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学内,杜宁与杨毅恬的家世都算一等一。前者有一个尚书父亲,还有位贵妃姐姐;后者世代骁勇,祖父与父亲都是为大魏立下赫赫战功的骠骑大将军。国子监里,也就陈淮书能跟他们俩碰一碰了。
虽说这两人出身高,可是陈淮书也不怕得罪他们。如今不过是住上一年,大不了以后不说话就是了,一年之后分道扬镳,再不相见。
陈淮书还安慰傅朝瑜不要太将杜宁放在心上,这等纨绔子弟,也就这一年会有交集,忍过一年,以后分开了便互不打扰了。除了杜宁,国子监其他监生性格还是很不错的。
傅朝瑜对此存疑,他已经不相信陈淮书的眼光了。
傅朝瑜也想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年,但是他天生有些爱记仇,所以也就是嘴上答应了,心里却还惦记着。
很快,他便发现了那头乖乖打扫卫生的杨毅恬似乎遇上了棘手的麻烦。
傅朝瑜不动声色地凑上去。
杨毅恬呆呆望着手上的锁扣。他方才见这扇门关着,打算进里面打扫打扫,刚一碰上,锁扣就掉了。
他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周围,于是便对上傅朝瑜含笑的眼眸。
杨毅恬咽了咽口水,圆溜溜的眼睛瞬间警惕起来,他该不会告状吧?可是自己不是故意的。
傅朝瑜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锁扣。锁扣看着挺新的,金镶玉制,但是上面缺了一角,应当是上一个人弄坏的,可怜杨毅恬倒霉刚好碰上了。
傅朝瑜将锁扣虚搭门上,看着还跟从前一样。
杨毅恬有些紧张,悄声问:“这样行吗?”
傅朝瑜抬眼:“自然不行。”
“啊……?”杨毅恬有些听不懂了,那他在做什么。
傅朝瑜让他回头:“叫一声杜宁,让他过来帮忙。”
杨毅恬眨了眨眼睛,虽不知道原因,但是总感觉傅朝瑜没有恶意,于是便照着他的话做了。
“搞什么,这俩人怎么凑在了一块。”杜宁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他不知道杨毅恬叫他所为何事,便又听旁边的傅朝瑜杨声道:“你叫他有什么用?力气还没有淮书大,叫了也白费功夫。淮书过来,这个门锁打不开,你力气大你来试试。”
陈淮书一头雾水地走过来。
杜宁咬牙切齿,他还没有陈淮书力气大?看不起谁呢!
杜宁小性子上来,压根没管什么阴谋阳谋,直接三两步上前,推开傅朝瑜就上手一扯,虎得要命:“什么破门锁,还用得着本公子动手,看我不——嗯?”
话音才落,杜宁手里多了一个坏掉的门锁。
杨毅恬心虚地移开目光,死贫道不死道友。
傅朝瑜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道:“杜公子,你纵使心里有气也没必要拿这锁扣撒,到底是国子监的东西,不是你杜家的门锁,这般赌气弄坏了东西岂不是给国子监添麻烦?”
门口的助教听到动静,夺门而入,一眼捕获杜宁的罪行。
铁证如山!
赖不掉的。
杜宁手一抖,锁扣直接掉在地上,“叮当”一声,瞬间四分五裂。
玉石碎裂的声音有清脆悦耳,杜宁呆呆傻傻愣在原地,都不知道这锁扣怎么这么不禁拽,他明明收着一点儿劲的啊。
可在助教眼里,这一切都成了杜宁的错,那锁扣也是他不服管教、恶意破坏的证据。
傅朝瑜等三人的惩罚就此结束,剩下的活儿都交给了杜宁。两个助教也留了下来,寸步不离地盯着他,直到他打扫完整间大殿为止。
杜宁不服气,可在助教遣送回家的威逼之下,不得不再次屈服。他总觉得此事有古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分辩,可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可能被坑了。
傅朝瑜一身轻松地离开了,唯有杨毅恬欲言又止,刚想说话什么,就被傅朝瑜给扯走了。
傅朝瑜对这个将军家的小公子很有好感,到哪儿都带着。三人逛了一圈国子监,收拾了学舍,傍晚时还一块儿去膳房吃了饭。
杨毅恬性子绵软且随遇而安,从前跟杜宁在一个学舍,杜宁脾气差他能包容,如今遇上两个脾气更好的,待着也更舒服。他跟着杜宁的时候只知道吃零嘴,如今被傅朝瑜叫过去也是一路乖乖的不说话,不常插嘴傅朝瑜跟陈淮书的闲聊,去了膳房之后又埋头苦吃。
这膳食,只能说人吃了饿不死,至于滋味儿,那是一点儿都没有。全是蒸菜,水汪汪的,叫人提不起一丝食欲。叫傅朝瑜惊奇的是,杨毅恬竟能吃得下去。
杨毅恬不仅吃了,还带了一份回去。他心中有愧,不想饿着杜宁。
三人回了学舍,杜宁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半阖着的眼睛在听到说话声后瞬间锐利起来。
待看到杨毅恬竟跟着陈、傅二人并肩回来,杜宁心中澎湃的愤怒已经快要将他淹没了。他才一天没看着,杨毅恬这厮就叛敌了,他怎么有脸的?
这个叛徒!
那一眼,饱含的感情太过浓烈,让人想忽视都难。杨毅恬摸了摸鼻子,悄悄挪过去,将晚膳放到桌子上,讨好道:“你要不要吃?”
杜宁愤怒地盖上了被子,隔绝这个叛徒的殷勤。
吃个屁!他不受嗟来之食!
傅朝瑜可没管他,铺好了被子后,又招呼另两人去洗漱,等一切妥当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他们有说有笑,更衬得杜宁可笑异常。
长安的初春本就黑得早,傅朝瑜躺在床上后,发现对面那人依旧裹着被子,连背影都透着“怨气”两个字。
傅朝瑜觉得这个小杜公子也挺有意思的,他骂了自己,丢了自己的被子,今儿下午设计了他一回也算是找回场子了。按照傅朝瑜以往的性子,一码归一码,按理来说不该再招惹,可一想到他那讨人嫌的嘴,傅朝瑜又闲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