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舅舅离开之后,周景渊呆坐片刻,随即立马跑去了库房。他的私库里头全是先帝留下来的宝贝,从前周景渊懒得看,但如今不同了,弟弟妹妹即将出生,出生、洗三、满月、每年周岁、及笄及冠……哪一回都不能少了礼物。
他得精挑细选,好好准备着,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弟弟妹妹。
周景渊跟福安还有秦嬷嬷念叨:“除了贺礼,还有爵位呢,日后弟弟妹妹还得袭爵。我看舅舅舅母的样子不大可能再要一个,但是傅家一门双侯,两个爵位可不能浪费,干脆一个人顶两个爵算了,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秦嬷嬷面露无奈之色,万一生的是姑娘,难道要让一个姑娘袭双爵?听着匪夷所思,但她总觉得以圣上对这位小公子或者小小姐的看重,多半会力排众议做出这样离谱的决定,只是不知到时候朝臣们会不会吵翻天。
等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固之后,傅朝瑜又迫不及待地跟身边的亲朋好友分享了这一消息。
自从傅朝瑜回京之后,陈淮书等人又恢复了隔三差五找傅朝瑜小聚的习惯,他们这六个人中成婚的也就三人,剩下陈淮书至今不婚,周文津无心另娶,吴之焕为人散漫不愿被拘束 ,但三人都是喜欢孩子的,尤其这还是傅朝瑜的孩子。
新帝小时候就挺像傅朝瑜的,可人家小时候也是皇子,身份不同,不能逗,也不敢抱,但是傅朝瑜亲生的就不一样了,那跟自家孩子也没啥区别了。为了孩子的取名问题,几个人僵持不下,彼此都嫌弃对方的名字不够文雅不够好听,哪怕傅朝瑜取的的名字都无法服众。
最后饶是好脾气的傅朝瑜也生气了:“你们想给孩子取名就自己生一个啊,惦记我们家孩子做什么?”
吴之焕嘿嘿一笑:“我们还早呢。”
周文津保持沉默,陈淮书比他更沉默。
这两个都是个倔驴,不想成婚的话谁说也没用。周文津心有所属,可惜对方门第过高且之前闹得难看;陈淮书清心寡欲又跟家中关系不好,这么多年国公府他安排的婚事都被他给推了。傅朝瑜也知道二人的情况,并不打算多问,反正日子是自己过的,好与不好唯有自己清楚。
傅朝瑜在分享,周景渊则在炫耀,在同周景文跟周景成炫耀。
贵妃与贤妃只生了一胎,这兄弟俩是妥妥的独生子,纵然宫中还有两位小公主,可是同他们也不亲近。周景渊自认已经高了老三他们好几成了,毕竟他的弟弟妹妹出生之后必然只更他亲密无间的。
周景成真情实感地羡慕起来,边上的周景文却不以为然:“能有多亲密,再亲近也不过偶尔见一见,你还能将他待回宫里养着?”
周景渊反问:“为什么不能呢?”
周景文被噎了一下:“带进宫谁养?让太皇太后养?”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皇贵太妃如今一门心思在宣扬律法上,早没心思照看小孩儿了。
周景渊白了他一眼,谁养,自然是他养了,他养弟弟妹妹有什么不对的?
罢了,他不愿意同这个没养过孩子的人计较。
到年关之后,朝中终于再开恩科。张丞相野心勃勃,直接挤掉了柳照临跑去当了主考官。他这样的身份给恩科的举子做主考官,那些考生们还得感激涕零?
许是为了那点名声,张丞相对于此次恩科可谓费尽心思,他比任何人x都希望这场考试公正公平,没有任何幺蛾子。唯有如此,他才能在读书人中刷一刷好感。
前面一切都如张丞相的预期,然而等到名次初定后,他却无意之间听到了几个考生议论起了傅朝瑜。
傅朝瑜同这次恩科有关系?提他作甚?张丞相附耳偷听——
“多亏了之前经常《国子监文刊》上拜读傅丞相的文章,虽然傅丞相近几年不常写了,但从前那些文章水平之高,发人深醒,看得多了,我如今的文风都与傅丞相有些相仿。”
“我是看了国子监出的参考教材,那东西还真有用。”
有人提醒:“国子监的参考教材从前也是傅丞相带人编制的。”
众人恍然,一下子记了当年之事。傅朝瑜在读书人之中风评一向极嘉,这并非一朝一夕积攒下的口碑,而是数年如一日的潜移默化。科考糊名,改变的是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但凡家世低微又想科考入仕的,很难不对傅朝瑜感恩戴德。
又是傅朝瑜,又抢他的风头。
张丞相指甲潜进门框,恨不得把门掐烂!
然而这些没眼力见的人竟然开始大放厥词起来:“我听闻,这次开恩科同样也是傅丞相的功劳。”
张丞相:放屁!
那人掷地有声:“据说当初张丞相提议的是大赦天下,傅丞相愣是没同意,众人一合计,这才退而求其次有了这场恩科。”
众人听此,纷纷清醒傅大人的远见卓识,倘若真的大赦天下,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傅丞相果然高见!”
张丞相面色阴翳。好样的,他提出来的恩科,他主持的科考,临到头却被傅朝瑜给摘了桃子,张丞相直接气糊涂了。
他与傅朝瑜不共戴天!
傅朝瑜不知张丞相又是抽哪门子的疯,他最近没空跟张太傅扯皮,只一心想要推进修路一事。这些年,朝廷一直陆陆续续都在修路,只是修路耗资巨大,纵然攻打东突厥后大魏得了一大笔钱,可是终究还是没办法将路遍大江南北。
许多地方仍旧道路崎岖,每逢雨雪天气更是泥泞难行。
道路不便,不仅不利于人员来往,更不利于商贸,甚至朝廷管理起来都难。好比福州一代,虽然很早便已划在大魏版图之中,但是朝廷对当地的控制却微乎其微,若是当地有人起兵闹事,大魏这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得而知。
路是要修的,但是只靠着朝廷修路终究是奢望,朝廷没有那么多闲钱,官员们也不会同意在修路上动用如此多的银子。若是将压力分摊到地方商贾身上,情况会好上许多。
傅朝瑜叫上两位丞相一同入宫,特地与他小外甥商议这件事情。他这会儿没说修路是为了各地商贸通行,只说是为了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所以修路一事势在必行。
“既然朝廷开销不够,便得想想别的法子。”
张相轻蔑地看了傅朝瑜一眼:“傅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好法子算不上,不过可以一试。早几年我在工部任职时,曾与不少商贾打过交道,后来朝廷在西北设置互市监,往来商贾更是多不胜数。同商贾往来越多,对他们了解自然也就越多,不少商贾对家乡很是看重,也愿意掏钱改变故乡。”
张相听完之后忍俊不禁,怼了傅朝瑜一句:“说得容易,谁愿意白出银子?”
周景渊皱着眉头看了看张相,这人为何总是对他舅舅说话这么冲,难道他与舅舅之间有什么矛盾不成?
傅朝瑜早知道对方看他不爽,说话也不含糊:“行与不行,试过不就知道了?张丞相不妨赌一赌?”
赌就赌,张相依旧冷笑,觉得傅朝瑜异想天开。
傅朝瑜提议,但凡愿意掏钱给家乡修水泥路的,都能在各地的官修地方志中留下名讳与所捐钱款,用以流传后世。每段路口都会立碑,将众人慷慨解囊的事迹镌刻下来,用以表彰,再者,便是减免本年的商税了。减少的这点商税,换来日后商贸繁盛,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