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与舅舅同死。”
崔泠最后这句话是笑着说的,可笑意寒凉,激得金玉堂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今夜我请了京畿最好的伶人班子来唱戏。”崔泠匆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舅舅等戏唱到中途,便借机来此等我。仔细些,莫要让人盯上了。”
“好。”
“快开宴了,走吧。”
虽然今日是值得庆贺的府宴,可崔泠还是一如既往地穿得素雅。轻裘的白狐毛齐着腮围了一圈,衬得她的脸色颇是苍白。轻裘之下,她难得地穿了一身红裳,红裳上的雪梅星星点点,随着她的走动偶尔乍现轻裘之下,算是她身上最生机勃勃的色泽。
日暮西斜,中庭的几案上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宾客们陆续入座后,忍不住往崔泠身侧的空位瞧了瞧。聪明的人只须想想,便知那位置是留给燕王的。入席的宾客越来越多,那空空如也的位置便显得越发地突兀。
崔泠坐在主座之上,手中抱着一个暖壶,望着宾客进来的地方,等着今日真正的客人参宴。如今万事俱备,只差萧灼一人。
若是她不来……
崔泠想到这最坏的结果,指腹紧张地摩挲着暖壶上的麒麟雕纹。萧灼不来,便意味着她不会原谅,也不给崔泠机会和解。她便得快些想出另外的法子,先保住三舅一家的命。心绪的紧张牵动了她的呼吸,她隻觉喉咙微痒,难以自抑地轻咳了两声。
银翠紧张地凑近道:“奴婢再去拿个暖壶来。”
“不必。”崔泠微笑看她,“吩咐主簿,带人把灯烛点亮,开宴吧。”
“诺。”银翠领命退下。
崔泠望着这满座宾客,心底的凉意可不是多一个暖壶便可驱散的。
“燕王到——”
灯烛点亮的同时,萧灼来了。
崔泠缓缓起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入席处——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劲装,衣袖与衣角上还溅着鲜血,高束的马尾长长地坠在背上,随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姿,就这样闯入了崔泠的视线。
“今日入山行猎,一时忘了时辰,想必泠妹妹应当不会与孤计较吧。”萧灼大笑着走到崔泠身侧,不等她邀请,便坐在了空座之上,对着随着她进来的一队府卫扬声道,“把猎得的野猪扛进厨房,给孤开膛破肚,好好烧一顿全猪宴!”
“诺。”府卫全然不当此处是昭宁郡主府,扛着野猪就往厨房去了。
崔泠没有拦阻,她嗅到了萧灼身上的浓烈血腥味,温声道:“来人,给燕王端盏热茶,再打盆热水来。”
萧灼意味深长地杵着腮看她:“泠妹妹可是嫌弃孤身上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