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没想到所谓的“贴身保护”,是晚上也要待在一个屋子里。
理由是让他趁现在习惯伏黑甚尔的存在。
开始他是很排斥的,但是留下伏黑甚尔的话,晚上贴身的女仆就不过来侍奉了,他认真比较了一下,还是觉得留下伏黑甚尔比较划算。
毕竟女仆也不是真正的仆人,而是从表亲里挑了天赋好的女孩子,放过来跟他培养感情的。
他的意思是可以在屋里加榻榻米,谁知道对方环视一周,就一眼瞄准了拨步床前面的脚踏。
……虽说这里确实是刻意打造的宽大,还会铺上毯子,但只是为了让他晚上起来不会冰到脚。
理论上是贴身女仆睡的地方,但因为他年纪还小,只是在外间会有轮流守夜的仆人,并不会有敢在他屋里留宿。
再怎么说也算是叔父,尽管对方不认可这个身份,但睡脚踏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伏黑先生,没必要睡在这里,我可以让人为你准备榻榻米,或者在屋里添张床。”
伏黑甚尔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你当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地方吗,小鬼?找这个麻烦干嘛,还是说你另外安排了人过来睡这里?”
夏油杰面无表情,内心却觉得对方实在是会给人找不痛快,难过禅院直哉特意过来给自己交代过伏黑甚尔的老底。
“你开心就好。”
他感觉自己的糊弄学大法又上一层楼,一个禅院直哉,一个伏黑甚尔,都是不会听人讲话的类型,相比之下,也说不上是谁更难搞。
夏油杰按部就班的训练,开会,找扇充电要温暖,然后吃咒灵玉。
伏黑甚尔会饶有兴致的凑过来,看他用术式将咒具里关着的咒灵变成咒胎,最后缩成大小不一的黑色咒灵玉。
“真是辛苦啊,一口气要吃掉这么多吗?”
他倒不是真的关心夏油杰,只是对此有点感兴趣,毕竟咒灵的味道有多恶心他也是知道的,现在缩成这么一点,会改变味道吗?还是说更难吃。
负面情绪的产物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共感强的人还会因为靠近诅咒被严重影响,就算是有收服咒灵的能力,按照这个吃法想必也是很难忍受的。
夏油杰就瞥他一眼,“你像是很懂的样子,但咒灵操术目前只有我一个,所以是吃过咒灵吗?”
“把你的聪明用在该用的地方,探究欲别这么强,不然会倒霉的,小鬼。”
伏黑甚尔没有因此就被激怒,不如说他其实是很难真的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而产生波动的类型。
夏油杰不在人前吃咒灵玉,但伏黑甚尔就算不靠近也能听到对方的咳嗽与喘息,偶尔还伴随着干呕。
似乎是因为某种坚持,他会尽可能的避免呕吐,一口气吃完存货就开始刷牙漱口喝香气浓烈的茶。
那种难以形容的香气和一点点不容易察觉的甜就变得浓烈起来,让伏黑甚尔总觉得有点鼻子痒。
他觉得有点可笑,说是吃咒灵,其实与吃下人命没有区别。
似乎是因为那个六眼的活到了现在,还越来越强,禅院家的紧迫感与日俱增。他们除了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狩猎,填充夏油杰的咒灵数量,还会筛选具有针对性能力的咒灵,控制住局面后用近乎养蛊的方式,牺牲一些本可以得救的人来换取咒灵等级的提升。
普通人因为有意的放纵而死,咒术师和受雇佣的诅咒师则因为咒灵的成长超过预料而出现伤亡。
在咒灵不那么肆虐的时段,低级的咒灵会被聚集到一起,用各种方式引导它们的相互吞噬。
毕竟一旦被收服,咒灵的等级就会停止成长了。
是夏油杰在杀人吗?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断的吃下咒灵玉,调伏咒灵掌控他们。
那么他是怎么想的呢?跟禅院直哉一样,认为别人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还是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回事,觉得自己忍受的痛苦是为了拯救呢?
伏黑甚尔觉得这个小鬼心思很深,明明知道禅院家的人试图掌控他,却表现的一无所知,每天跟个磁带一样,反复播放已经录好的那几句话,跟没有经过思考一样。
“是,嗯,好,我明白,我知道了,我会的,嗯嗯,这都是为了我,我会理解的……”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顶多根据对话人的身份加个“祖父,叔父”的后缀。
换个人说一听就是糊弄人,但谁让这个小鬼长得乖,禅院直哉那个蠢货让他哄的晕头转向,天天黏黏糊糊的把“杰怎么样”挂在嘴边。
伏黑甚尔现在就处于躺着拿钱的状态,毕竟夏油杰有人追着伺候,平时也没空理他,禅院直哉倒是想着过来找茬,但他快要进行等级评定了,还真腾不出时间来。
无聊又乏味,直到夏油杰提出跟他打一场指导性质的,仅限于体术。
他来了精神,咒灵操术不就是靠咒灵打么?这算是上门挨打来了?
“去哪里打?”
夏油杰关好了障子门,脱掉了外面罩着的鹤纹羽织。
“在我屋里,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脱,昂贵的和服随意的堆在他脚下,等他把手放在腰带上的时候,伏黑甚尔垮起脸来,“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对你这种毛都没长全的更没有。”
夏油杰没说话,往地上扔东西,尽管有衣服垫着,依然砸的哐当响。
“才这么一丁点就带这么多负重,你不怕长不高吗?”
夏油杰扭了扭手腕脚腕,声音没有起伏。
“因为我是跑两步就喘不过气的柔弱人设,真遗憾,少带一点根本不会呼吸急促。”
伏黑甚尔随手勾起一条负重带,“还挺会演的,这么告诉我没关系吗?”
“如果你不想失业的话,请便。”
夏油杰给自己换了身便装,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虽然早有预料,他该是被伏黑甚尔实打实的按着摩擦了一通。
到后来,对方似乎是还记得不让别人知道这回事,将自己的脸按到了脚踏上,虽然是柔软又厚实的毛毯,但夏油杰一想到自己每天踩上踩下的,顿时有点没缓过劲来,抬起腿就踹他。
“停!松手!”
他努力把脸抬起来,想离这块毯子远一点。
伏黑甚尔“切”了了一声,把他拎了起来。
“跟过家家一样,你跟我打没有意义。”
“起码让我对你的能力有个判断,我要是打赢了你,那要你有什么用,当脚踏吗?”
夏油杰拍开他的手,表情不太好看,语气也比开始要冲。
“我的体术不行,就算有在训练,但是没有陪练跟实战。”
“所以呢?”
伏黑甚尔明知故问,他能看出来禅院家有意的将他往极端的偏科方向培养,找自己也是为了减少他跟人正面冲突的可能。
毕竟这小鬼翅膀还没硬就想着叛逆了,但凡全面发展一点,早就不知道搞出什么事了,相处没几天,他就知道夏油杰行动力极强,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心里想什么,别人还没意识到,他就偷着开始实践了。
不得不说,就冲这一点,他就开始期待未来夏油杰继承禅院家开始折腾的未来了。
一般来说,这种人很容易创业失败,说通俗点,就是擅长败家,因为前期看不出什么征兆来,可能阻拦他的人还不会察觉,简直是太妙了。
“指点我的体术吧,叔父,我会选择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院,禅院家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到时候你可以不用留手。”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平时一口一个伏黑先生,现在有求于人,张嘴就喊叔父。
伏黑甚尔冷笑,“可以,要加钱。”
两个人达成了初步的合作,而且也基本上熟悉了对方的气息——除了偶尔伏黑甚尔鼻子会痒,基本上不会跟一开始那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块失眠了。
是夜,两个人都睡的挺沉的,但可能是因为白天被揍狠了,夏油杰出了不少汗,硬是在梦里渴醒了。
他睡的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依稀还记得现在没有侍女守夜,就自己爬起来,想下床找水喝。
然后一脚踩到了什么温热光滑,柔软又带着弹性,用力还会往下陷的东西……
这是换毯子?他试探着把另一只脚放上去,听到了一个低哑的声音,里面倦意极弄,充满了不耐烦跟愤怒。
“你有病吗?大半夜不睡觉梦游?”
脚下的毯子也随着对方呼吸的频率起伏,甚至变得坚硬起来。
夏油杰一个激灵清醒了,连忙迈开腿跳下了脚踏。
“抱歉……你没事吧?”
他打开灯,看到伏黑甚尔赤裸的胸膛,和只盖到腹部的薄被。
对方眯着翠绿色的眼眸,气息危险。
“你真是比现世报还快,白天刚说了一句当脚踏,这么着急兑现吗?”
夏油杰心虚,如果躺在那里的是个贴身女仆而非天与咒缚的伏黑甚尔,恐怕都让自己踩断肋骨了,尤其是他最后还跳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贴身女仆……不,不对”,意识到嘴比脑子快,说了让人误解的话,夏油杰马上补了一句,“我是说,还好是你,我没有听到其他声音,骨头应该没事吧?”
夏油杰多了个外号。
不知道是伏黑甚尔运气太差,还是两个人天生相克,自从半摊牌达成合作关系之后基本没顺过。
但身为禅院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还是自己的雇主,他怎么都不能真的有实质性的报复,可要完全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用了折中的办法给对方找不痛快。
比如对练的时候下手黑心一点,倒霉的时候骂他一句“现世报”。
这还算是委婉含蓄的了,现世报哪有夏油杰的报复快啊。
不知道这小鬼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一向畏手畏脚,不肯放他出门的禅院家同意了去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想法。
然后禅院直哉就找上门来试图让人回心转意,还迁怒到自己身上。
“你不过条野狗而已,能让你进屋子都是看在杰的面子上,现在居然敢对我甩脸色?”
伏黑甚尔百无聊赖的抓起一把棋子,又松开手,噼里啪啦一阵响后,一颗不落的掉回盒子里。
“真遗憾,打狗也要看主人。在让你可爱的小侄子生气之前,赶快把你的手收回去。啊,你是来告别的吧,正好行礼也给他收拾一下吧,我没怎么念过书,正苦恼不知道带什么。”
“你!”
禅院直哉气得牙痒,但是已经被伏黑甚尔打过一次,不愿意轻易跟他动手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真没用啊,就连甚一都比你好使唤。作为狗也完全不称职。杰的东西当然会走专门的通道托运过去,难不成还需要让他带什么行李吗?”
夏油杰听的烦了,自己停下了给咒具灌输咒力的动作,拉开门到了外间。
“叔父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禅院直哉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只是脸上仍有郁色。
“真的要去东京都立吗?留在京都会更方便吧。”
“这是祖父赞同的。”
“……好吧。如果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联系。”
“我知道的。那我们就出发了。”
“现在就去吗?明天才是开学日吧?”
禅院直哉皱起眉头,觉得这个消息有点突然。
“先要搭新干线到东京,之后找到学校那边接送的车辆,最后抵达学校。粗略的估计也要五个小时以上。校方给了固定的时间和地点,现在得出发了。”
夏油杰给自己多预留了两个小时,不仅是出于谨慎,更多是想要出门转一圈。
禅院甚尔只能把自己带来的背包递了过去。
“杰以前没怎么在外面待过,带上这个,有些地方不支持刷卡。”
“好的,谢谢你,叔父。”
猜到了里面是什么,夏油杰很给面子的打开之后,旁边的伏黑甚尔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里面是用皮筋扎起来的万元大钞,一捆目测得有接近五厘米厚,里面放了六踏。摞在一起刚好给背包把底压实,看起来平平整整。
“当零花钱吧,省的到时候还要专门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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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甚尔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不如说他赌一次马都能花的比这多。但那都是兑换成大大小小的筹码,或者卡上的一串数字。
这种孩子出门念书,给一书包现金当零花钱的,实在是有视觉冲击力。
两个人坐新干线的时候,他就在心里算了一下包里会有多少钱。
一踏大概五十张,那就是总共三百张,一张一万,里面放了三百万。
相当于背了辆中高档的家用车出来晃悠。
夏油杰对此无感,长这么大他都没有亲自花过一分钱,衣食住行都是别人操心,甚至没有经历过买票。
大夏天的他还穿着那身绣着禅院家家纹的黑色和服,跟在伏黑甚尔屁股后面,活像小狗追大狗。
在列车上还好,冷气充足,但是下了车他就受不了了。
东京的室外热的人心情烦躁,加上是周末,行人也不少。
这身打扮不仅跟环境格格不入,还吸热又不透风。夏油杰热的脸都泛红,拽住了伏黑甚尔的衣角。
“我要把这身衣服换掉。”
伏黑甚尔不仅没有同情心,还笑话他。
“这不是凉快的很吗?换掉干什么。”
他摸了摸拽着自己那只手,触感微凉,啪的打到一边去。
“我不知道外面会这么热,而且穿成这样也太奇怪了。”
夏油杰态度坚定,伸手指向了商场。
伏黑甚尔也不想把人热出个好歹,没让夏油杰真的发脾气,就朝着他指的商场进去了。
然后两人,准确来说是两人中看似年幼的一方受到了美女导购的热烈欢迎。
因为那身和服是真的贵,家纹都是拿银线刺绣的,夏油杰又长了一张冤大头的脸,相比之下,伏黑甚尔这身休闲懒散的装束就显得平平无奇。
这是他。”
孩子总归是没有错的,夏油杰不赞同禅院直哉这么讽刺他。但是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还不至于驳自己叔父的话。
“我饿了,想吃红豆年糕汤。”
“只能喝一点,吃多了会积食,等下还有晚宴。”
禅院直哉觉得天气这么冷,想喝点东西暖暖肚子无可厚非,但年糕不好消化,他又怕夏油杰贪嘴。
“那匀给他一份,我只喝一点,不吃年糕。”
禅院直哉就盯着加茂宪纪看了几秒,揣着手去吩咐厨房去准备了。
夏油杰把人拎到桌子前面坐下,自己开始打量屋里的陈设。
其实要说暖和,肯定还是白书院那边和自己的偏院,但冬天太暖和就让人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来。这里反而正合适。
直哉自己也是该有院子的,毕竟他是嫡子,天赋和能力都不错,但他成年之后却不想往外搬。加上到现在也没有妻妾,直毘人也就没管这件事了。
夏油杰的原则是不干涉别人的选择,尤其是不会牵扯太多私事,但是他挺好奇为什么直哉还没有娶妻,明明加茂家都明示好几次了。
“……”
察觉到自己被盯着看,夏油杰才稍微回神,去看那个一时兴起拎过来的孩子。
模样倒是挺清秀的,只是太怯懦,眼神闪躲,又不开口讲话,像个女孩子。
“你是叫加茂宪纪对吧?我是夏油杰。”
他伸手捏了捏那孩子没什么肉的脸颊。
“既然你已经被选中了,那就挺直脊背,往前走。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只是通往同一个未知的不同道路而已。现在没得选,总要为以后想想,活下去,变强,才可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你……”
小孩似乎鼓起勇气来,想要跟自己说话,但门却突然打开了。
禅院直哉自己端了碗红豆年糕汤过来,放到夏油杰面前。
后面的侍女则把加茂宪纪带出去了。
“让他去外间吃,不要弄到我的地板上。”
行吧,有的吃总比干看着强。那小孩看着胆子确实不算大,万一等下手抖,洒出来也很正常。
夏油杰就舀了一勺,吹了吹才往嘴里放。
“好吃。”
红豆香很浓,甜味也是淡淡的,没有外面那种过分的甜腻。
禅院直哉盯着他吹汤时翘起的唇,眼神有点飘忽。
“今年的生日,杰想要什么礼物?”
夏油杰舔了舔唇角沾到的汤汁,陷入纠结之中。
“我自己挑吗?可是并不缺东西。或者,叔父把另一枚耳钉给我可以吗?”
禅院直哉微笑着拒绝他:“起码你毕业之前不要再想了。如果杰放弃自己选的话,那还是跟往常一样,我来准备吧。”
“……好吧。”
夏油杰心有不甘,但却只能喝掉剩下的汤被带去洗澡换衣服。
晚宴这些又累人又吃不饱的场所,除了应付无聊的人,还得保持假笑。
冬天的事情真多,小年,新年,生日,参拜,祭祖,还有所谓的御三家的集会……
快点开学吧。
2月3是禅院家最看重的日子。
原本就是[追傩]仪式举行的时刻,加上夏油杰又是在这一天出生,因此就显得比过年还要隆重。
夏油杰为数不多的浅色礼服都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
白天他要穿青色的礼服,接受别人的祝贺奉承,收下“长辈们”的礼物。
到了晚上就要换上白衣,套上单衣,着差袴,穿上月色绣暗纹的狩衣。侍女们为他在脚踝处束起宽大的裤腿,带好立乌帽子。
等到外面的仪式都准备好了,夏油杰就要穿上浅踏,手持蝙蝠扇出门。
今夜的禅院家诅咒肆虐,没有自保之力的女人与孩子待在贴着护符的屋内,其余的诅咒师则挑出身高一致,膂力足够的来抬装饰着各色咒纹的轿撵。
夏油杰站在上面,被抬起之后,加茂家养着的巫女就奏响祈福消灾的祭祀之乐。
这就是追傩式的开始,祭礼游行。
注入咒力的豆子被他抛洒出去,所到之处都是咒灵的嘶鸣哀嚎。
每一次祓除咒灵后,都会有人举起手臂来,大声的喊[鬼出去福进来]。
散落在地上的豆子被他们捡起来,有些还黏着咒灵的血肉,滚在地上被灰尘包裹,变得如同小颗的咒灵玉一样,让人反胃。
夏油杰要稳稳当当站在撵驾上,将诺大的禅院家转一遍,再拔出佩刀,与戴着鬼得面具的人装模作样的过几招,最后接过直毘人递来的弓,射出桃木箭[祓除恶鬼]。
在他年幼的时候,是有人陪同的,有人扶着他站稳,与他一起拉开弓。只要非常形式主义的祓除几个低级咒灵就算结束。
可是自从禅院家有意跟加茂家结盟,加上他行了元服之礼,这套形式流程就成了惯例。
夏油杰有时候会想,自己吃下咒灵玉,是为了收服咒灵,那些人吃下沾着脏污的豆子,是为了什么呢?
他一边走神,一边搭箭拉弓,射中那人身上设置的靶位。
就算没有箭头,桃木制作的箭矢依旧将护甲掼出个坑。
人群中爆发出的欢呼听得人耳朵痛。
但好在仪式已经算结束了。
夏油杰跳下轿撵,拿着弓离开。
今年多少岁,就要吃下多少颗砸鬼的豆子,想到那些族老们的年纪,夏油杰怕自己笑场。
加茂宪纪看着夏油杰的背影,脑子里全是他松开弓弦时神情冷冽的脸。
别人都沉浸在厮杀引起的肾上腺素分泌带来的高涨情绪中,只有他悄悄的穿过人群,捡起了那支没有箭头的桃木箭。
御三家的丑恶已经见过许多,但是,这个人是不同的吧?
——————
夏油杰觉得很脏,他将自己沉在水池的下面憋气。
一年穿一次的白色狩衣,总是免不了被喷溅上血液,沾到灰尘,甚至有人在游行过程中挤过来去摸他的衣角。
心理上的疲乏比游行到半夜让他更沮丧。
等他擦干头发,换上寝衣之后,神使鬼差的去了禅院直哉的房间。
他没收敛自己落脚的力道,像是刻意捣乱一般将鹂鸣地板踩的吱呀响,如同恐怖片的音效。
禅院家今夜是很难有人睡着的,家眷们是出于恐惧,咒术师们则是因为兴奋。
但没有人会站出来阻止他,就算他一时兴起在这里走几个小时,顶多是直毘人让他去休息。
但谁会在这里走几个小时呢?没有效果的恶作剧简直无聊透顶。
等夏油杰站在门前的时候,禅院直哉就将门打开了。
他似乎也是刚洗过澡,头发半干,服帖的黏在脸颊旁边,衬的他有种沉静的温婉。
“睡不着吗?”
夏油杰“嗯”了一声,跟着他进了里屋。
“生日快乐,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禅院直哉从床头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他。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收到礼物,就直接打开了。
里面是意想不到的东西,玻璃酒瓶上写着[十四代]的纸封让这瓶清酒变得有市无价。
“是大吟酿生诘,度数不算高,杰要试试看吗?”
“要”。
叛逆期的少年坚定的扯掉了纸封,回答简洁有力。
未经过滤的生诘酒风味复杂,在舌尖上留下浓厚的米香味,光是尝起来根本无法想象它竟然是以本味着称的清酒。
夏油杰一口气喝掉好几杯,眼睛里浮上一层水光。
禅院直哉跟他聊在学校发生的事,夏油杰不想跟他聊同学,就开始挨个展示自己的咒灵。
在禅院家拿到的大部分是一级或者特级的咒灵,可是到了高专,稀奇古怪的咒灵不论等级都被他调伏收藏了。
最新到手的是放大人内心欲望的咒灵,他问禅院直哉。
“叔父,你想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吗?”
直哉就哄小孩一样摸他的头发。
“杰知道吗?”
然后这个咒灵就被放出来,被迫跟它害怕的特别一级咒术师握手。
“现在叔父最想做的事,就是最想要的。”
“这样啊……看来杰收集了很多,很有趣的咒灵。”
明明是低笑,听起来却像在喘。
夏油杰以为是自己被酒精麻痹了感知,没太放在心上,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曾经让自己中招的咒灵,产生了捉弄人的想法。
其他的咒灵被收起来,他把变小的咒灵放出来,憋着笑,让直哉去摸摸它。
禅院直哉照做,在碰到之后被笼进了一片雾气之中。
他的身形缩水,头发却变得比夏油杰的还要长。
本来应该滑落的上衣被尺寸傲人的胸撑起来,要掉不掉的挂着,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染上去的金发成为发尾的挑染,黑色占据了主体。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觉得很眼熟。
他伸手去摸那张变得柔和秀美的脸蛋,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禅院直哉雪白的肩膀裸露在外,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他让宽大的衣裳衬托的很单薄,显得楚楚可怜。
“哈哈喂……”
然后他被抱进一个略显局促的怀抱里,对方的心跳和梦中重叠,似乎是暗示了什么他不肯承认的事实。
“杰……”
禅院直哉将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很像吗?是你喜爱的样子吗?”
尽管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禅院直哉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为此感到羞耻。
他,或许应该称呼为“她”,此时要用尽力气才能克制自己被咒灵放大的欲望。
拥有柔弱又蛊惑人的肉体,成为他的妻子,他的母亲,他的一切。
想要将他吃下去,想要让他在自己腹中孕育,想要让他贯穿自己,填满自己,然后如同禅院家每个女人都无法逃离的命运一般,诞下拥有他血脉的孩子。
夏油杰无法理解这样的眼神里盛放了怎样的欲念。
他只是听凭自己的内心,在酒精的麻痹下去亲近儿时记忆里的“母亲”。
“你已经十六岁了,杰。”
直哉给他渡过去一口酒,怜爱的去品尝那双迷茫又纯情的眼睛。
“成为一个男人,成为我的吧。”
夏油杰被他拉着手去感受女人柔软而包容的身体。
浑圆饱满的乳房被含住吮吸,却无法如他期待的那样流出乳汁来。
他被推倒在床上,直哉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光,像是暗色的囚笼。
半勃起状态的性器被柔软的指尖按揉顶端的小孔,从没有过这种经历的夏油杰茫然的瞪大眼睛,绷紧了身体,腰腹上的肌肉线条美丽的如同猎豹。
禅院直哉比他喘的还大声,明明只是被摸了胸,下面陌生的肉穴却跟渴食一般开合,分泌出清亮的爱液来。
他觉得自己很空,好像内里都随着这些水流出来,亟需什么来将他填满。
他剥开了羞涩合拢着的肉瓣,将手指按在了红豆一般的粉色肉粒上,尖锐的快感带来的是没有预料到的高潮,这副肉体远比“她”幻想中的还要淫乱堕落。
潮吹的爱液滴落在夏油杰的腿上,腥甜的气息轻易的让人荷尔蒙激增。
直哉的腿有点软,他没有浪费时间去做扩张,扶着杰已经完全硬起来的阴茎,缓慢的坐了下去。
没一寸的没入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哪怕是后来撕裂的痛楚让他脸上的潮红都退却几分,心理上的满足却让他坚定的完全吃下去。
夏油杰的阴茎很漂亮,有可观的体量与足够的硬度,而且和他本人一样周正挺拔,白嫩的不像活物,但却有鲜活的生命力。
筋络的鼓动能被直接的感受到。等到处女膜被撕裂的痛楚存在感不那么鲜明,直哉就将手撑在夏油杰的腹肌上,有节奏的起伏,将性器吞下又拔除。
夏油杰体温升高,酒劲就冲上头脑。他觉得自己被温暖又湿润的地方接纳,那里又窄又滑,每次要深入的时候都会被挤出来,让他急得额头上渗出汗珠来。
他想要掀翻压制自己的人,却因为一阵阵袭来的快感,加上醉酒后对身体的控制力下降,没办法做到。
“妈妈,妈妈……”
他用带点哭腔的声音祈求。
“我想要进去,让我到里面……”
“哈啊……”
直哉因为这个称呼收紧了刚刚被肏开的女穴,再一次抵达了高潮。
他艰难的起身,将嵌入体内的肉棒拔出来。
“好孩子,那就,进到最里面吧。”
他面对着夏油杰,掰开了自己富有肉感的大腿,露出鼓胀的阴户,和已经分开的肉唇之间不住开合的肉粉色穴口。
莽撞的孩子没能一次对准,戳到了敏感的阴蒂上,让直哉忍不住想要绞紧双腿。
他只能用腿勾住少年尚且瘦窄的腰,主动引导他进来。
没什么经验的夏油杰凭着本能胡乱戳刺,伸手去捏眼前白花花的胸和红肿乳头上几乎全部被遮住的乳钉。
直哉用力的收紧双腿,压着他往前挺进。
凸起的软肉被龟头碾过,快感就从尾椎向上爬,让他的脚趾蜷缩无法控制的蜷缩起来。
夏油杰终于抵到了一圈软肉,他模模糊糊的认知告诉他,这就是所谓的“里面”,于是就发狠的向里面挤,挺腰贯穿了和入口完全不同的另一张嘴。
“呜!”
直哉被突然袭来的酸软逼的软了身体,他的宫口被暴力肏开,似乎要抵达高潮的夏油杰动作又快又猛,不给他丝毫的喘息余地,过度的摩擦让他穴口肿胀,大腿根都是鲜红的。
“啊,哈啊……杰……”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被超负荷的快感完全支配,混着血丝的爱液从交合处汩汩的流出。本来勾着对方腰肢的腿也没了力气,大腿几乎被掰成一字。
到后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喊什么,射到子宫里的精液让他小腹痉挛,脸上潮红欲滴,双眼翻白。
“……”
忍耐着,直到抵达所谓的“桃源乡”才射的夏油杰大口的喘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手被缓过神来的直哉放到了略微鼓起一小点弧度的小腹上。
“杰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直哉的脸上是餍足的笑容,看起来极为动人。
在八年前,尚且没有长开的,如同女孩子一般秀美的禅院直哉曾经被杰抱着,他说“想要你做我的妈妈”。
杰想要的,一定会被他握在手中。
或许是手串削弱了咒力抗性,加上每个人的体质有所差异,禅院直哉没能够在天亮的时候恢复成男人的身体。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是昨天闹出的动静让禅院直毘人注意到了。
年纪大了果然容易睡不着觉,看样子他也没多少年好活了。
禅院直哉漫不经心的想,他给自己披了件羽织,遮挡过分暴露的上半身,冷眼看着直毘人给杰补了一记让他彻底晕过去。之前服侍起居的侍女也被半夜拉起来丢到杰偏院主卧的脚踏上,让她一口咬死是杰酒后失态,跟她睡了。
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处理过之后,直毘人才关上门呵斥他。
“你是疯了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儿子!杰是你的子侄,当初还差点寄养在你名下,你怎么敢跟他做出这种事来?”
禅院直哉脸上的笑容嘲讽,他斜睨了直毘人一眼:“问我你怎么生出来的,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怎么了,如果我真的是女人,恐怕你们巴不得我这么做吧。现在不就是担心杰会抗拒女人吗?寄养这件事就不必拿来说了,如果早把他给我的话,说不定就没有今天了。”
直毘人被他气的血压飙升,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住口,不论怎么说,这件事以后都不允许再被提及了,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禅院家才是第一位的,就算是……”
他没能够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直哉捂住被打的那一边脸,表情没什么变化。
“就算是?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杰是禅院幸那个贱人跟她的同胞哥哥生的吗?如果不是禅院里早就死无对证了,亲子鉴定也没有大问题,你们还想过让我跟那个贱人生孩子吧。既然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伦理限制,我的做法难道有问题吗?要怪就怪我的身上流着这样的血,父亲,姑母是你的侧室,那我为什么不能跟杰睡?担心有孩子?哈,是担心没有孩子啊。”
禅院直哉看着直毘人的眼睛,问他:“你要给杰洗掉这一段记忆吗?但人的大脑可是很精密的东西。当初你们开了好几天的会议,都没能下定决心将杰来禅院家以前的记忆抹除掉,现在就为什么一点小事,试图弄虚作假,欺骗那孩子。这比我还不像话吧。我可以让步,不会主动去找杰,同样的,马上把睡在他屋里那个女人丢出来。”
禅院直毘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你出去狩猎吧,在杰开学之前不要跟他见面,他需要冷静冷静,你也需要。你也是不会想着害他,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不要像幸和里那样闹得那么难看。”
“……”
禅院直哉握紧拳头,显然是并不满意这个安排。但是没等他反驳,直毘人就离开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摘掉了已经有了漂亮玉质包浆的山桃核手串。
原本娇小娉婷的身体迅速舒展拉长,头发也变短。
之前觉得难以忍受的痛楚都变得稀薄了。
他随意翻了身衣服换上,就出门了。
这么想还真是可笑,作为家主,对方没什么好指摘的,但是作为父亲呢?作为杰的监护者呢?除了自己,这个家里哪怕有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的为这个孩子考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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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是很想去给夏油杰过生日的,但谁知道偏偏是那天,自己多了一堆推不掉的任务。
光是通勤就花掉大半时间,等基本解决了,天也已经擦黑。
禅院家晚上会搞什么追傩式,结束了也就是第二天了。
五条悟内心烦躁。他明明是把硝子给的书翻了好几遍才挑的礼物,想要亲自给他却错过了。
然后他就忍不住翻了禅院家的墙。
因为开了无下限来隔绝,基本上没有触动什么禁制,他凭借咒力的残秽来找人,却发现到处都是夏油杰的咒力。
?难不成禅院家的范围是靠他的咒力划分的,这也太离谱了吧?又不是小猫小狗圈地盘。
他干脆摘掉墨镜去找,最终准确的停在了偏院的门口。
他觉得奇怪,理论上作为继承人的夏油杰,不说身边守备森严,起码得有足够的女仆供他使唤吧。一个人都没有?
一边想着,他就推门进去了。
到了里间才发现夏油杰还在睡,看脸乖得不得了。
五条悟都是躺平了就睡,也没怎么观察过别人的睡姿,今天站在这种角度来看夏油杰,觉得他简直乖到可怜。跟小孩子一样侧着睡,还蜷缩起来腿来,像是被人抱着一样。
他无心吵醒对方,只是觉得实在是可爱到不得了,想要摸摸他。
手刚放到夏油杰的脸上,就听到他跟幼兽撒娇一样,从喉咙中发出的呜咽声。
五条悟犹豫着是不是要把手拿开,对方的嘴巴微微开合,似乎是说什么。
他把耳朵贴进了听,却被柔软又温热的唇瓣蹭了蹭,瞬间头皮发麻,一阵电流从尾椎直冲天灵盖。他刚要跳起来,就听清了夏油杰的呓语。
“哈哈喂……”
五条悟听了,表情古怪,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理论上说,杰不喜欢自己那个母亲,但连着滑雪场摔懵那次,这是他第二次在无意识的时候喊妈妈了。
莫非——我是他心目中的妈妈理想型?
还是说我很给他安全感?
不懂,问他是没法问了,还是自己现在查吧。
夏油杰跟五条悟跑了。
按照五条悟来说,这属于私奔,但夏油杰觉得这属于绑架。
他这次还是放了鬼车出来,拿鱼竿吊着自己的咒力球在九个头正前面,硬是把咒灵开出了战斗机的效果。
“我们去跳崖吧!反正有你的咒灵接着,跟蹦床没差啦。”
五条悟想一出是一出,兴冲冲的提建议。
然后他就被高空抛物了。
虽然鬼车及时俯冲把他接住了,但还是把人吓一跳。
“你为什么突然过来找我?”
夏油杰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说起来算是逃避,但他不想把情绪带到朋友面前。
“当然是因为想你啦,而且昨天你过生日,我没有赶上,特地来给你补送礼物的。喏。”
夏油杰被他往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摊开手心发现是一个银链子穿着紫色珠子。
珠子还怪好看的。
“这个就是那次我在雪利河的河床里捡的恰拉石,觉得很衬你的眼睛。本来是说打成耳钉,但后来跟做宝石首饰的师傅说了,最后看你的照片,打了对你眼珠大小的吊坠。”
五条悟一边说一边得意,鼻子都要翘起来了。
“打了一对?”
“你有两只眼睛啊,打一个才奇怪吧。正好你跟我一人一个吊坠。”
“这样啊。”
夏油杰收了钓竿,仰面躺在鬼车毛茸茸的背羽里,望着苍色的天空。
“我收下了,今年会给你多多的包年玉的。”
“你好像不太高兴,怎么啦,生日真的很烦吗?”
五条悟也在他旁边躺下,拿腿去碰他。
“很烦,白天很烦,晚上也烦,没办法睡觉,我好累。”
夏油杰半开玩笑的跟五条悟抱怨,“宿傩复活这种事不是一点迹象都没有吗?禅院家干嘛年年都搞这种形式主义。”
五条悟就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
“这么辛苦的话,那就睡一会儿吧?”
夏油杰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准他。
“欸,来嘛,这么见外干什么。你要来我家玩吗?不会有人敢告密的。”
“悟。”
“嗯?叫我做什么?”
五条悟躺下打滚,听到夏油杰说话,自觉的滚到他身边。
“……没事。”
“讨厌,别总是这么叫我嘛。”
“好恶心,你不要掐着嗓子说话。况且只是叫名字。”
夏油杰总觉得五条悟的强是拿脑子换来的。
“明明就是你先勾引我的,从来没人这么叫我,难道你忘了悟是什么意思吗?”
五条悟理直气壮。
夏油杰脑子一转,就想到了那次的“我的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你要让我喊五条吗?”
“这个就不必了。但是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夏油杰觉得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好消息是高层终于打算让我们做等级评定了,坏消息是只给了一级咒术师的评定考核,这是在看不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