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连一刻钟都没到。
狸珠还穿着婚裙,他睁着一双眼和江雪岐对视,对方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他一瞬间脸红了,热腾腾地从脸红到了耳朵尖。
空气中仿佛能听到针尖落地的声音。
“二哥哥……”狸珠手指放在衣侧,他放下来也不是,解开系带也不是。
“二哥哥不是去给夫人送信了吗?”狸珠干巴巴地问,一边又在心里想闻竹骗他,他指尖稍稍地蜷缩,早知道把门锁上了。
“近来需要汇报的事情不多。”江雪岐进来时特意关上了门。
“红色……很合适狸珠。”墨团似的眼珠漆黑浓稠,白衣少年进入屋内,阴影落下来,几乎笼罩着他。
狸珠嘴巴抿起来,二哥哥这般的好脾性,还会讨他欢心说红色,而不是说衣裙。
“我……我提前试试。”狸珠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兴许察觉到他不适应,少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他偷偷地瞥过去,江雪岐从门外带了信回来,正在埋头看信。
似乎并不关注他这边。
狸珠得以偷偷地松口气,他把自己的系带系上,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他从镜中偷瞥身后的少年。
少年手中拿着书信,模样明艳动人,烛光照亮了一半侧脸,显得侧脸线条十分柔和。
狸珠半天自己系不上,他又慢吞吞地到了江雪岐身边,“二哥哥……能不能帮一帮我。”
他坐在江雪岐身边,江雪岐闻言放下了书信,他侧身坐着,对方三两下为他系好了。
腰肢被勒出来弧度,对方没有讲话,视线也温温柔柔的,他偷偷地看过去,觉得自己这般瞒着对方又有些不自在。
江雪岐并不会笑话他,像是明台之上物,见风雪不言语,遇参商不动心。
“二哥哥,明日可要随我一起。”狸珠问了出来。
“自然,”江雪岐说,“我不放心狸珠一个人。”
“虽说我帮不上什么忙……狸珠在我面前可以自在一些。”江雪岐眼中清明一片,仿佛雪花落在其中亦能融化。
狸珠稍稍地愣住了,不知为何心口也一并跟着变热了,像是在油锅里滚了一遍,他脸上自己涂了些脂粉,艳艳的像是一只小花猫。
“我知晓了。”他应声,摸摸自己脸边,比刚才要热。
没一会他又凑过去,“二哥哥,是娘亲送来的信吗。”
江雪岐的字写的十分好看,他见过的,夫人的字同样不遑多让,秋落锦是十三城里除了瑶州唯一的女城主。
“娘亲说让我们注意安全,近来听闻此地出现了开了智的邪祟。”江雪岐说。
狸珠只是瞅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想到了自己未曾给娘亲写过信,等他到了剑道书院,一定也要给奶娘写一封。
江雪岐在一旁若似无意的说:“狸珠,我们明日早些出发如何?”
狸珠巴不得如此,能少丢人自然少丢人,他眼睛稍稍地亮起来,“可以吗?”
“自然,”江雪岐说,“只要在他们赶到之前就好了。”
江雪岐什么都帮他想好了,狸珠有些高兴,他神情放松些许,开心了便喜欢撒娇,一双明亮的眼看着身边的少年,涂了胭脂的面容晕染开,气息朝着身旁少年耳边扑。
“二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好。”他忍不住欢快,柔软的手掌抓着江雪岐的手腕,鼻尖蹭过江雪岐的肩侧,碰到一片坚硬的布料。
江雪岐喜欢穿这种硬料子的衣裳,锦缎所制,指骨也是同样的坚硬,手指还有茧子,他摸摸之后便嫌弃地松开了。
“自是因为……”剩余的话话音很轻,狸珠没有听清,他摸摸自己的耳朵,只有些许气息的余温。
清晨。
沐微迟下楼的时候没有看到狸珠的人影,楼下的侍卫这才禀报:“江公子先行一步,在祠堂等我们。”
旧时各个城中盛行王朝,他们去的便是前朝一处王府府邸,这府邸原主姓姜,据说是新朝所封,府中有一位富黎郡主,在前朝出名。
狸珠还看过话本有过记载,根据野史改编,这位富黎郡主貌美且有才,传闻她随了父亲东丹的长相,身高八尺有余,相貌生的深邃英秀,在朝中多与武官交好。
传闻这位富黎郡主貌若好男,性格风流洒脱,能文能武,因了王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把女儿作男子养,当朝皇帝是她的亲表哥,对之堪称纵容宽许。
富黎郡主姜赋宁喜诗歌、好风雅,曾以男子身份假冒入试,许富黎之名,入试取得三甲,曾百读医书,研制出流疫之药,救了黎州百姓。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写文章,一手好字洋洋洒脱淋漓尽致,写出过“引恪圣贤,复辟光明”的绝词,所书“我与我心,何属此间”至今在九州广为流传。
前朝覆灭之后,这座府邸后来成为了一处遗址,多年来无人顾问,檐上落雁凋零。
久未有人光临的廊沿前落了一层阴影,牌匾上墨迹陈旧,浓墨重彩的两笔列王府,依稀能够看出当年所书之人的气魄。
如今门口马车缓缓地停下,枫叶徐徐地落在屋檐上,下来的少年身形修长,他一身红杉,面容比枫丹更加的夺目,若是不看行为举止,不言语时会以为是女子。
肩头的合欢花澧丽盛开,狸珠唇畔稍稍地抿起,他是活泼的性子,行为举止之间没有端庄可言,掀开车帘看向车内的少年郎。
“二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便是。”狸珠抓着珠帘,他小心地叮嘱,“二哥哥不要乱跑。”
说着,狸珠在马车之外布了一层结界,若是结界被破开,他立刻能够感应到,到时会出现在这里。
狸珠身形转瞬之间在原地消失,他在屋檐之上,收到了沐微迟的传音。
“……去了何处?”沐微迟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