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看她静默哭泣,温柔的继续道:“菀菀,我从未停止过找你。但凡我能找到的人牙子,我都打点问过,可有你的下落。我若知道你约了我私奔,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会赴约,哪怕同你一起死,我也会陪你到底!”这些话,是她的解释,也是她的真心话。两个出身淤泥的人,那时候就是彼此的光与热,谁能舍弃这微薄的一点点温暖?
菀菀动容地看着黛黛,看着她走近她,看着她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却在黛黛准备拥紧她的时候,猛地推开了黛黛。
她已是当今户部侍郎,早已洗尽了身上的尘垢,再世为人。可她菀菀不一样,她还是他人的玩物,还是一个以身侍人的下作东西。即便上天垂怜,她们可以说明白当初,可那又如何?黛黛已是她遥不可及的天,她是脏得卑微的泥垢,怎配让她拥抱,又怎配让她疼惜。菀菀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位县主的模样,只有那般干净的姑娘才配与黛黛相守。
“菀菀……”黛黛再次扶住她的双肩,深情而坚定地劝慰,“别怕,现下没有谁能伤害你了,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
“一辈子……呵呵……”菀菀再次拂开她的双手,“你现下心疼我,想补偿我,什么话说不出来?”她出身风尘,早已不信那些炽热的承诺。她已不相信,谁能对谁好一辈子,隻知人若没有价值,便没有活着的价值,尤其是她这种卑贱之人。
黛黛忍泪看她:“你相信我。”
“我已有家室。”
“……”
菀菀往后退了一步:“裴大人,你对我好,只怕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些吧?”她的话颇是刻薄,她击碎黛黛的真心,也击碎自己的妄想。她可以在李轩手里当个没有尊严的棋子,却无法在黛黛这里当隻被她怜惜的受伤小兔子,只因黛黛对她越好,越是在提醒她,她的每一道伤口都是脏的,是不配得到干净的她抚慰的。
黛黛已出风尘,她却尚在风尘,这样的物是人非,是她无法跨过去的沟壑。
“大夏孟氏。”黛黛的目光落在了几案上的和离书上,她拿起和离书,仔细迭好,收入了怀中。
菀菀不解:“你做什么?”
“等你。”黛黛微笑,“等你想与我好了,我便将和离书给你,我们重新开始。”
菀菀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我不稀罕!”
“我稀罕。”黛黛拿出帕子,递给了她,“给。”
菀菀本想打开黛黛的手,却在击中黛黛手背的一瞬,看清楚了帕子上的绣纹——一对绣得粗糙的野鸭子。
这帕子已经浆洗得脱了色,她竟然一直带着!
“没有你,我活不到今日。”黛黛记得清楚,那年她因父亲获罪,被判入娼籍,沦为风尘之人。那个地狱的地方,她是一日都活不下去。
直到——
那是至暗里生出的光焰,是寒冬里给予的温暖。
暗室之中,昏暗的烛光里,关着十多个不肯认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