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根本没给她朝母亲道歉的机会。
母亲便永远离开了。
那日被她泼翻的拨霞供,她再没机会与母亲一同吃了。
亦是再没母亲会在冷天里替她暖手了——
……
身边跪着不断哀求哭诉的郑玉珠。
乐嫣等着,等着,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卢恒。
卢恒尚未来得及换掉身上官服,一路着急赶来,连官帽歪了也不自知,他面上泛红,低声喘着气。
“阿嫣……”
见到卢恒的那一刻,乐嫣终于才开口,她阴冷笑着,看着满地碎瓷。
“玉珠弄坏了我的手,如今你们二人拿什么地方赔给我?”
“还是……跪下来给我赔罪。”
风拂起他湛蓝官袍, 卢恒眼眸清冷,与周遭的恐惧、惊慌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只是垂下眼,无声无息的四下梭巡一圈, 见到好些时日没见过的妻子, 语气中隐隐有些急切。
“阿嫣, 此处是恭王府上, 若是见了血, 你我都不好交差,有事我们回侯府再说。”
郑玉珠见到了卢恒, 才像是寻到了主心骨, 顿时许久的委屈忍不住尽数哭出来, 眼泪滚滚落下。
“阿恒,你快救救我, 嫂子她无缘无故寻了个错处, 就差人绑了我来, 她想要划破我的脸。你若是晚来一步,只怕我已经……呜呜呜……”
若是以往, 郑玉珠只怕是哭的梨花带雨好不惹人心疼, 只今日被吓得过分, 又跪在一旁吹了许久的冷风, 发髻散乱,涕泪横流。
她欲挣脱桎梏朝着卢恒跑过去, 身后的仆妇却并不愿放她走,重新扯回郑玉珠的肩头, 将她老老实实跪在亭中间。
卢恒见状沉下脸, 想必也是认出这人是侯府的仆妇,当即眉头紧蹙。
乐嫣见他来了, 这才坐直了些,她指着脚面上那片碎片,声音细柔,一如往日。
“丢上去,我与你之间的恩怨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语罢,乐嫣身侧的婢子们再没手下留情,两人合力将奋力挣扎的郑玉珠抬起来,作势就要往那一片碎瓷上丢上去。
“乐嫣!乐嫣!你目无王法!我是官家女眷!你敢如此对我?”
郑玉珠发狂尖叫,不曾想往日文弱的娘子竟然又这般叫声,声音尖锐的几乎要叫府内外所有人都能听见。
守意见状连忙从桌上寻来一块不知是哪个仆人遗落在角落里的黢黑抹布,湿淋淋的恶臭无比,便这般狠狠塞在郑玉珠口中。
她自然是带着公报私仇,恨不能活活打死这个三番五次挑拨离间的郑玉珠!
“死到临头,还敢挑衅我家主子?我家娘子什么身份,你一介罪臣之后,便算是打死你这个小贱人也算是抬举!成日好的不想,尽想着要爬床!呸!”
守意一口口水,吐到郑玉珠头发上。
卢恒见乐嫣真的油盐不进,声音微微有些着急,他轻咳一声,语调有些着急:“这事儿回侯府说,你的伤错处在我,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玉珠她……只怕你是误会了,我对玉珠并无男女之情……”
“此事与她无关。”无论何时,卢恒总是维护着玉珠。
他边说着,步步朝着郑玉珠方向走来,想要将郑玉珠救下。
不过显然是晚了一步。
守意如何不知卢恒往日对郑玉珠的维护,见卢恒走来,她一步上前从郑玉珠身后一推,郑玉珠直接双膝跪倒在碎瓷上——纵使是被堵着嘴,她仍能听到郑玉珠的痛苦呜咽。
“乐嫣!你适可而止!”
卢恒亲眼目睹郑玉珠遭到如此对待,自己慢了一步无能为力,顿时眼中燃起猩红,几步挣脱外围的重重护卫,将郑玉珠从满是狼藉的碎瓷地上抱起。
守意瞧着郑玉珠那幅疼的欲死的模样,心中大呼痛快,口中偏偏还要补刀:“爷这可不公允——”
“那夜我都瞧见了郑娘子看准了地儿,故意将我家娘子推搡去了碎瓷上,只您没瞧见?如今不过是我家娘子一不小心摔碎了碗,郑姑娘又一不小心跌了上去罢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你们说,是不是?”
随着守意的话,几个仆妇侍从们都跟着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亲眼瞧见的!”
“郑娘子自己没有站稳,又要来冤枉我家夫人?”
卢恒听着此言,眼中冷冽一片,手上不知何时沾上了郑玉珠腿上流下来的鲜血。
郑玉珠到底是聪慧机灵的,方才那般猛地被守意一推,她就势循着干净的地面跪了下去,避开了许多碎瓷。
不过饶是如此,也叫好几片碎瓷深深扎去了膝上,便是连手上也扎了一块。
也不是是不是凑巧,竟与乐嫣那日的伤口在同一处位置。
浓稠粘腻的血沿着她的手掌滚滚流淌下来,醒目刺鼻。
十指连心,她的手指亦是被割破,疼的面色发白。
她只瞧了伤口一眼,便两眼一翻,险些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