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长眯着眼,隔着烟雾,上下打量着阮静雯,评估着眼前这个个头不高,清瘦漂亮的小姑娘,从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嘴里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阮静雯面容沉静,任由李村长打量。年轻是她现在的资本,同时也是阻力。再加上她一个女人,确实不是太可靠的组合。
李村长沉默的抽了半支烟,才开口问道:“你大概需要多少地?”
“村子西边成片的地有多少,我都要。”
李村长瞪大了眼睛,“西边可都是旱地,加吧加吧得有个二百多亩,你全都要?”
阮静雯刚刚已经实地看过大小,觉得自己完全吃的下,“要,村长看该怎么操作?”
李村长干巴巴的脸立刻笑得跟朵刚开没多久的菊花一样,满脸皱起了褶子,一切担忧都抛在了九霄云外。
说干就干,这天大的好事,李村长可不敢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当即让人挨家挨户的通知,将村里人都集合到了村委会的广场上。
阮静雯站在角落里,看李村长不甚熟练拍了拍话筒。
租地
李村长拿话筒的样子十分不熟练,他拍了下话筒,被传出的声音微微惊了一下,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都安静安静,听我说,村里有件事要跟大家商量商量。城里来了个大老板,准备租咱们西面那片地,租金一亩地一个月三十块。家里头有地在西面的都回家去研究研究,要是同意,明天过来村委会签字量地。”
人群传来嗡嗡声,李村长顿了顿,让大家消化消化这个消息。
“我跟你们说,这可是件大好事。那片地你们多少户都荒着呢,没人种。现在租出去,你们能收租子不说,老板还要雇人帮着盖大棚,盖好以后也需要懂行的人伺候地,这都是不小的收入。你们可别光看着眼么前的几亩地,错过了致富奔小康的机会。”
一个膀大腰圆的秃头猥琐男人突然喊道:“村长,北面的地要不要了?”
“北面不要,人老板盖大棚就要连片的地,北面太远了。”
秃头男名叫王县,人称王大腰子。他家的地就在北边,都是水浇地。地不错,他要是好好收拾也能有不少收入。偏偏他光棍一个,无父无母无兄弟,自己又奸懒谗猾全都占了个遍,地上就长了几颗黄蔫蔫病怏怏的大白菜。
“那哪能行了,都一样是望兴村的,凭啥只租西面的不要北面的?”
李村长啐了一口,指着王县反光的秃头,骂道:“王大腰子你别犯浑,人老板愿意租哪里租哪里,你算老几,还能轮到你管了?”
王县叉着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管啥了,我那是替咱村人争口袋呢!西面有地的才多少了,有钱大家一起赚,别想吃独食。”
西面没地的人家本来就眼红,这会儿听了挑拨,心思也活泛起来。
李村长见惯了这种阵仗,一句话,就将矛盾转移出去,“你们就由着他闹吧,回头人老板烦了,一亩地都不租你的,我看你们上哪哭去。再说了,老板要是生意做的好,没准哪天就把全村的地都租了呢。就算不租你家地,你也能去帮着盖大棚啊,那工资给的也不低。”
“多少钱啊?”
“一天一个人给五十,还管饭。”
大家立刻被这个数字吸引了注意力,王县见煽动不起来,愤愤的搓着自己的秃脑袋,心里头转悠着坏主意。
到了下午,村委会就跟菜市场一样热闹起来。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登记报名,不少老头老太挤在村委会办公室给家里的孩子打电话,他们自己也拿不准注意,到底应不应该把地租出去。
大多数孩子都觉得是好事,几亩旱地留给老人本来也种不出花来。也有让等等的,怕老父亲老母亲在家里上当受骗,自己先回来看看。
第二天,阮静雯过来的时候,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报完了名,只等着量地签合同。
剩下人家的孩子也已经连夜赶了回来,想要听城里大老板当面再解释解释。
大老板阮静雯领着量地的人刚一进屋,就被围了起来,不由得感慨道:“嚯,这么多人啊!”
人确实来了不少,西面有地的大概十几户,因为地也算是家里的大件了,在家的基本都到了,没地的也想过来凑个热闹,村委会办公室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穿着蓝白色中山装,工人打扮的小伙子,打量了阮静雯两眼,十分不信任的开口道:“你就是要租地的老板?”
阮静雯温和的笑着点点头,“我也不是什么老板,你们叫我小阮就行。”
“村长说你租地是为了盖大棚?”
“对,我准备盖四十个大棚。”
“你有销售渠道吗?”
阮静雯挑挑眉,这人想得还挺多,“这个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你们赚的是租地的钱,我的菜不论卖不卖的出去,租金都不会少了你们。”
“你准备租多久?”
“先租一年,情况好再续租。”
“你雇人种地,工资多少?”
“按天结算,每天十块。”
这人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阮静雯表示理解,知道农民对土地很看重。
那人问完了自己想问的,退到了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阮静雯温和的继续给其他人不厌其烦的解释。这工资在当时也算是高的了,去城里打工,也就一个月一百多。要是真能拿这么高的工资,还什么铁饭碗银饭碗的,不如在家里种地的好。
差不多回答了半个多小时的问题,阮静雯听出大家想知道的事情差不多已经饱和,问的问题转来转去就那么几个,遂提高了声音道:“大家先停一停,时间不早了,先让工作人员去给登记过的人量地,剩下没签字的再回去考虑考虑,咱们的地一时半会儿还量不完,不着急。”
一大群人哄哄嚷嚷的跟着阮静雯涌向了村子西面。
个人自己指地的位置,然后测量人员打点测量,
这中间又打了几架,你家天天偷着挪边界的砖多占了我家三亩地,他家偷了几年水井的水,用得见了底,各种理由不一而足。吵着吵着,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就开始往外翻。最后李村长发了好大的脾气,大家才消停下来。
忙活了整整三天,才将所有地测量好,又一一记录在案,等着集体签订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