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没有多少时间了, 抓着孩子的肩膀:“你留在这里, 父王更不安心。趁还能离开的时候, 早日离开,走得远远的,等到父王破了京城, 拿到了玉玺, 自然会将我儿风风光光地接回来。到那时, 便不会有人同我们作对了。”
他会解决所有的皇子皇孙, 老三老四老五,亦或是老大一家,大公主他也不会放过。只要皇家没了人, 他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嗣只剩一人, 便是他的元懿。
父皇即便平安归来,也只有元懿一个后代。他相信,父皇便是再恨他,也不会有人眼睁睁的看着皇位落到宗室手中。
废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癫狂:“我儿要好好的,等着父皇的好消息。”
他还有张底牌,一定可以杀了这些人!
对,还要感谢他那位好父皇,留给他这样的宝贝。
周元懿呆愣地望着父王,称谓错了,父王没发现吗?
他第一次开始质疑当初联系突厥人的决定。若他没有一意孤行,是否父王还好好地待在行宫?虽然没有自由,但皇祖父到底惦记着血脉亲情,不会对他父王动手。不像现在,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
周元懿也明白,自己留下就是父王的软肋,他点点头,随即又叮嘱道:“父王要好好保重自己,我等着父王的好消息。”
废太子摩挲着儿子细嫩的脸蛋,笑着颔首。
他唯一的嫡子,无论如何也得给他扫清障碍。哪怕他不会成功,他的儿子也一定会如愿。安顿好了周元懿,废太子才叫来东突厥的人。
“你们先前是怎么打听消息的?如此不堪,孤要你们有何用?之前不是说,我父皇早已失踪、快要命悬一线了吗,那眼下又算什么?你们的达坦王子就这般没用?”废太子狞笑着质问东突厥的探子,言语之间早已不似当初和气。他深信自己是被突厥人戏弄了,也许父皇失踪一事根本就是假的,是东突厥故意放出来诱惑他造反!
东突厥的人其实也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先前他曾写信送回东突厥,得到的消息便是原本被他们捉住的大魏皇帝一行人使了手段杀死了侍卫,接着便在金山附近失踪了。他们殿下虽然及时派人前去追拿,可惜这三人实在是狡猾,终究还是被他们逃脱。
心中有数是一回事,可东突厥的探子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废太子透露这件事。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大魏彻底乱起来。
如今即便大魏皇帝已回程,他们还是得一如既往地支持废太子,甚至传递给废太子的压力还远胜从前:“殿下,下官虽不知道圣上究竟是怎么逃脱,但眼下京城情况远不是圣上能够控制的。只要您入主皇宫,让百官尊您为新君,那么便是圣上回来也无济于事,您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够了!”废太子再不愿意听这些。
东突厥那几个人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废太子的精神是不是不太对劲?难道是他们逼得太过了?
废太子的确已经陷入癫狂中。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日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并不是谁都有胆子破釜沉舟决定造反,若真能一鼓作气倒也罢了,可恨韩相等人硬气得很,咬牙撑了一个多月,废太子也焦灼了一个多月。
城内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百姓的谩骂、文人的鄙夷、官员的憎恶……这一切非议,他都听了不在少数,甚至连他的亲祖母都恨不得与他划清界限。
多可笑,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继承人,如今连继位都成了造反,若是母后还在,他又怎会受这样的委屈?
唯一支撑他走下去的便是他父皇已经死了,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大魏正统的嫡长子,他的血脉比谁都要尊贵。可如今他父皇不知为何又平安回来了,当朝皇帝回京,可想而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就连如今跟在他身边一同造反的人,只怕都会临阵倒戈。
废太子别无他法,只能选择鱼死网破,这也是他唯一能留给儿子的馈赠了。
那几个东突厥人料想得没错,不过等到他们开始警觉已经来不及了,废太子直接让他将他们全砍了。
废太子知道自己身边有多少探子,先前不处理是因为留着他们有用,如今见他们只能拖后腿,自然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废太子在几个心腹将领跟前将这些人都斩了,一则是为了泄愤,二则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这几人临阵逃脱,你们说说该不该杀?”
众人心中一阵胆战心惊,他们说的话有用吗?不论该不该杀,如今都已经没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是突厥的探子,平日里与其相处还算融洽,毕竟本就是同僚。x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同僚如今就死在自己跟前,血流了一地,死后还未合眼,谁都会接受不了。
这位太子殿下,莫不是疯了?
废太子端详了一番他们惧怕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孤同诸位已经没有了退路,如今也就只能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了。此刻投降,依旧会牵连全族,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但若是事成,孤必定许诸位荣华富贵,封侯拜相。”
如此恩威并施的一通敲打,一时也让众人歇了投降的心思。
东突厥的人虽然死了,但他们先前出的那些个点子却被废太子给用上了。
京城的井水有限,平日里用的都是的河道的水。废太子让人拦截了三条河道,剩下的几条虽未拦截,却源源不断地往里投放臭不可闻的废物,另有一条投放大量的砒霜。
仅一晚而已,河道上便涌现出了许多死鱼。
此事一出,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恐慌。谁也不敢再喝河道里的水,那河里可是有砒霜,没准尝一口便能被毒死。
为此,韩相等没日没夜地咒骂废太子,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他竟然也做得出来?即便来日真成了皇帝,难道他就不怕民心尽失吗?
这一两日,尚且可以用井水对付对付,可一旦时间长了,他们迟早会被渴死在里面。
城中人心惶惶,韩相等了两日之后,实在是等不及了。皇上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京,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与其让废太子继续折腾河道,还不如直接开城门,杀个痛快。
若当真被毒死,岂不是太窝囊?
韩相果断召集群臣商议,于是这日之后,坊间便开始有人鼓动要殊死一搏。废太子的所作所为不用如何夸大,如实说出来便能拉够仇恨。普通百姓不敢开城无非是怕死,如今横竖都是死,还不如临死之前先将别叛军给砍了。
民心很好煽动,陈淮书等带着国子监一众监生稍稍运作之后,京城的风向便已定了下来。
正在往回赶的皇上也得知了消息,他不仅听说了废太子在护城河里投毒,还亲眼目睹了废太子的人前来行刺。
他这个儿子还真有几分手段,心思也够毒辣,若不是他身边侍卫手脚利索,胆大心细,兴许就真被他得逞了。届时,他与小五都会命丧途中。
这一日即将抵达京城时,皇上身边的侍卫又解决了十来个刺客。不用想也知道,一准又是废太子派过来的,他还真是锲而不舍,铁了心要弑父。
皇上对此司空见惯,但余光瞥过周景渊时,发现他这个小儿子竟然比他还端得住。方才刺客人头落地,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淡漠地杵在那儿,足够冷静,也足够理智。
这孩子除了对他舅舅抱有一份温情,对于亲人都淡淡的,尤其是他这个父皇。这般性子,许是跟当年在冷宫的境遇有关。但愿他此番带这孩子回京没有选错人。
可就在他们赶路之际,皇上又得了消息——吕相带着人回京了,就在前面的商州附近。
皇上诡异地停下了步伐,吕相可是废太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