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
寨主脑袋一阵头大。
自己那几个下属,实在盘算不出来哪个可担此重任。
青衣小厮皱着眉头,考虑着措辞。
“寨主,派出的刺客死在了管事房间里,管事的不知所踪,但被杀的手法,像是二寨主杀的。”
寨主的小胡子颤颤巍巍,直往上翘,勃然大怒。
“胡说八道!人在屋里躺着,怎么出来杀人?”
“难不成是鬼魂杀人?”
青衣小厮暗自揣测。
寨主眼皮一掀,“人还喘着气儿呢,陈忠,我看你是真会替阎王爷写文章。”
——鬼话连篇。
寨主怒极反笑。
青衣小厮以退为进,“寨主,要不您去她那里探探口风?”
寨主搭在椅子上的手动了动。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金丰寨的大寨主姓吕名万,留着两撮小胡子,成天端着个茶杯,本人低调的很。性格暴躁却是个笑面虎,大部分时间都在寨子里拍着桌子不知道在筹谋些什么,但与外人谈话永远是云淡风轻。
可只要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每次都能在这小小的中州城闹得沸沸扬扬。
当然,每次搞出来的轩然大波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三年前在瑶莲阁前的火灾依稀有金丰寨的影子,
今年在西石门前抢人可所谓光明正大,更嚣张了。
寨里一阵兵荒马乱,身强力壮的山匪在外面跑来跑去,屋内的地面跟着震动的厉害。
姜白和月儿在门外鬼哭狼嚎的喧闹声中大眼瞪小眼。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除了他就只有——
姜白目光锐利,转身对着月儿也不发作,只是细看能看出脸色有些难看,每个汗毛都像是在控诉着她的胡作非为。
“姑娘昨夜干了什么?”
月儿两手一摊,一脸平静的无辜,“有人来杀我,我还不能反杀吗?”
姜白万万没有料到一个千金小姐会以如此口吻说出这种话。
尤其是这人还是遇到危机第一时间想到“逃”的人。
他望着远处出了神,片刻后开口:“我看到了,不过,这并不是姑娘祸水东引的理由。”
月儿微笑,和煦道:“兵不厌诈。公子还是先装死吧。”
如她所说,姜白一时间只得在两个选择中进行抉择。
一个是,妥帖地装尸体。
一个是,即兴地装诈尸。
姜白转过头来,有些皮笑肉不笑。
“托姑娘的福,在下这个死,可装的有些难度。”
月儿:“动动脑子,不难的。”
姜白瞥了她一眼:“姑娘话说得轻巧。”
月儿继续道:“我呢,倒有一个办法。”
姜白呵了一声,“愿闻其详。”
这个你字还没说完——耳朵一动。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将上一秒的剑拔弩张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杵在床头的木头唰的收了刀,扔到床底,嗖的飞上床,差一点把月儿撞得头昏脑涨。
月儿匆忙间扯过被子罩在他身上,连脑袋也没有放过,然后放下帷幔,坐在床边。
兄弟,自求多福。
寨主吕万整了整长袍,好整以暇地敲敲房间的门,干脆利落唤来翠翠劈开了铜锁。
随着那把不合时宜的铜锁落地,所有的危机都像是一场梦一样,一切烟消云散。
门内的月儿迎来了一张亲和力十足的大脸。
那张脸上的某个五官裂开了一个弧度,“弟妹,昨日发生了不少事,舟车劳顿——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只要你回来,我们就是一家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又关。
屋内轻纱飘荡,扑面而来的热风吹在每个人的脸上。
寨主吕万捋着他那小胡子,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
“弟妹不用如此见外,二弟现在这个状态,今后也多来我们这儿走动走动,你大嫂能帮衬的都帮衬!”
那两枚贼眉鼠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像长在了月儿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弟妹,这身子骨,可还健全?”
这人贼眉鼠眼,眼神中的不怀好意她从八百里远就能嗅出来。
月儿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炎炎夏日竟被冰冻三尺。
“你看,本来我们今天应该和二弟一起吃个饭的,但这情况特殊,我嘛,派人做了点送来了,你多少吃点。寨子里最近发生挺多事儿的,为你们安全着想,这门,你还是先不用出了。”
他回头对旁人耳语了几声,转息间三两小厮就守在了门口。
月儿着眼看去,比起昨夜的防范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下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昨天,听说有刺客?弟妹可曾伤到?”
寨主半弓着腰,脸上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褶子比肉包子上的都多。
月儿心中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
正愁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这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想看什么弱不禁风的娇小姐这里可没有,有的只能是撒泼打滚闪瞎他眼睛的无理狂徒。
兄弟,对不住,我先演一步。
“翠翠,以后你就负责准备二寨主和夫人的饮食起居,出了事儿你负责。”
翠翠道了声是,将托盘搁在一旁,一阵热气腾腾。
月儿眼珠一转,叽里咕噜地滚下了床。
“寨主!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月儿披着正反掉了个个儿的外衣,突然摔在地上生了根,眼眶湿润。
她从袖子里拿出条红艳艳的手绢掩面啜泣。
——那正是昨日用的红盖头。
寨主惊的往后退了半步。
他这才第一次正眼瞧见了这个被他从山下薅上来的冤种新娘。
这大家小姐,怎么是这么个调调?
月儿惊恐地左右环顾,一副被吓得丢了魂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