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鸾懒得听他们虚与委蛇,自己就着灯光登上了车辇。偏头朝外看,星河璀璨,月亮从东边升起,挂在了柳梢上。原来在宫外赏星赏月,别有一番悠闲滋味,以前怎么不知道。
太傅与相王又寒暄了两句,方转身坐进车舆内。驾车的童子回身掩上门,甩了甩马鞭,驱策着马车朝巷口缓缓去了。
清河郡主不屈地死盯着车辇走远,满心的愤怒压抑不住了,哭闹起来,这个李宜鸾,竟和太傅同乘!她每天都在华光殿显摆,说太傅与她多亲近,难道太傅当真和她有染吗!
相王妃是入了骨地疼女儿,见她一闹,赶忙安抚:太傅不是说了吗,发愿今生不娶,又怎么会和三公主厮混在一起。三公主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与孩子同乘有什么奇怪的哎呀,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办。
相王徒劳无功,早就不高兴了,见了眼泪更不耐烦,怒声道:人家既然终身不娶,就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砻城的男子千千万,为何偏偏看上他?说着用力拂袖,哭哭哭,哭个冬菜,好没出息的东西!
那厢宜鸾却是高兴的,没有付出太多的颜面,把事情摆平了,且李悬子对太傅的觊觎,到这里应当是没有下文了。
最让她放心的,是太傅压根没有想过和相王结成同盟,这样闻誉手上的权力就不会被相王完全控制。大不了再容忍他一段时间,等时机一成熟,闻誉就能自己掌权了。
干成了一桩大事,心里四平八稳,不过初秋的夜里已经有了几分凉意,风吹过来,寒浸浸的呢。
宜鸾偏过身子,车围可以替她抵挡凉风,先前喝了好几盏酒,到现在颧骨还有些发热。正好,脸露出窗口,憋闷的胸怀也坦荡了,更觉得这夜色迷人,人间值得。
还是西陵好,西陵的星星也比渤海国的亮。她喃喃自语,想起自己和藩的一路上,好像都没怎么见过星月,那段时光,真是黯淡。
通常听她莫名提起渤海国,总会有几分好奇吧,宜鸾等着太傅来打听,可以顺势挑起话头,结果等了等,一点下文都没有。
她只好回头观望,发现太傅正支着脑袋假寐。车盖下悬挂的灯笼摇曳着,温暖的光,把太傅的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他的脸,大多时候看上去清隽冷漠,闭上眼,反倒显得更随和了。难怪李悬子紧追不舍,那丫头虽然骄纵,但眼光确实不错,但凡被她相准的,必定是人间至宝。
老师,您睡着了吗?宜鸾忍不住唤了一声。
太傅那修长的凤眼,终于掀开了一道缝,轻轻瞟了瞟她,没有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