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2)

他里头穿的是一件窄袖内衫,也是纯白的,此时已经被血染红了半截袖子,又因为压迫止血的关系,布料与伤口发生粘黏,哪怕老大夫再小心,轻轻一撕,那伤口便再次涌出鲜血。

可能是衣服厚的关系,替摩川挡掉了一些力,袍子上划开老大一个口子,手臂上的伤口却不算长,十公分左右,也没有很深,就是血糊糊的看着吓人。

我捏着两个土豆,有些头晕,又强迫自己不要移开眼:“大爷,你们这儿有破伤风针吗?”

「什么?」

老大夫听不懂夏语,有些茫然地看向摩川。

「你管你包扎,别理他。」摩川面不改色地说道。

老大夫听话地点点头,之后果然都不再搭理我。

手里的土豆已经不是土豆,是我的压力球,我做了个深呼吸,捏着两个土豆转身就走。

两个人谁也不在乎我,自然谁也没叫住我。

我一路跑回研究院,问严初文要了车钥匙,再把口袋里的苹果、手里的土豆都给了他。

“你这……你这东西哪儿来的?不是,你去哪儿啊?”他捧着满怀的蔬果,一脸懵地看我钻进车里,发动引擎。

我降下车窗,问:“最近的三甲医院在哪儿?”

“三甲医院?你怎么了要去医院?”一听“医院”,严初文紧张起来。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回来再跟你细聊,你先跟我说在哪儿。”

“最近的三甲医院得去市里,离这儿一百多公里呢。”严初文将医院的名字,以及从厝岩崧出发大概怎么去跟我说了下。

路况好,走高速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

“行,那我走了。”设置好导航,我挥别严初文,直接开着车去了卫生院。

回到卫生院的时候,老大夫刚给摩川包扎好伤口,他一个赤脚医生,平时看看小毛小病还行,缝合这种技术活就实在爱莫能助了。

我一掀开帘子,就听到他也在劝摩川去大医院看看,言语间透着浓浓的心虚,似乎也不是很相信自己的医术。

我一进去,两人同时看向我,摩川外袍穿到一半,就那么定在那儿。

“你……”他有些搞不懂我,“你又来做什么?”

我不理他,过去拿起桌上那条染了血的串珠,冲老大夫笑笑:“谢谢您了。”

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讲究的就是一个礼数到位。

随后我揽住摩川的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他往外头带。

摩川被我带得脚步都有些踉跄,不解地拧眉:“你要干什么?”

“送你去医院打针。”

说着话,我们出门到了外边。此时虽然已经下午五点多,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天从深蓝慢慢过渡到浅蓝,再到天边的金黄。气温随着夜晚的到来,一点点发生变化,吐息间,口中的白雾变得更加明显。

“这点伤不用去医院。”他一下挥开我的钳制,拉上衣服,头也不回地往鹿王庙的方向而去。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串珠,用力到那些青玉的珠子都发出不堪挤压的痛苦呻吟。

“你不上车,你就是第一个死于破伤风的层禄言官!”我冲着他的背影怒吼,完全不顾形象,“你死后,黎央就会继任成为频伽,然后像你一样,被迫结束学业,回到这个破地方!他他妈才八岁,你要是忍心,你就等死吧!关我什么事?又他妈不是我让你给我挡刀的!”

前方的人影停了下来,我闭了闭眼,努力平复颤抖的呼吸。

已无需更多的劝说,只一个黎央就戳中他的软肋,让他无法再固执下去。也就几秒,那个之前还怎么都说不动的人调转方向,自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深深吸气,再徐徐吐出,来回几次后,感觉情绪稳定点了,我这才进到车里。摩川将脸偏向车外,并不看我。我把手里的串珠丢给他,之后的一路,车里除了手机导航发出的机械女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导航显示距离医院一百六十公里,按照推荐路线,最慢两个小时也该到了。偏偏高速上发生意外,拥堵绵延数公里。

眼看六点到七点,车速还是慢慢吞吞,前方一片鲜红,我焦躁地降下车窗,手肘撑着窗框,不时往外头探一眼。

身后的天空已如墨一样黑,而前方因太阳的苟延残喘,仍拥有一线光明。落日熔金,群车缓慢地向着地平线进发,沉默而浩荡,依稀有种灾难片开头的既视感。

“你饿吗?”我转头问摩川。

他望着窗外的车流,听到我的话,手上拨弄串珠的动作一停,回了两个字。

“不饿。”

我倒是有点饿了,早知道把那俩苹果留着了,看起来就很甜。我看向窗外想。

严初文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八点多,最拥堵的地方早就过去,再几公里我们就能到医院。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我直接按了接通键,音响里传出的却是涅鹏的声音。

他焦急地询问我摩川的情况,问我们去了哪里,怎么人都不见了。

“你们频伽这么大个人,我还能把他拐跑……”

「我没事。」摩川打断我,接过话茬,「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马上就到了。春娜那边怎么样?」

「孟恩说是不会再阻拦春娜去上学,但我信不过他,已经把孩子送去周老师家了。您放心,周老师那儿还有两个女孩儿呢,她有经验的。」

摩川叹息着道:「替我多谢周老师。」

两人说了几句要紧话,涅鹏知道摩川无碍也就放心了,很快又换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