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2)

卢锦薇是知晓自己这位嫂子嫁妆里多的是好东西的,几匹软缎,也不值什么钱,她便笑着应下。

郑夫人却是微沉了脸,凝眉训斥女儿,“你这丫头,好歹也是侯府贵女,便是这般不懂规矩?怎么能朝你嫂子开口要?”

卢锦薇挨了母亲骂,当即满脸委屈:“我可没开口要,明明是嫂子自己要给的……”

乐嫣一听这话,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却也只能劝说郑夫人:“是儿媳要给小姑的,母亲别误会了。”

这般,郑夫人面上才好转几分,朝卢锦薇一句:“还不谢谢你嫂嫂,只你嫂嫂喜欢宠着你……”

卢锦薇不情不愿朝乐嫣道谢。

乐嫣面上不显,上前给郑夫人请了安,而后恭恭敬敬笑问:“母亲寻我?”

时下夫人们穿戴上多有崇尚飘逸之风,衣裙不甚讲究,款式百出。郑夫人却仍保留着前朝时的穿戴。修的圆短的眉,一双吊眼,白皙若银盘的面容中和了那双疏离的眼,一身深褐直领锦衣,也不嫌夏日里,四季头戴抹额。

郑夫人如此穿戴,卢锦薇自然一脉相承,极少穿的花哨,明明十几岁的年轻娘子,却是老气横秋,不然也不会总羡慕起乐嫣的衣裳首饰来。

二人如此一衬,只显得乐嫣格外惹眼。

果不其然,郑夫人眸光落在乐嫣那身打扮上,唇角那丝假笑都险些扯不住。

见乐嫣挽着袖口,生怕旁人看不见一般浮露着一截细白腕子,再观她双腮粉红眼波流转,青碧坦领开口那般低,露出一截玉颈胸脯。

哪有半分贤良娘子的模样?

郑夫人唇角耷拉,本想说乐嫣两句,转头却想到乐嫣才允诺了要给卢锦薇几匹衣裳料子,她的火气也只能咽下。

“天气热,我原不想叫你这孩子特意跑一趟。只因今儿个收到二郎家信……”

这话说到这却是欲言又止,每日早晨信差送信,如何能晚到了此刻才来送?今早乐嫣来请安时许是忘了说,晌午也不来寻她,偏偏她中午小睡,便挑着时辰将她唤来。

这只怕不是为了什么书信,是挑着时候来磋磨自己的。

奈何乐嫣心中无论如何腹诽,面上却也不显露出来,事关丈夫,她再是着急,只得压着心思着急询问。

“二郎何故行程晚了小半月?”

卢恒族中行二,世人称一声二郎君。卢家枝繁叶茂,永川府卢家尚有几位辈分高的老夫人,连寡居的郑夫人都做不得老夫人,是以虽然卢恒做了侯爷,府上人都习惯称呼一声二爷,乐嫣便是二少夫人。

郑夫人面上牵点叫乐嫣看不明白的意味,一双微微耷拉的眉眼朝她看过来,“左右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倒是有另一事要同你说说,我有一位女侄,年纪轻轻的父母亡故,我想着都是些至亲的表兄妹,更遑论那孩子还是与恒儿锦薇一同长大的,能帮衬上一把便帮衬上一把……”

乐嫣惊讶之余只觉得有些好笑,郑夫人决定的事儿又岂是她能拒绝的了的?怎么今日竟还来问起她来?

帮衬一把,到底是谁帮衬一把?这两年郑夫人靠着她母亲人脉做的事还少么……

乐嫣腹诽几句,她早不是刚嫁来的时候,那般单纯万事无知真以为自己有一位好婆母了。

侯府败落,却仍是弯弯道道深的很。永川府是卢家老宅,各房连枝同气,她一个儿媳妇儿,只怕她前脚面上带了一丝不愉,说半个不字,这个婆母后脚就能将她的不贤良编排的府里府外所有人都知晓。

因此她只能巧笑着应下。

郑夫人见乐嫣柔顺倒也没为难她,只是又是一番朝着乐嫣耳提面命,直到暮色四合,才肯放乐嫣回去自己院子。

……

乐嫣以手背遮着额抵挡起热气,迈过台阶,她大老远便见乳母守在院前张望的样子,当即扬起明媚笑意,提着裙跑过去。

“乳娘。”

珍娘一见乐嫣脸色泛红,眼中疲惫,便知那老妖婆又不知是做了什么恶心人的事儿。

她拿出羽扇给乐嫣扇风,又吩咐旁的婢女呈上来温着的燕窝羹,“您只怕在夫人院里又没用膳?快些吃一些燕窝垫垫肚子,奴婢叫厨房给您温着饭菜,蒸了您喜欢吃的栗粽枣糕,还有白炸春鹅。”

乐嫣摇摇头,“我如今哪有什么食欲,先歇歇再说吧……哦对了,您叫个婢女去送两匹软缎与罗纱去锦薇院子里。”

与她一道从郑夫人院中回来的婢女守意听到娘子又要送好东西给卢锦薇,当即忍不住抱怨:“锦薇娘子如今眼光是越来越高了,前几日朝娘子要去了散花绫,这回是软缎罗纱,下回见娘子穿云锦,是不是也好意思开口要了?真是少见哪家娘子如她这般……”

守意是一群贴身婢女里年岁最小的,比同是贴身女使的春澜都小了四五岁,更比乐嫣都小了两岁。

才十五的丫头,一群丫头里最是贪嘴,往日里最是好吃,身子倒算不得胖,一张脸圆的像个饼儿,往日瞧着喜庆,她也宠的紧。

这才养出这副脾气。

守意素来言语无忌惯了,如今被主子一瞪,只得委屈巴巴的闭上了嘴。

珍娘自然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可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忍着气差人好生将东西送过去。

这侯府一个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奈何却是她家娘子正经的婆母与小姑。

二爷是由寡母养大,对郑夫人尊敬无二,又对着这小姑十分疼爱,旁的都无关紧要,舍去些好东西便罢了。只要娘子与姑爷恩爱不移,这便是好了。

若说二爷的品性,便是连珍娘都是赞不绝口。

想当年自家娘子当初嫁给卢恒时,正逢长公主病重之际。旁人家哪有成了婚后还住在娘家府上的?那都是些赘婿才做的事儿。奈何二爷却是极为通情达理,从不在乎这等流言恶语。

卢恒甚至无须乐嫣主动开口,新婚夫妻二人同留在汝南的长公主府中日夜照顾长公主。

直到公主崩逝,卢恒更是不辞辛劳为长公主处理后事,从无怨言。

乐嫣那时也都将一切看在心里,一个本来单纯懵懂的姑娘,渐渐长大,渐渐知晓如何爱一个人。

而不是如以前一般,刁蛮任性,只顾着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