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车呼啸着来, 又呼啸着去,被嘈杂的音乐声所包围的艾雪依, 依旧没有察觉到她奶奶回来了,更不知道她奶奶出事了。
等警察接到群众举报找上门掐了他们的电源,让他们去局子里做口供的时候,艾雪依才如梦初醒。
她慌了,她急了,疯了似的扑向了医院,可那抢救室的大门却迟迟不肯打开。
事情传到了广州,霍恬恬还挺意外的。
她看着过来通知她噩梦结束的裴远征,很不理解:“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死了?”
“没死,脑损伤,怕是以后记不住什么东西了,也不知道专业知识丢了多少,反正那边的脑科专家做了测试,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裴远征很是惋惜。
这么一个杰出的老专家,就这么陨落了,好可惜啊。
她虽然还活着,可她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就像几十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天大地大,无处为家。
霍恬恬还是挺惋惜的,出于道义,她跟路伟那波等人都去北京看了看她。
没想到,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艾中华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你婆婆呢?她怎么没来?”
“咦,你记得我婆婆?”霍恬恬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理解,把专家找了过来,对方检查了一遍,怀疑是她回到上次脑损伤之前的状态了,但是这只是猜测,而且她的记忆到底是部分闪回,还是全部倒退回去了,专家也说不准。
霍恬恬更纳闷儿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婆婆跟她上次脑损伤之前的记忆有关?”
“好像是的,你最好叫你婆婆过来一趟。”专家尽力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例子。
霍恬恬给海岛那边打了个电话,老太太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去,看到她就来气,我还想多活几年,多给你们带几年孩子。”
“妈,那您再考虑考虑,我再在这里等一天,您要是想过来,我直接把您传送过来就是,就不坐飞机了,孩子离了您我也不放心。”霍恬恬退让了一步,她总觉得这事透着股邪性,总要弄清楚了才踏实。
第二天,老太太可算是在儿子的劝说下答应了过来。
临走时还嘀嘀咕咕:“我就知道,你媳妇肯定要让你劝我。算了,我也不为难她了,我去吧。”
等老太太到了北京,才知道这个讨人厌的艾中华到底为什么谁都想不起来了,单独想起了一个她。
艾中华抓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是笃定,问道:“你是小七吗?”
……什么?
老太太差点原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问道:“你喊我什么?”
“你是小七吧?小七啊,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你那几个姐姐呢?怎么不见她们来看我啊?你把你二姐送进监狱没有啊?我跟你说,她抢走了关公金像,我把别的都捐了,就留了那一个,那是我留给你的,你可千万要找她要回来啊。”艾中华的人生再次割裂了,身体在现代,灵魂还在建国之前。
老太太这下彻底不行了,一阵眩晕袭来,眼看着要倒,幸亏霍恬恬就在跟前,一个箭步抢上来,扶着了她老人家。
掐人中,不醒,再掐。
不一会老太太悠悠然醒转,催促道:“快,快给你三姨四姨打电话,快啊。”
“妈,妈您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您的意思是,那个老奶奶是大姨妈?”霍恬恬的脑子嗡嗡的,哎呀,完蛋了,出事之前她刚把大姨妈给骂了。
不会是她骂得太狠了,把这老太太气得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吧?
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正百爪挠心呢,老太太又催了一声,霍恬恬赶紧让路伟扶着点老太太,她则跑出去打电话。
三姨妈倒是好找,可是四姨妈不知道跟郑有为去哪儿了,她也没有联系方式,只好找表舅舅帮忙找一找线索。
总之,先让三姨妈过来,她让留在广州的老妈帮忙打好机票。
霍齐家担心这么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个人坐飞机被人带阴沟里去了,便陪着一起过来了。
就连郑采薇也跟了过来,一群人围着艾中华,全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路伟从档案馆找来了艾中华年轻时的照片,完好的半张脸确实看着跟郑锦红一样,只是随着年华老去,年近八十的她,那半张脸也皱皱巴巴的,看不出当年的神采了。
所以没人认得出来。
郑锦绣哭成了泪人儿,抱着她三姐,呜呜哇哇的。
艾中华还纳闷呢:“你们哭什么呀?关公金像丢了?你二姐这个扫把星,我非要一枪崩了她不可。”
郑锦绣赶紧握住她的手:“丢了,我这小儿媳给赎回来了。大姐啊,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牺牲了吗?你怎么又成艾中华了呢?你还记得自己以前的名字吗?你叫郑锦红啊。”
“郑锦红?对,我是郑锦红。不!不对!我不是!我谁也不是!你不要瞎说!我不认识你!你谁啊?滚开!”艾中华的脑子一片混沌,时而是几十年前的记忆,时而是现代的记忆,时而是滚下楼梯的伤心失望,时而是被郑锦绿一枪打中左脸时的愤怒和绝望。
她的脑子快炸了,她受不了了。
最后一把扯了手上的输液针,砸了输液的吊瓶,还把护士推进来换药的小车给掀翻了。
最终她推开了所有人,跑了出去。
手上的针眼还滴着血。
没人敢拦她。
从前不敢,现在更不敢,七十多岁的人了,跑起来跟头豹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