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娘。”谢世安却十分平静,“何家数百人死在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案子之中,百年世家何家就这样没了,如今提起何家,京城几个人还记得?曾外祖父去世之前留下的遗书中,清清楚楚写着,希望何家后代,能为何家翻案,能光复何家。就是因为我抱着这个信念,才能在十二岁的年纪,就成为案首……”
贺氏失声哭起来。
何家出事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记事的年龄,她是何家嫡幼女,祖父特别疼爱她。
她知道祖父的遗愿,可她自认为没有能力达成,至于贺旭那个废物,更不可能光复何家。
所有的希望就在安哥儿身上了……
如果安哥儿是何家后人的身份曝光,那安哥儿就不能进国子监,不能参加科举,更不可能走仕途……
贺氏的哭声从柴房里传出去。
云初站在台阶下,将他们母子三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想到了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夜色下,她被谢世安劝说喝毒酒,让她为了谢家,去死。
那时候云家的事还没个眉目,她怎么可能去死,于是,几个孩子过来按着她,将那毒药灌进了她的喉咙里……
她喝下的是鸩酒,毒药入肠,痛至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贺氏喝的那毒药,没有痛苦,在无声无息之中死去,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贺氏并不觉得自己幸运。
被亲生儿子和女儿逼着去死,到底是造了多少孽,才会遭这样的锥心之痛?
见贺氏不动作,谢娉走上前,拿起那瓷瓶,揭开盖子,一股馨香漫出来,她声音颤抖:“你是想让我们逼你喝下吗?”
贺姨娘之死
贺氏慢慢停下了哭泣。
她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神情悲切道:“也不知道惟哥儿怎么样了……”
“放心,我会安排人照拂惟哥儿。”谢世安开口,“时间不早了,喝下吧。”
贺氏接过瓷瓶,她闻到了那浓郁的香气,她相信孩子们所说,这毒药不会让人痛苦,睡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可是不甘心啊。
何家还未光复。
孩子们还未成人。
连玉郎最后一面也未见到。
贺氏闭上眼睛,仰头,将瓷瓶里甜美的毒药尽数喝了下去。
毒药刚下肚,柴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是云初走了进来。
她神情复杂开口:“安哥儿,娉姐儿,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们两个累了,回去歇着吧。”
谢娉亲眼看着亲娘喝下毒药,整个人都崩溃了,身体一直在发抖,听到云初这么一说,看也不敢再看贺氏一眼,抓着丫环的手,连忙退了出去。
谢世安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该他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贺氏断气。
他站起身,一个踉跄没站稳,扶着墙站直身体,走了出去。
听霜和听风守在门口,将柴房的门关上了。
贺氏虽然喝了毒药,确实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她那双眸子落在云初身上,突然惨笑:“做决定的是老太太,给毒药的是大人,喂毒药的是安哥儿和娉姐儿,夫人将自己摘的可真干净啊。”
“我这不是来为你收尸来了么?”云初居高临下看着她,“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令滢,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
贺氏听到自己的闺名,又是一阵恍惚。
她冷笑:“我沦落到这一步,也有夫人你的手笔吧,你觉得,我会回答你的问题吗?”
“能猜到有我的手笔,你也不算太蠢。”云初扯唇,“再不妨告诉你,谢世惟惹怒宣武侯之事,也有我的推波助澜,怎么样,意外吗?”
“你!”
贺氏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件事也与云初有关。
她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给掐死。
云初看着她,缓缓道:“若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谢世安,谢娉,他们二人的下场,和谢世惟将一模一样。”
贺氏咬牙:“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是我的孩子?”
很早她就感觉到,夫人故意针对几个孩子,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难怪夫人像突然变了个人,谢府哪个没有被夫人发落过,原来,夫人早知道谢家骗了她。
云初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开口道:“四年前,我生下来的一对儿女,到底去了何处?”
贺氏心口一震,低下头:“夫人的孩子不是被重新安葬在了你们云家的祖祠边上吗,来问我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她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软,似乎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了,一种生命在流逝的感觉那么清晰的传来……
“嘴硬一次的代价,那就是娉姐儿的嫁妆。”云初云淡风轻,“再给你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