不回话,慕羽峥伸手摸她胳膊:“阿姐?”

慕云柠抬手摸摸他的头:“阿姐在的。”

慕羽峥想起方才进门时她说的话,好奇问:“阿姐,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那样骂我,你知道我是因何中的毒了?”

慕云柠脸色凛然:“上回顾神医来山寨,我问了他此事,他说那毒无色无味,食之可令人双目失明,他猜测,是有人将此毒下在你的吃食或饮品之中。”

慕羽峥不解:“那就是在驿馆的事了,可那人若有机会下毒,为何不再狠点,干脆下个能致命之毒,直接取了我的性命岂不更好。”

慕云柠同样费解:“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慕羽峥接着问:“顾神医可说此毒何人能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