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恒听着她梦呓,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呜咽声,他似乎知晓她又梦见了什么。
这般凑近,才忽地察觉,乐嫣瘦了。
甚至瘦的腕骨突出,肩头都是骨头。
与以往差了太多。
叫卢恒不由得生出几分迟疑来。
她疲惫么……
她有何疲惫的?
这夜卢恒很疲倦,几乎才睡下,天便亮了,他又匆匆起身前往官署。
廊外滴滴答答的落下雨水,倒是叫这天儿多了几分清凉。
卢恒没吵醒她。
等乐嫣醒来时,枕边早已冰凉。
委屈
自侄女来,郑夫人面上都多出许多喜庆来,连话语都多了几分。
叫郑玉珠与卢锦薇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不知道的自以为是她的一双女儿。
郑夫人正说起入京的事宜。
卢锦薇对京城没什么印象,记事起便在永川府,被母亲话语中那个盛世富饶的景象震撼,对着那处更是生出许多向往和胆怯来。
“等我们入了京,那些娘子会不会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乡下里来的?”
郑夫人闻言笑了起来,言语中掩不住的傲气:“谁敢瞧不起你?你兄长是淮阳侯,如今要做了通政,有几个年轻的后生能比的起你兄长?到时候给你多做几套鲜亮的衣裳头饰,日后你便时常去京中娘子们的小会,叫她们好生瞧瞧……”
“可娘你也不认识几个夫人,这么些年更是与京城没有交际,叫我怎么去?”卢锦薇闻言微微咬唇,很是迷惘。
郑夫人眼中笃定,将一切都早早安排好了般:“乐氏不就是京城人士,她母亲如今虽去了,她到底还是宗亲,总有些认识的显贵。难不成还缺了几个帖子?到时候你也莫要再与她耍性子,一切都跟着她便是。”
卢锦薇听此,不免生出迟疑。
她还记着母亲时常在她耳边说的,说嫂子生的一副勾魂轻浮的模样,只要是有外男之处都要她仔细盯着,唯恐一招不慎,门第里出了个败坏门楣的东西。
如今母亲难不成转头就忘了?
郑夫人浅啜一口茶,眸中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对着郑玉珠打趣:“瞧瞧你这表妹,哪里像是我生的?”
郑玉珠亦是笑,回着卢锦薇的话:“以往是不在,如今阿恒回来了,嫂子想必是满心都是阿恒,如何会有旁的心思?”
放着侯夫人不当?还想上天不成?
正说着,却听打帘的丫鬟朝内通禀,倒是少夫人来了。
叫三人吓得一个机灵。郑玉珠反应最是快,连忙起身来迎。
……
自从嫁入淮阳侯府,乐嫣的晨昏定省总少不了。
犹记得乐嫣刚嫁来时,每每早上天没亮就要起床梳洗,再往上房中去请安,服侍婆母用膳,这是最叫她头疼的事。
久而久之也习惯了早起。
乐嫣早早换上一条粉霞锦缎绣衫罗裙,月白樱花纹交领外衫,便往郑夫人房中去。
往日郑夫人心疼女儿,哪里舍得叫卢锦薇日日天没亮就起床的,这日倒是叫乐嫣惊诧,只听屋内笑声连连,郑夫人左右手早早都坐了人。
婢女通禀郑夫人似是没听见一般,还是郑玉珠瞥见了她,连忙起身来迎乐嫣。
由于孝期未过,郑玉珠穿的十分素雅清净,一身雪白的素衣襦裙,梳着双花髻。那张与郑夫人恰似的面庞却胜在年轻美貌,更是笑意盈盈,性子温柔。
使她看起来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生的果真人如其名,珠辉玉丽。
平心而论,二人无冤无仇,乐嫣自然不会讨厌她。可若说能喜欢玉珠,将她当成亲姐妹那般,只怕更是不能。
谁叫郑玉珠是郑夫人嫡亲侄女呢。
乐嫣朝郑夫人请安行了个礼,又听郑玉珠在乐嫣身后细声道:“姑母头疾离不得人,是以我来的早了些替姑母调理。”
这似乎是解释了她来的如此早的原因。可落在郑夫人耳朵里,则是成了乐嫣不满郑玉珠来的早了,才惹得她开口解释。
郑夫人朝乐嫣投来淡淡一瞥,眉心蹙起:“旁人都来的早,连锦薇都早早起了,只是你这两日是如何了?今日如此,昨日接恒儿时亦是如此。”
乐嫣低眉顺眼,惭愧掩唇一笑。她知晓这婆母只是来训斥她的,而不是来叫她解释的。无论她如何解释,郑夫人心中早已给她定了罪。
“儿媳耽搁了些时辰,倒是耽搁了用膳的时间。”乐嫣顺水推舟,干脆唤女婢们呈上早膳。
早点吃完,她早点回房去补觉。
郑夫人拉着郑玉珠与卢锦薇往她左右手边落座,乐嫣却坐不得,只能直直站在桌旁,给婆母布菜。
乐嫣早已习惯,只恭顺地上前布筷,将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送去郑夫人碗里。
她这般柔顺模样,仍不见郑夫人面色好转几分,却是又开口唤乐嫣去给她乘粥。
乐嫣笑着接过女婢手中的汤匙,便听廊外脚步声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