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元夏至也安静地听着那道声音。
十秒钟后,他挂掉了电话。
把脸埋在被子里,窒息感中,元夏至忍不住又开始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他们说腻了就会放过他。但他等这一天等得太累了。
一年前。
元夏至上完补习班回家,还站在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震耳音乐声。
他心里知道大概是元铭又把那群烂人带回来了,便冷着脸快速穿过音乐震耳的大厅。手里举着酒杯的辛恒看见他,眯眼笑道:“元大少爷用功回来了?一起来喝点啊?”
元夏至视若无睹地快速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用力摔上门。
直到坐在自己椅子上,他心里都止不住的一阵阵犯恶心,身体也微微发颤,觉得惊恐。
原因无他,客厅那三个元铭叫来的朋友,容貌个顶个的上乘,人品也个顶个的下作。在外面人模狗样,私下里却霸凌折磨了他近一年。
“就是单纯讨厌你啊,觉得恶心。”殴打他的时候,他们说:“你只会吸血的寄生虫、无用的养子罢了。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就退学好了。”
元夏至一直默默忍着他们的羞辱,因为这群人背后势力庞大的集团都与元家有生意往来,并且这群人虽然折磨他,却对他的弟弟元铭视若珍宝,将元铭当小少爷一般捧着哄着。
他心里大概知道,这群人会欺负自己,是因为元家父母明面上一直偏宠他,所以他们才私下里这样为元铭鸣不平。
元夏至叹了口气,起身进了淋浴间。
边洗澡,他边胡思乱想。
——他被欺负的事,天真纯善的元铭并不知道。也还好元铭并不知道,他才能一直在元铭面前伪装成成熟哥哥的样子,宠爱、训斥着他的弟弟。
天真无邪,偶尔有些娇纵的弟弟,不用知道这些恶心的事。只要被捧在手心,一直纯真快乐就好了。
突然,他听房间门口似乎传来喧哗声。他皱了下眉,本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突然,他听到辛恒很大声地说:“我们元大少爷呢?躲哪去了?”
那声音听起来就在门外。
元夏至心中一惊,连忙关停水,迈出浴缸想去锁门,可一只脚刚落地,池则逢已经一把推开了盥洗室的门,说道:“有声音,在这里。”
他顿时僵硬住,微微颤抖起来。推开门的池则逢也很意外,将浑身赤裸的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那刺眼的目光让元夏至整个人都尴尬到迅速胀红,他下意识用手臂挡住私密部位,恼声道:“看什么!滚出去!”
脾气称不上好的池则逢竟然没反驳,只是眼神怪异地一直盯着他看,让他更觉难堪。偏偏浴袍就放在池则逢身旁的架子上,他想拿到就要走到池则逢身边。
而此时,离得不远的辛恒已经闻声走了过来,看见他浑身赤裸,身上还滴着水,辛恒愣了一下,接着吹了声口哨:“嚯,没想到我们元大少爷身材不错啊。”
“喂,你俩堵在门口干嘛呢,怎么不进去?”权相言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那蛀虫不会真在洗澡吧?”
元夏至顿时又羞又恼,他不想让第三个人再看见自己的裸体,便快速走到架子旁,伸手去抓自己的浴袍,没想到浴袍的另一边被池则逢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按住了。
权相言一边抓着那浴袍,一边从池则逢身后探头往里看,好奇道:“急什么,我还没看呢。”
人在裸体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元夏至急得脖子和耳朵都红成一片,从白皙的皮肤底下透出来,变成了诱人的粉。羞耻让他无所遁形,他狠狠给了权相言的手一下,趁对方吃痛迅速抢过浴袍,胡乱套在自己身上。
“你他妈的!”脾气暴躁的权相言吃痛的骂了一句,立刻就进了屋,一把抓住元夏至浴袍的领口扯起来,恼道:“竟然敢跟我动手,看来我最近打你打少了。”
刚系好的浴袍领口顿时被权相言扯开,大半个肩膀都露了出来。
元夏至心中更加愤怒,即使他从未打赢过这群烂人,却不屑于屈服这群只会使用暴力的渣滓,他用力一把推开权相言,轻蔑地对着权相言的脸‘呸’了一下。
这一下彻底将权相言激怒,两人便在盥洗室里动起手来。可即使没有别人帮忙,元夏至依旧不是常年练散打的权相言的对手,没多久就被权相言掐着脖子怼在墙上。
脖颈上的力度掐得元夏至难以呼吸,脸胀得极红,他不服气,疯狂挣扎起来,挣扎中,身上的浴袍剩一根系带挂着,几乎完全散乱开,一双白皙的腿在分叉的浴袍里踢着,若隐若现的。
“他妈的,来帮忙啊!”权相言勉强制住他,转头对一直站在门口的两人怒道:“说好一起教训他,你们俩怎么就一直干看着不动手?”
他身后的两人却都没上前,辛恒还面色诡异地骂了句脏话:“操,真……太怪了。”
“你们挤在这干什么呢?”一道清亮好听的声音响起,元铭从门外走进来,看见这场面,元铭脸色冷下来,恼道:“相言,你对我哥干什么呢?松手。”
平时疯狗一般的权相言却偏偏很是听元铭的话,恶狠狠瞪了元夏至一眼,便真听话地松了手,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有了氧气,元夏至顿时狼狈地大口粗喘起来。他眼角泛着红,让那颗泪痣衬着,有几分说不出的勾人,偏偏浴袍散乱着挂在手臂上,露出大半胸膛,手腕和脖颈还都有刺目的淤青,像是刚被人凌虐过一般。
元铭上前,伸手将元夏至下滑的浴袍向上拉起来系好,担心道:“哥,你没事吧?怎么跟相言吵起来了?”
元夏至摇摇头,勉强对元铭安慰地笑笑:“没事。”
元铭不放心地担忧道:“如果相言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好吗?”
极轻的一声笑在门口处响起,池则逢没什么温度地笑着打断他们,说:“那我们也先下楼了。”
“嗯,”元铭这边对池则逢点头,那边对元夏至道:“哥,我给你涂药。”
元夏至被元铭拉着坐在床上,听着元铭忙前忙后的声音,感觉到药膏涂在脖颈上的清凉,他坚固的心顿时又柔软了起来。
生活很苦,但所幸,这个像个天使一样的弟弟出现在他生命中,带给他温暖,将他破碎的心一点点复原。
“哥,还痛吗?”元铭小心翼翼地问。
元夏至摇头,伸手抚摸元铭后脑的发,轻叹了一声,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哥哥只希望你能幸福。”
元铭愣了一下,接着坐在他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腰,对他撒娇道:“那跟我抱一下。”
他轻笑起来,拍了拍元铭的脑袋。
元铭的眉眼间已经褪去了幼时的青涩,语气却还是像小时候一般,眨眼对他说:“哥哥要一直陪着我啊。”
“当然了。”元夏至回答。
当然了。他心里想。
他仍记得年幼的元铭苦苦哀求父母将他从孤儿院带回来的画面。那是他一生的救赎。无论多痛苦的时刻,只要回想起那时的元铭,他就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底气。
他的一切——从几天吃不上一顿饭到如今吃住不愁、有书读、有钱用,都是元铭和养父母给的。对此,他一直心怀感激。
所以不管他最后会成为元铭的踏脚石还是试刀石,他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