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她,眸中隐匿着焦灼:“听闻你寻太医——”
乐嫣一听,明白是他误会了,连忙道:“不是,不是我,我身子好的很。”
听闻她这般说,他几不可见舒了一口气。
乐嫣忍不住抬眸偷偷看向皇帝,他的面容肃穆,岑寂,看不出分毫愠怒之色。
“那小孩儿方才那般骂你,你不生气?”
皇帝听闻,忍不住手掌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
“朕在你心里是有多计较?才会同一个小孩生气?”
她那般维护自己的言语,便是如今拿黄连喂他,自己只怕也尝不出半点苦来——
他沉声道: “朕六七岁时,脾气远远不如他。”
“不过,嘴那么欠,也确实该收拾。”
乐嫣惘惘地看着他,望着他天光下深邃力挺的眉眼,忽的明白过来。
天子,该是怎样的天子……才是社稷之福。
龙朔七年, 初秋。
宣政殿中。
内柱上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迦南香木雕刻的宫灯缓缓燃着。
金堂玉楣之中一派庄严肃穆。
京师收到一封战报,却叫朝中大乱。
“报!”
“十六日夜, 胡人于河谷滩进袭!丰州失守!”
朝中众人知晓大徵与北胡早晚有一战, 却不知这一战如此之快。
且始料未及, 胡人躲开朝廷北境兵马多处布防, 避开数十万兵马驻扎的灵州云州二处, 如此悄无声息打的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一夜间丰州失守!
这是何等概念?
丰州之后,便是胜州、朔州。
之后, 便是……绥州!
丰州至绥都, 快马加鞭也需七八日光景。
如今丰州又该是如何一番模样?
诸臣思及此, 不由得面色惨白。
一夕之间,仿佛见到前朝末年那等胡羌南下, 尸山遍野骸骨如林, 人间炼狱之景。
惊骇过后, 又是心中起疑。
北胡西域王登位不过半年,自己治下内忧未平, 为何竟如此急不可耐攻打大徵?
诸臣自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各有猜议。
众说纷纭, 却也渐渐将矛头对准一致。
“陛下, 丰州之外密林奇峰地势为阻,数百年来本朝抵御外族皆是靠着这一道天然地势屏障, 如何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叫胡人悄无声息掠过?臣以为,军中恐有叛徒!”
皇帝早年在北境之中守过边关, 几州府府兵、京师调来调去也都是一些熟悉人马。
这些年多少前朝奸细, 皇帝尤知晓边境图之重要,甚至连当朝四品以上将领, 只怕也得不到一张完整布防图。
若真是有人通敌,怕只怕是大将。可皇帝与那些人出生入死,自是知晓那些人的秉性。
皇帝目光锐利如刀,直直望着阶下众臣,他还没昏庸到因一战失守就贸然怀疑朝中大将的地步。
皇帝久久未曾言语,却也眉头为皱,连连册封将军,授假节,往诸府派出鱼符调兵。一应部署如火如荼。
小半月间,一道道诏书自禁中颁下,如箭一般朝四处州府发出。
粮草,军医,甲胄,刀刃,每日京中都有无数兵马离去,又有无数封边关信件送入。
一时间,四处风声鹤唳。
……
晓星渐散,天光浮动。
清晨第一缕熹光照入宫楼金碧堂皇的彩绘之上。
宫婢们行色匆匆,端着鎏金铜盆迈入皇后寝室。
坤宁宫自从落成,皇后搬入这两月间,龙撵几乎日日驶来。
皇后之盛宠,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