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沈斯时倒是松了口?气?,随口?胡诌:“……是这样的,因为我意外出了些?事儿,我女朋友为了替我周转就把这块表给了我,让我去拍卖……”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容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雪亮如刃:“沈先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喉咙发紧,感觉这谎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这个人好像没那么好糊弄。
也对,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好糊弄?
又想起经纪人的告诫,他腿脚虚软,脑袋乱糟糟的,吃不准对方的意图:“我……我没有乱说……”
感觉耐心已经告罄,容凌深思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厌恶,尽量心平气?和?:“我现?在?不是在?追究你的问题,我只想知道?钟黎过得怎么样。我问你,你跟钟黎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斯时想起了他那个姓谢的秘书,想起在?车上时谢秘书旁敲侧击敲打他的那些?话,说这位主?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真惹毛了他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周四算什么?在?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再不敢胡说,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都吐了。当然他也存着一个心眼,不敢把什么都说了。
“我也是被人骗了,我以前不赌钱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改了……”
平日跟他汇报工作的手下都是精明干练的人,说话很有条理,什么时候会有这种?连逻辑都捋不清的?
容凌皱着眉,心里的厌恶又添几层,好几次都想开?口?呵斥他不该说的别说,挑重点,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这厮被他吓着了说话更?不利索,终是忍着不适听完了。
他当然不信这人的鬼话,能有三分真就不错了,可他和?钟黎的关系不便?透露,免得这厮出去乱说。
他自?己倒没什么,钟黎指不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她现?在?待的院所各中关系也挺复杂,各种?派系纷争不断。
“行了,你回去吧。”容凌挥挥手,让他自?行出门。
人走了,他才抚摸着盒子里的那块表,沉着脸,良久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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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是两天前才发现?那块表不见?的,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不停地回忆,几乎把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病急乱投医似的给每个来过她住处的朋友都打去电话,连沈斯时都打了。
“什么表啊?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在?电话里说,“是你忘记放在?哪里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她的声音讷讷的,听上去有点儿失魂落魄。
沈斯时忽然就有些?内疚,可到底是没有开?口?,支吾了会儿把电话挂了。
钟黎坐在?沙发里好一会儿,窗外的夜色像包裹着一团浓雾,要将她卷入、吞没。她难以诉说心里这一刻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无法言说,说白了那也不过是一块表而已。但是,每次这么劝自?己的时候,心里都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迟钝而麻木持久地疼。
仿佛心脏的地方已经生锈了,扯动时都泛起丝丝血腥气?。
门铃这时响了,不知是谁年节来访。
钟黎忙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小跑着过去开?门。
楼道?里挺昏暗,屋外的灯还坏了一盏,视线过了两秒才适应黑暗。黑暗里,是一道?高大修挺的身影,穿西装,皮鞋稳稳当当地踩在?地面上。
她的笑容在?看清门外人的那一刻凝固在?脸上,下意识要将门关上。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先她一步按住了门板,不费什么力气?,将门缓缓推开?:“怎么,不欢迎我这个老朋友?”
“不……不是,您请进。”钟黎一颗狂跳的心终于强自?镇定下来,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位置。
低头时,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局促地投影在?角落里。
比他高大的影子要小很多。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在?他面前似乎都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这让她感到怨恨又无力。然而,又不仅仅是这些?,他于她而言,不仅仅是曾经的爱人那么简单。
他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关怀和?呵护,是弥补她贫瘠童年的温暖,也是滋生欲望与惰性的温床,她曾深深地陷入这片温柔而致命的泥沼中。
其实回国后钟黎一度都很害怕看到他,哪怕只是看到一个背影。
他们当初的分开?虽然有无奈的抉择,更?多的还是意难平。她太了解容凌了,除非是他主?动放弃,否则,他这人永远那样一意孤行。
当年,与其说是他的选择,不如说是她的放手。他妈妈对她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每每想起都让她锥心般地痛:“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应该明白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是骄傲。”
“他的骄傲和?自?信来源于哪里?是他的出身,他的背景,他的权力与地位。如果失去这些?,他就什么都不是。你真的爱他,就不该拖累他,让一个你爱的男人失去他引以为傲的一切被打落十八层地狱。”
“说得难听一点,你会喜欢那样的他吗?”
钟黎只觉得每一根毛孔里都泛着寒气?。
顾允章的话不算难听,如她的为人处世一样,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直击她灵魂深处的痛点,让她难以反驳,绝望到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的选择,其实也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她不想让他以后怨恨她。
“你喝茶吗?家里有龙井。”这样相顾无言地坐着实在?尴尬,她站起来说。
“我喝白水就好。”
“那你等一下。”钟黎去了厨房。
很快,开?放式厨房里传来了烧水声。
容凌抬头望去,她背对着他站在?那边,睡衣是粉白色的,有点儿臃肿,可她背影看上去仍是那么单薄纤细,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