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边刚挂断,白焰的信息一条接一条轰炸她的手机。
——别等了,你马上来。
——嫂子在电话里和伍哥吵架,我劝不住!
——我让我朋友先稳住嫂子和两个小孩,你领完蛋糕就过来,关键时刻多一个人才劝得住。
露:收到,马上来。
她点开谢观棋的对话框:别忘了,晚上我去机场接你回家。
十分钟后,他回复:不会忘,我等你。
小推车上放着一个双层巧克力蛋糕,粉蓝色气球系在四角,秋露捧花停在门口,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的争吵声。
等她赶到摄影工作室,鲜花蛋糕准备就绪,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白焰的信息没断过,她没到现场,眼前仿佛浮现火药味弥漫的画面。前台顾问先前说动伍通的妻子周筱郁拍那组婚纱照,现在看来能不能顺利拍完全家福都是问题。
门外漆黑寂静,门内如同战场。
周筱郁冷笑:“还说要让我过好日子,你自己看看,这是好日子吗?”
伍通闷火:“日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不想过,我有什么办法?”
白焰的劝和声虚弱且无力地夹杂在夫妻吵闹里。
秋露听得揪心难受。
无休止的争吵或许是因为心中仍有爱和悔恨,为了刺痛对方达到微乎其微的心理平衡。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爱和痛也是。
……
面前的门猛地被人推开,秋露恍惚抬头,和满面伤怒的周筱郁对望着。
她捧着鲜花隐于暗处,注视站在光与暗交界处的女人,走近一步轻声说:“嫂子,生日快乐,希望你……平安开心。”
周筱郁静默一瞬,眯眸试图看清她的脸:“你是谁?”
“我是……替一个害怕没有家的男人,给你送蛋糕和鲜花的人。”秋露挤出一丝笑,垂眸道,“蛋糕是你和两个小朋友喜欢的巧克力,花是你最爱的香水百合,婚纱……”
周筱郁眉心微动,仍在不解中,小女孩喜悦的声音引得众人望去:“是妈妈!还有爸爸。”
“照片里的爸爸有头发,现在的爸爸没头发。”
“我们在哪?”妹妹问。
“我们在妈妈的肚子里。”姐姐说。
那块投影屏上,正在播放周筱郁和伍通的似水流年,一帧帧一幕幕,温馨又锥心。
姐妹俩牵着手仰头看屏幕,咯咯地笑。伍通低垂眼,在女儿们的笑声里神情黯然,开口道:“根本没有什么免费赠送婚纱照的活动,我就想圆了你穿婚纱的愿望,你说我窝囊也好,逃避也好,这辈子我他妈就会、就喜欢写剧本这一件事,不做这个,我能做什么?没有它,我还是我吗?不是我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是我……”
他闭眼又睁开,落寞一笑:“我没地方可以去。”
“是我赶你走吗?”周筱郁眼眶陡红,厉声道,“我想要的是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不是一个睡觉吃饭的旅馆。我是恨你的工作室吗?我恨的是你贪心,一颗心装不完两个家,一个有妻子有女儿,给外人看的家,和一个拥有你全部的耐心和热情,让你倾注所有,你和那些文字的家。”
两个女儿被吼声吓到,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妈妈的腿,嘴巴一撇也开始哭。
伍通默默听着,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
“谁他妈恨你?”周筱郁潸然泪下,“爱你才会恨你,对你有期待才会恨你,我不恨你,我懒得恨你,你爱去哪就去哪,你没有家,难道我就有?”
“我们都没家,合在一起,是不是就能有一个家了?”伍通笑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真真实实眼眶湿润。
秋露抹了抹眼角,一明一暗里和白焰对视,他朝她点头,她轻放花束,离开前回头再看一眼,伍通已经抱住哭得泣不成声的妻子。
……
她冲进夜幕里,招手拦下出租车飞驰机场。
城市被灯火笼罩,长桥进入漫长的拥堵时刻,几分钟挪动一次,像在消磨夜晚的时光。
司机偏头看她,询问:“美女,你是不是赶飞机啊?”
“我去接人。”秋露坐立难安,第五次问出,“师傅,还有多久?”
司机见惯乘客焦虑烦躁,只能不厌其烦重复:“下了桥很快就到,平时这个点都堵,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现在过去十几分钟,也快了。”
一条微信弹出来:这个时间最容易堵车,我直接回去,你别走一趟了。
“请问你有充电宝吗?”秋露问。
司机摇头。
她用仅剩的电量拨出电话,赌他一定会接。等待的几秒里心跳如擂,直到线路停顿一瞬,那端响起久违的声音:“秋小珠?”
手机在这时“滴”地一声,宣告电量告罄,30秒后自动关机。
“我马上就到,你等我好吗?”她脱口而出,“手机快没电了,你乱走的话,我会找不到你。”
他迟疑:“我不是说……”
她坚持:“不要,我要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