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道:“自二爷离了府,老太太便叫三爷过来,又寻了个大儒教三爷读书,闲来无事便叫三爷到跟前写字温书。”陈昌一听,也不说看望老太太了,抬脚走了。待行至仪门时,忽而又有个一叫小玉的丫头畏畏缩缩地上前道:“二爷,梅姨娘置了酒席,请你去坐坐。”陈昌奇问:“这梅姨娘又从哪儿冒出来?”小玉回道:“二奶奶身边的丫头梅儿,太太命人抬了身份,正住在前边儿小院里。”陈昌问:“你家奶奶点头了?”小玉老实说了,道:“奶奶还当是太太强绑了梅姨娘,闹了场,后头姨娘不知与奶奶说了什么,奶奶也没再管了。”陈昌听出这话言下之意,冷笑道:“好个白眼狼!你回去与她说,她主子不是我,叫她别找错了人!”说罢走了。如此过了一月。却说自菊生打从晓得梅儿成了姨娘后,便心头惴惴,这日寻了个空闲往陈府去看望。先递话到了贺夫人跟前,贺夫人正烦心,亦未将梅儿放在心上,骂道:“如今笼络不住自家爷们儿回府上,白白供她吃穿,瞎了我银钱。她要见亲哥哥,亲母亲都好,只别报再我面前来。”菊生听罢,一声不吭往梅儿院里去。只见这院子杂草丛丛,水池浑浑,檐下灰扑扑的,一派寥落。三两个丫头坐在廊下,见了他来,只瞧了眼,也不搭话。菊生入了屋,见梅儿恹恹地卧在榻上,闭着眼。菊生唤了她一声,梅儿才睁开眼。一瞧见菊生,梅儿便落下泪,一面问:“哥,你怎来了?”一面急急起身给菊生倒茶,却没有茶水。菊生忙道:“不妨事,我坐坐就走。”梅儿不听,往外头唤了几声“小玉”,小玉初时还只当听不见,实在梅儿叫得紧了才掀帘子进屋来,脸拉长着:“什么事?”梅儿道:“没茶水了,你去茶房泡壶茶来。”自梅儿住进这院子,初时有贺夫人垂问,到也过得去,后头陈昌一番话传到了院子,加上贺夫人示她如无物,众人不免捧高踩低,丫头们也懒散起来,十问九不应。这里小玉又是给脸色,又摔茶壶,嘟囔着走了。梅儿见了也拉下脸,菊生忙劝道:“莫麻烦,我不渴。”梅儿苦笑道:“我想着再也不当人奴才受气了,没成想当个主子也受气,连带哥哥给被我带累。”菊生叹道:“自你当了姑娘身边人,又哪个给你气受了?”梅儿想了想,一面哭一面笑,摇头道:“这到真没人给我气受,那日子早就是几千个人都求不得的了。”菊生眼红红的,问她:“那你现今又是在作什么?”沉默了会儿,梅儿道:“我兄妹才将进李府时,你给府里头少爷当脚蹬,我在厨房洗菜倒泔水,厨娘一个不高兴,就拿火钳子打人,后头我见姑娘不打骂人,还时不时还给赏银,想着要是进姑娘院里就好了。如愿进了,我又想着扫院子的活儿不如送水来得轻松,等接了送水的活儿,又觉着春慧姐几个管着院子,好威风。后头如愿伺候起姑娘了,到了年纪——”后头,梅儿没再说。菊生道:“你从小心气高,到了年纪,不想嫁个小厮管事,我醒得。你又怎么晓得姑娘不会给你寻个好人家?”梅儿冷道:“什么是好人家?偏得我就该去那小门小户里刨食?我享不得富贵?求不得好夫君?”菊生叹了声,从怀里拿出百两银票来,道:“你心甘情愿便罢了,好好过。”说着起身要走,梅儿见他要走,慌忙拉住他,哭着问:“哥、哥,别人都说我忘恩负义,你是不是也怪我不该当二爷的妾,我没想和姑娘争,我只想过次不当奴才的日子罢了。”菊生红着眼,说道:“不怪你——怪我没本事,没让自家妹妹过上好日子。”说罢走了。独留梅儿眼空空地,一面哭、一面念:“我不是白眼狼、也没忘恩负义。”过了几月,有陈家小厮来寻菊生,说:“梅姨娘吊死了。”菊生听了,惊得立在当场,手眼都僵直了。那小厮道:“是昨儿午夜吊死的,今儿太太已命人请了仵作收殓,晓得梅姨娘还有个哥哥,命我来请去一道打点身后事。”说着,又催菊生。菊生已是手脚发软,眼前发黑,被那小厮拉着,走了几步便跌坐地上。那小厮又催。正拉扯着,只见春慧红着眼匆匆来扶着菊生。菊生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他手紧紧拉着春慧,眼泪鼻涕一道流下,抖着声问:“你怎来了?”春慧道:“姑娘命我一道去打点。”陈家已让人将小院隔了出来,停灵发丧。院里搭了灵棚,桌上摆了祭品,两个丫头围着火盆烧纸,见了菊生来,都躲到一边。菊生踉跄走到后边儿,见自己妹妹睡在棺材中,搂着她放声大哭:“你不是要富贵、要过好日子么,这又是做甚么——”春慧亦大哭不止。却说李婠晓得梅儿去了后, 也心头闷闷,只坊子商会两处事杂,不免要分出心神打点,只命了春慧去帮着收殓。这日李婠才回宅子换了衣裳, 冬清便牵着真姐儿来了, 真姐儿手上拿着自己写的几篇大字, 见了李婠, 眼巴巴的递给她。近一月, 真姐儿一直在跟着李婠读书。李婠一面笑, 一面接过,问:“你两怎地一块儿来了。”冬清回说:“一小丫头说梁州家里寄了信, 我给带过来。”李婠瞧了瞧这信,面上不见喜怒, 只说:“先放案上。”说完, 又唤冬清拿个果子给真姐儿, 自己细看起真姐儿写好的大字,道:“这字长短、粗细匀称不少。”又拿朱砂将圈了几个字, 赞道:“这几个‘寸’‘心’‘田’也出彩。”真姐儿将竖起耳朵听,听李婠夸她, 挺了挺小胸脯。李婠评了一回,找出副字帖, 命她在小几上临摹,自己拆开信看了回。原是陈家寄了休书那回, 也命人往凉州知会了声,说得委婉隐晦, 只道陈昌李婠二人“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1】陈家老太太自是又气又怒,命人给李婠写了信,道“家中已另寻良配,令速速归家别嫁。”自李婠上次忤逆祖母后,李家再没有音信,只当没李婠这个孙女儿,如今寄过来这信,李婠不知她祖母是丢脸多些,还是懊恼多些。期间有没有心疼?李婠想了想,应是没有。正看着,忽而有人报,“菊生回了,在外厅候着姑娘。”李婠便收了信,往外厅去。菊生忙乱了七日,将丧事打点完毕,已是眼底青黑,面色惨白,他见了李婠来,跪下先问了安。李婠便让他坐下。菊生摇头,流着眼泪道:“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又说‘长兄如父’,我与梅儿早年父母去了,合该我这个做兄长的教她才是。她有负姑娘恩德,如今去了,只剩我这做兄长的替她给姑娘磕头了。谢姑娘提拔之恩,还请姑娘宽恕她忘恩之举。”说着磕了几个头。李婠叹了声,回道:“‘死者为大’。梅儿去了,莫要再说这些了。”说罢,宽慰了几句,让他回去歇息,勿要哀毁自神。菊生低着头,跪着不走。李婠见状问:“可是还有甚么要同我说?”菊生面色犹豫,后从袖中捧出二十两银子来,咬牙说道:“一直伺候梅儿的丫头小玉说,梅儿去世前一直念着回乡。我如今将梅儿火化了,求姑娘恩准我带梅儿尸骨回梁州去。”昔年,菊生与梅儿兄妹自卖己身到了陈家,卖身价正是二十两银子。李婠慕然变了脸色,问:“你当真想走?”菊生奉她命暗地做了不少事,远的不提,单论近的扮贼人截掠公主府一事,便是菊生奉她之命所为,如今郊外那庄子还关着那奶娘及其驸马亲子。菊生磕了几个头,垂泪道:“请姑娘开恩。”李婠思忖半响,终究还是点了头。她想,想走的人强留下反倒徒生怨怼,再则菊生梅儿二人与她主仆十多年情分,若要二人一道折在京里,她又于心何忍?李婠心说:若是后头有个万一,也是我误信他们自找的,后道:“你兄妹二人与我自小一块儿长大,如今要走,我不强留。你先回身打点去罢。至于庄子里那二人……”李婠想了想,道:“日后三月叫那庄子的仆人不必再给那奶娘吃喝,给她半月口粮,一块儿地,叫她下地去干活换钱,三月一过,也不必关着她,随她去罢。”菊生似是还想说什么,后头又咽了下去,只顾磕头,流泪说:“多谢姑娘。”李婠回屋拿钥匙开了匣子,取出菊生梅儿的身契,顿了顿,又将春慧的身契拿出来,归作一处。唤了春慧来,说:“菊生带梅儿尸骨归乡,你若有意,便随他去罢。昔年秋灵那个,我当他是个好的,没成想后头竟然是那样一个结果。如今我是既不敢留你,也不敢让你走,只把身契还你,你是自由身了,好生思量。”李婠面上任由春慧去留,心里一面怕她走了,日后同秋灵般没相见的时候,一面又怕她不走,错过了心悦之人,日后没个着落。将身契留下,自己匆匆出了屋。春慧帮忙打点梅儿丧事,也有几日不合眼,如今当头又遇着李婠一番话砸下,又是气,又是笑。一气既气李婠看低了她,又恨菊生瞒将此事,她将那三张契子收在袖中,一语未发地寻了菊生。
菊生正在园子候着,远远见春慧来,忙不迭地要走,春慧叫他,他又立住脚,只把头低着。春慧将两张身契递给他,菊生死命捏着那身契,垂头说:“慧姐儿,是我该死。”春慧一听,哽咽道:“你可不是该死吗。为什么要走?若你打量着要我离了姑娘随你去,可打错算盘了。”菊生抬头,红着眼道:“我、我怎会这么想,你随我去外头吃苦算什么。只不知怎地,梅儿去前一直念着不想一辈子不想当奴才,我原本也打算着输了身契烧给她罢了。只后头我也糊涂了。我从明白事儿后,在府里做奴才,你说是在富贵人家当奴才好,还是外头当个自在人好?”菊生顿住,摸了把脸,一面笑,一面哭:“慧姐儿,你等等我,等我富贵了来娶你。”却说李婠行至园中,寻了一小亭坐下,但见满园空荡,草木零落,冷风潇潇,又想着如今家中姐妹四散,伯叔不亲,祖母不喜,春慧、夏菱、秋灵、梅儿、菊生等人,或走或亡,所嫁那家也视她如敌寇,一时心中郁郁,难以宽怀。忽而冬清从一块山石后冒了出来,问:“姑娘在哭什么?”李婠拿帕子抹了抹眼下,不见帕子上泪痕,笑骂:“乱说,我哪儿哭了?”冬清指了指耳朵,回道:“我听着姑娘心里伤心了。”李婠招手唤她过来,二人并排坐下,李婠见她一手拿着个果子吃得满手都是,拿帕子给她擦干汁水,问:“你打哪儿来?”冬清笑着说:“刚我去找真姐儿玩,真姐儿给我果子吃。”李婠问:“那你怎么回来了?”冬清道:”真姐儿找隔壁小郎君玩去了。“李婠记起来隔壁宅子似是有人家。也不细问,笑说:”到头来,只剩你我二人了。”正说着,后头一个人冒出来说:”就你两个?我不是人?“李婠寻声望去,却是春慧,一时又惊又喜,问:”你怎么回来了?“春慧哼哼两声:“说什么,只剩我两人,姑娘,这可不像你,你叫我去留随心,我留下难不成不行?“李婠眼红红的,春慧也红着眼睛坐在李婠身边,她没多说,只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道:“才将我送菊生出门,守门的小厮说梁州那边儿送来一封信,我想着怕是梁州家里送来的。”冬清摇摇头,说:“家里的信我送过了。”李婠也觉得奇怪,她将信取出,只有薄薄一张,张开来,上头写着: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春慧和冬清都伸头看,冬清笑说:“这诗我跟姑娘学过哩。”春慧道:“奇怪,是哪个写的?没头没脑的。”李婠倒有几分猜测,她将信叠起,笑道:“我倒晓得了。”她伏在耳边将名字与二人说了。春慧、冬清都道:“这都是哪辈子的事了,况且只见过姑娘一回。”却说陈家二老爷早早带了贺夫人回梁州去时,老夫人一直不肯回,只骂二老爷:“要我走?我碍着哪个眼了?难不成我不能住在天子脚下?”劝了又劝,说尽了利弊也没让老夫人挪窝,因而过了几月,陈昌也没与李婠说回府之事,与李婠一道住在了外头宅子中。一日陈昌忽而到了晚间人也没来,春慧瞧着天色,正要找人去问问。李婠道:“又什么好寻的?巴巴求他来?到上赶着似的。”说罢,叫春慧铺了床被,洗了手脸睡下。春慧转念一想,如今菊生去了,也没几个机灵小厮能打听个一二三出来,亦回了屋。不妨到了半夜,一小丫头来说:“三七在外头敲门,说二爷今儿不回宅子。”春慧隔着窗户问:“二爷怎么不回?”那丫头支吾了两声:“三七说二爷怕姑娘担心。”春慧皱眉,披了件外衣起身打开门:“你先回去,记着下回问清楚了。”说着,往院门去。三七已被请入右侧厢房吃茶,见春慧来了,忙起身说:“姑娘可算来了,半道那小丫头也不回来知会声,二奶奶怎么个说法。”春慧问:“二爷怎没来?”三七道:“府里头老太太病了,二爷才将下衙门就被叫走了,到现在还不得闲。”春慧问:“病了?什么病?”三七哎哟一声,道:“我在二门外伺候,老太太有什么病,我怎地晓得?”春慧啐了他一声道:“你是‘鼻子里插葱,装象’,你不晓得,府上还有哪个晓得?”三七嘿嘿笑了声,左右看看:“不瞒姑娘你,老太太怕是中风,瘫了。”说罢,匆匆走了。三七回了府上,老远便见着院里灯火大亮着,嘈嘈杂杂,忙忙乱乱,他进了二门,寻了个未留头的丫头道:“你去找二爷,就说我说的,‘二奶奶睡下了。’”又塞了她几个大钱。那丫头拿了钱,左窜右窜猫悄地进了正屋,只见这屋里几十盏灯点着,老太太躺在床上,歪口斜眼,半身摊着,二爷陈昌半侧立在床头,一个山羊胡子大夫正把脉,底下立着一众婆子媳妇,均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两侧。那丫头便立在了后头。半响,诊毕,大夫收了诊帕。陈昌道:“我们外头坐罢。”大夫便与陈昌到了外厅。陈昌问:“我祖母如何了?何时能动弹?”那大夫道:“老夫人因气急攻心,才致风阳上扰、痰火蒙神、气血逆乱,让老太太放宽心为上,再佐之以汤药,怕是能再动弹。”陈昌听罢,命了个丫头领大夫开方施药。那未留头丫头眼尖瞧着陈昌出了屋,忙跟过去将话说了。陈昌正要应答,一媳妇匆匆掀帘子出屋来,道:“二爷!老太太似有话要说。”陈昌只得又进去,来至床边。床上老太太口里留着涎水,手脚不能动弹,拿眼瞧着陈昌,一面用手指众人,一面口里含糊说:“滚、滚、出去——”陈昌摆了摆手,除了个心腹婆子外,其余人都出了屋。老太太吃力地要起身坐起,无奈不能动弹,一旁的婆子忙扶了她起身,在后头塞了几个大迎枕,让她靠坐着。老太太斜着嘴,问:“大、夫?”陈昌便依着大夫说了说通,后又道:“我认得个医术高绝的太医,明日叫他来为祖母看看。”老太太眼睛亮了亮,似是要拉住陈昌,含糊道:“乖、孙孙。”陈昌瞧着老太太手抬起,想着昔日老太太对永哥儿说的甚‘只有你一个孙子’‘陈家你继承’的话,心里怄气,只当没瞧见。老太太又问:“那、孽种?”陈昌回道:“正在侧屋,几个婆子看着人。”老太太眼里冒恨来,喘了几口气,道:“打、死——”说着,又抽搐起来。一旁的婆子忙上前扶胸拍背,又拿帕子将老太太嘴角的口涎擦了擦。陈昌去了侧屋,一只手将永哥儿提留起来,拖到正屋里头,冷道:“你做了什么,好生给祖母认错。”那永哥儿见了老太太便发抖,缩在一桌脚边,只哭喊:“妈、妈,救我——”,其余一声不说。老太太见了永哥儿便大怒,眼里能冒出毒针来,她不能动,歪着嘴道:“打、打死——”陈昌皱眉,他本以为是这永哥儿惹了什么事儿叫老太太不快,如今看着又不像这般。一旁的婆子忙哭道:“二爷容禀,快快将这孽种提出去罢。”说着,将事一一说了。原是老太太认定陈昌为着个女人忤逆不孝,心灰意冷,转头亲近起永哥儿来。这永哥儿虽于学问上懒散,但为人嘴甜,哄得老太太直把他当成命根子。私房中金玉器物搬了不少在永哥儿屋里,平日也纵着宠着。过了些时日,却有永哥儿奶娘来告状:“这日子屋里金银摆件被屋里奴才偷去卖了不少。”老太太听罢大怒,命人将永哥儿身边大小丫头小厮的屋里都搜查了番,没查获赃物,又将永哥儿小厮丫头又打又罚,偏偏个个都指天发誓没拿。老太太无法,只得叫人看着些。忽有一日,有个丫头来报,说是永哥儿没去学堂,却拿衣裳包着些金银匆匆出府去了。老太太一听,觉得事有蹊跷,忙叫了几个小厮跟着。几个小厮见永哥儿将金银给个乞丐儿,只当永哥儿被勒索,将那乞丐儿一并拿了回府。老太太拿住二人,逼问他如何勒索永哥儿。那乞丐只哼哼不说,后头打了二三十板子,那人才招。说到此处,这婆子停住,又哭了哭。陈昌问:“那小厮招了什么气病了祖母?”那心腹婆子哭道:“那乞丐说,三爷是他的亲子,陈家阖府上下都在给他养儿子。”陈昌一听,冷道:“荒唐!一个乞丐,说什么就是什么?置陈家于何地?”那心腹婆子道:“我们如何不是这般想。便如此问了。那乞丐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说原先在陈家当差,也能讲老家种种说得一清二楚。我瞧着他也眼熟,才想起是在梁州时在园子里侍弄花草的小厮,那小厮早年手脚不干净,被撵出府了。那乞丐说,他正是那时与大老爷屋里的沈姨娘勾搭成奸的,他说,那沈姨娘先勾搭了大爷,叫大太太以为是自己亲子,实则……“”陈昌冷声问:”实则什么?“那婆子道:”实则是陈府上下在给他养儿子。“陈昌一听就怒,他将凳子踹翻在地,问:”那杂种在那儿?“那婆子瞧了瞧老太太,道:”老太太后头叫人滴血验亲,真是那人亲子。便将人打得烂烂的,丢出府去,如此怕已经在地府了。“陈昌听了,瞧了眼一面留着口水,一面叫嚣着将永哥儿打死的老太太,又瞧了瞧抖如筛糠的永哥儿,道:“祖母安心养病,此事交由我来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