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嫣不免有些恼怒。
他不将自己当晚辈,染指自己便算了,如今对着他的亲侄子怎么也这副毫无慈爱的模样?
乐嫣并不想叫自己童年时的美好回忆变了滋味。
“他从小酒量就浅您难道不知道?哪里像您千杯不醉?您为何要将他想的那么坏……”
皇帝听着她有眼如盲的话,气的心尖发颤,额头筋脉都跟着砰砰的跳。
宫车辘辘, 侍从驰骛。
年宴后,大内往宫外各处重臣府邸赏赐下诸多物品,美酒, 众人便纷纷归府。
这夜不同往日, 士庶之家还要回府于夜禁之中爆竹山呼, 围炉团坐, 达旦不寐。
只不过宫中素来没守岁的例儿, 便是有也是各人围坐在自己殿中。
待臣子女眷走后,偌大禁庭缓缓寂静下来。
这一整日, 早叫太后浑身疲乏, 落宴过后便早早歇息卧于榻上, 容着两名女婢为她捶着腿揉腰。
她听着宫娥说起陈伯宗来。
“将军临出宫时还来寻奴婢问候娘娘。”
太后闻言颇为欣慰,“那孩子是个好的。”
说完这句, 又叫她扯起了眉, 想起陈伯宗今日宴会上挨了皇帝责骂的混账话来, 心里便带出些愠怒来。
为陈伯宗的混账话,更是为了皇帝那句斥责。
在太后看来, 骂了自己侄子便等同于打了长春宫的颜面, 这般叫她如何能欢喜?
更何况今日皇帝那话说的当真难听。
活像她侄子上不得台面, 瘌□□想吃天鹅肉的模样。
今日太后到底是顾忌着宫宴, 只能忍下来。而后一整日心中越思越气。
她早知皇帝倒是不顾忌外戚颜面的,反倒是对皇族子侄多有看顾。
说句不好听的话, 外戚再如何也不会盯着皇帝的江山,可殷家那些叔伯子侄, 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早年就将先帝将皇位传给当今皇帝心有异议。不过好在是她儿子有能耐, 才将这乱七八糟根基不稳的大徵江山坐稳了。
连打几场胜仗,如今皇帝可谓是一呼万应, 叛臣之党一个个不成气候,众位藩王如今才乖了,不敢再说什么她儿血脉不正这等话了。
正在此时,外殿又听女官来回话。
“奴婢奉娘娘的吩咐,往显阳宫去给陛下量身裁缝衣物,却并未得见陛下。尚大监道陛下喝的有些多了,已经歇息了,叫奴婢明日再去。”
大徵素有逢年过节母亲给儿子量身裁衣的传统。往年也少有这个机会,今年倒是想起这一桩事儿来。
太后听闻这话,微微有些惊诧。
皇帝是什么人?
今日宴上那几杯寡淡的酒水就叫他醉了?
一旁的容寿忍不住忧心:“太后不如差人熬些醒酒汤,送过去?”
太后今夜心中有气,自然是不肯的,反倒连声骂容寿:“哀家是他亲娘,往日不见他给哀家伺候过一顿茶水,你倒是只会叫哀家去给他忙这忙那。”
虽是这般说,太后仍是从榻上坐起身。
“走罢,摆驾显阳宫——”
今日是除夕,该合家围炉守夜。
乐嫣原本打算与珍娘几个带着春生一同守夜,毕竟在心中,她们早就算是自己的一家人了。
奈何皇帝随之而来,许多事情就变了模样。
珍娘一瞧见廊下跟在自家娘子身后的轩昂身姿,连忙朝着几个婢女使了个眼色。
春澜守意赶紧抱着已经困顿的睡着了的春生下去。
“娘子在暖阁里守着夜,奴婢几个去后屋守着也是一样。”
珍娘手脚麻利的将屋内燃香,这才躬身走出去。
她出去时,正巧见春澜对着门窗发呆,连忙上前将人拉到后室里去。
“被冻糊涂了不成?发什么呆?”
春澜眼中有迷惘之色,忍不住便朝着珍娘问道:“您说,娘子她如今欢喜么?”
这话她问的有几分小心翼翼,却惹来珍娘一阵笑。
历尽千帆的珍娘对乐嫣如今心态却是一副不以为意。
这事儿许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撕心裂肺的痛,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就像是一块才结痂的伤疤。
发了狠将过往抛去,就如同将那痂痕从伤口上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