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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内,二人尤不知外边儿的对话。
皇帝状似一个寻常长辈,同乐嫣聊着家常,从善化长公主,到乐嫣父亲,甚至是几个已经就藩的王爷、世子。
乐嫣满是怀念的听着,又是忍不住说了许多。怀念起许多熟人来,她连心情都与皇帝亲近许多。
“我最喜欢太祖母了……这些年时常想念她,时常深夜想起,都忍不住哭一场……”
没什么比她熟悉的至亲,一个接一个离世,更痛苦的了。
这种痛苦,她经历了许多次。
乐嫣在皇帝和蔼的眸光下竟说了许多许多,甚至有些渴了,她吃着皇帝亲自递来的糕点,小口小口喝着茶水小作歇息。
她这才发现,皇帝今日穿戴比上回显得年轻许多。束着白玉冠,一身玄青直裾,除了腰间玉带外再无其他饰物。
挺拔的身影氤氲在霞光中,镀着一层柔和光晕,竟显出睥睨天下的丰神俊朗来。
她的阿舅……生的可…真好看……
乐嫣悄悄打量他时,忽见皇帝垂眸过来。
那双深邃如澜海的眼眸,漫不经心看向她:“对了,你同淮阳侯,你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乐嫣一怔,又听皇帝继续以一种神秘莫测,她难以形容的腔调——
“听说,鸾鸾当年以绝食相逼,非他不嫁?”
“听说, 鸾鸾当年以绝食相逼,非他不嫁?”
乐嫣听到曾经自己做过的蠢事,实在是……
准确说来, 这件自己以绝食相逼的事儿, 时隔的并不长久。
三年间, 她的心境变了许多。
如今再被人问起此事, 心中早已没了什么当年的羞赧与甜蜜。反倒是一种叫她没脸没皮, 自惭形秽的情绪升起。
乐嫣紧紧咬着唇瓣,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可以, 她心中自然是不愿提起这等羞愧的事儿。奈何, 这是皇帝的询问。
纵使皇帝只是随口一问, 可她若回答不好,或是刻意隐瞒, 这便是欺君之罪。
纵然陛下不会真的治她的罪——
对着陛下那双睿智冷清, 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的眼眸。
乐嫣憋了半晌, 眼睛都快憋红了,她含着鼻音, 轻轻嗯了一声。
她垂下脑袋, 抿着唇格外静悄悄的, 似乎是在考虑, 如何说出来,才不羞耻。
从皇帝居高临下的角度, 甚至可以看到她抿唇时两颊微微的鼓起,被日光渡上一层金边, 粉嫩嫩的, 像是一颗水蜜桃。
好半晌,才听她细弱哼出一句:“以前年纪小, 卢恒他……他长得好看……我阿娘,我阿娘她给我选的那些,都、都……”
一句话说的是断断续续,饶是做了足够多的心理疏通,她的手仍是忍不住搅着裙上绣着的珠花,恨不能将花从上面拔下来。
“都觉得他们生的不好看?”皇帝温和的问。
乐嫣睫毛颤抖不已,支支吾吾点头。
“嗯……嗯。”
她哼着哼着,似乎又着急为了自己的愚蠢找补,“他那时生的比现在还要好看,很少有男子像他那么白的,就同画本子里说的一样。那时候我阿娘请的西席,嬷嬷们管我管的严,不准我到处走,只准我待在府上读书,我甚至从没见过别的男的,头一回见到他是在山上……”
乐嫣最初说起来时还有些羞愧,觉得难以启齿,可一旦开了个头,情绪起来了,后面的话也没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了。
她就像是寻到了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长辈,将那些她对着旁人都没说过的故事都缓缓说出来。
“那时候是冬天……”
乐嫣说起过往来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半点没察觉皇帝渐渐绷紧了的气息。
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只自顾自说着:“那时候我下山时摔了一跤,扭到脚了,我哭破了嗓子都没人听见。那是汝南的那座山,都说山间有豺狼夜深就会出来觅食。那时候眼看天都要黑了,我当时很害怕,只觉得死定了,唯恐引来了豺狼将我吃了……陛下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好在阿恒恰巧经过,他那时候和我也不熟,只将我当成一个小妹妹,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他却能千里迢迢把我背下了山。我那时候就觉得挺感激他的,觉得他人挺好的……”
纵然她不喜欢卢恒那副对谁都温润的样子,这段时日又叫他伤透了心。
可乐嫣仍是觉得,当年那个温润无双的君子,是半点做不得假的,那是他最原始的样子。
纵使这些年他在官场上待得久了,总有些变了,可最真实的卢恒,一定是善良的。
乐嫣正想着,却猛地瞥见皇帝阴沉沉的面色。
她后知后觉,好像自己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
是啊,那人可是天子啊,便再是喜爱自己,自己将这等小女儿家的心事说给他听,他能理解才怪呢。
只怕不仅不能理解自己,反倒会觉得自己有毛病吧。
毕竟听说,他们这些满脑子只有权力杀伐的人的脑海里,并不会有情情爱爱这种可笑的东西。
乐嫣表情惘然:“妾一时感动,说的乱七八糟的丢人的事儿……”
“无事,朕也是闲来无事才问问。”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