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周景成抢白。
周景渊抿着嘴,眼里明晃晃写着“心虚”二字。连一向不待见他们舅甥二人的周景文都跟着紧张了起来,攥着拳头警惕地看着傅朝瑜。
傅朝瑜往后一看,角落里放着一个香炉,立面似乎有明火,不知在烧什么东西。没多久火光熄灭,只剩下一股轻微的烟味,不难闻,似乎是纸屑焚烧过后的味道。
他眉梢微挑,合着这是在烧书?
周景成像个张开翅膀的大鹅一般拦在傅朝瑜跟前,可模样却一脸讨好:“傅舅舅,你怎么突然过来啦x,我们正要去寻你呢。”
傅朝瑜逗他:“寻我干什么?”
“寻你,寻你……”周景成急得够呛,连忙给其他两个使眼色。
快帮他想想呀!
周景文灵机一动:“我们准备去看那学堂建得如何了,正想让你安排人手带我们去看!”
说得理直气壮,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那两个连忙点头,也直勾勾盯着傅朝瑜。
他们三个同气连枝,反而衬得傅朝瑜像个恶人了。傅朝瑜又一向是个惯孩子的,想着两个皇子如何自有侍卫嬷嬷管着,他只要管好自己小外甥就够了。况且他家崽一向讨喜听话,这么大的孩子难不成还能做出什么坏事儿?
傅朝瑜想想也就不再多问了:“明儿要去棉花地摘棉花,你们去么?”
三个小孩儿呆了呆,随即便眉开眼笑起来,争先恐后地开口:“去的去的!”
不只是他们仨,京城的官员们也都受到了邀请。三个小孩儿过去是顺手,为了让他们见见世面,让京官过来,便纯粹是为了让他们干活的。
凉州的棉花实在是太多了,百姓种的棉花可以自行摘下,可官田里也种了那么多,衙门人手又不足,可不得将主意打到外人头上吗?傅朝瑜没让他们自费去棉花地里体验摘棉花,只让他们白干活,已经很不错了。
京官们没想那么深,听说这事儿之后格外踊跃,怎么看怎么觉得摘棉花好玩。
摘棉花
万亩棉田正值丰收,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棉花如烟海一般野蛮生长,尤为壮观。满目都是蓬松绵软的白色,众人总算知道为何曾经的河西走廊一带如此繁荣了, 背靠祁连山, 坐拥马城河,这片土地论肥沃程度当真不输中原地带。
几个小孩儿一看到棉花地便惊呼出声,顷刻间便撒开脚丫子在田埂上疯跑开。
张翰林等人看得直摇头, 太子与大皇子年幼时便没这么胡闹, 这三个小的比起他们兄长还是差了太多了,只怕往后也难堪大用。
傅朝瑜在旁叮嘱,让嬷嬷们看着点儿, 别叫棉枝跟叶子给将几个孩子给划伤了。
张翰林收回目光,好奇地问:“这些棉田都是官府的吗?”
“自然不是,其中一半儿是官田, 另有一半是百姓的。”傅朝瑜也没说衙门人手紧缺, 只说这棉花乃是凉州的特产, 其他地方都没有,今儿头一回开始摘棉花,所以特意邀请他们前来尝试一番。
傅朝瑜说完, 还“好心”地加上了一句:“诸位别看这摘棉花简单, 其实也是个幸苦活, 若是身子骨不好的进去略微摘几颗便够了, 此番不过是为了凑个热闹,倘若当真因为摘棉花这等小事带累了诸位的身子骨,那便是凉州的罪过了。”
王谢玄还紧跟傅朝瑜之后连连点头:“是啊, 这种事一般都是衙门里头的青壮年来做的,诸位若是体力不支, 还是不要下地了。”
马骞静静地看着这两人糊弄京官们,一言不发。
众人听在耳中实在刺耳,他们又不是年老体衰,怎么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几个御史不服地呛声:“我等年富力壮,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是吗,这可是他们自己说的。
傅朝瑜嘴角一勾,再次委婉暗示:“做农活都比较累,诸位当真不必勉强。”
勉强什么?!
一群人险些没有被傅朝瑜给气糊涂了,这人一张嘴可真是讨人厌,从前只觉得他做事胆大妄为,没成想为人也这这般面目可憎。他们怎么就老了,怎么就干不动了?这不是瞧不起人吗,他们今儿无论如何也得让傅朝瑜看看,即便身为文官,他们一样身子骨强健!
官员们雄赳赳地背着篓子下了棉花地。
傅朝瑜大手一挥,让衙门里的小部也跟着一道,他们才是真正身强体壮的,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给后面的人打个样。
傅朝瑜准备了三个小小的背篓,让嬷嬷给他们三个小孩儿外头套上长衣,头上顶着个帽子,再戴上自制的口罩,这才放任他们跟着一块儿摘棉花。
那背篓虽然不大,但是背在周景渊背上却仍是硕大一个,从背后看,仿佛人都要被这背篓给压塌了。
他神气十足地迈进了地里,结果抬头便发现,自己没比棉花高多少。这也难不倒周景渊,低一点的伸手就能摘到,高一点的踮踮脚也一样能够到。
边上的周景成跟周景文看到哪棵摘哪棵,但是周景渊不一样,他格外专注,围着一垄从头开始一棵不落,务必要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棉絮,才肯继续往前走。
傅朝瑜看着心都化了,对比了一下三个小孩儿的身高,接着又陷入了焦虑之中。他家小外甥为什么看起来又不长个子了?分明之前跟着崔狄练武的时候还长了点儿啊,难不成得继续练武才有用?
傅朝瑜一边摘棉花,一边开始琢磨是单独给他小外甥请,还是直接请一个武师傅去学堂里头一起教。期间手下就没停下来过,干活比老手还要像老手。
这活儿并不难,弯腰直接将棉花从枝头上扯出来就是了,起初众人都觉得轻松,张翰林还偏头跟方修撰嘲讽道:“瞧他说的,还以为是多难的活,也不过如此罢了。”
方修撰同样觉得傅朝瑜小题大做。这等顺手的东西,便是做一天也是轻轻松松。
傅朝瑜一直未抬头,但心里算了算时辰,约莫一刻钟之后便赶紧让福安将三个孩子从棉花地里给逮了出来,将脸蛋擦干净之后便让他们出去玩,任凭周景成这个小胖子如何闹腾也不让他们再下地干活。
三个小孩被拉走之后,傅朝瑜直起身同众官员道:“诸位大人若有吃不消的,也尽可去边上休息。”
回复他的只有一声声冷笑。
傅朝瑜耸了耸肩膀,遂不再言语。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弯腰的次数越来越多后,弯腰的幅度也开始越来越小,越来越僵硬的。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正是天热的时候,他们今儿穿得也不少,短时间内站在田间尚能接受,但是时间一长便被晒得有些迷糊了。
傅朝瑜再次提醒:“我瞧着诸位已力有不逮了,还是快歇着吧,这等事情交给年轻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