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上能有什么泥?”李清闲问。
“你以为这半年偶尔分润给你的银钱哪来的?郑队算是有分寸的,但你不收,别人不放心,上面也不放心。”
李清闲这才记起,几乎每隔两个月,郑辉就会分一些银子,属于夜卫的灰色收入。
“更何况,咱们武人做事比较粗,谁敢说没留下把柄?四个月前乙六队曹队正怎么调走的?就是强行劝开两个吵架的,一个心里憋得慌,投河死了,结果家人跪在夜卫门口说曹队正欺负人,逼死老人。另一家不出来帮曹队说话,夜卫那时候正好风雨飘摇,只能息事宁人,发配了曹队。”
李清闲头皮发麻,道:“早知破事这么多,还不如加入黑灯司。”
“处理诡事很可能比处理人事简单。”于平道。
“把‘可能’去掉。”韩安博道。
“他趁周大人不在的时候动手的可能性多大?”李清闲问。
韩安博一指李清闲的乾坤镯,道:“十成十。”
李清闲看了一眼乾坤镯,恍然大悟,这东西,可不比酒坊的两成股份差。
韩安博道:“好消息是,他这次最多栽赃你,绝不敢再杀你。”
“韩哥,你要是我,怎么解决?”李清闲突然问。
韩安博皱眉道:“两个方法,一是调离神都,待到你修炼有成,回来报仇。第二个方法,他不是要拔草见泥吗?你在他身上找到更多的泥,然后公之于众,但,除非这团泥大到直接废了他,否则,一旦他挺过来,依旧不会放过你。”
“足够废掉他的泥……”李清闲喃喃自语,似是回忆什么。
韩安博叹息道:“这件事,非常难。他当年的罪,已经被你父亲揭发,就算有漏掉的,恐怕也不会太严重。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刚放出来就犯下滔天大罪。你要知道,他是宗室子弟、元王之子,就算打死人,也算不上什么大罪。所以说,找到废掉他的泥,非常难。”
久别重逢四人团聚
李清闲却笑了笑,道:“说到草下泥,有些时候,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比实实在在的更重。”
“比如?”
“比如,逼走曹队正的,并不是死去的老人。”
“有道理……”韩安博若有所思。
“这件事,经你提醒,我有了眉目。走,咱们买东西看望郑队去。”李清闲笑道。
“你还愿意叫他郑队?”韩安博笑道。
“这有什么?他要是高兴,我叫他郑阁老都行。”李清闲道。
韩安博哈哈一笑,道:“还是叫郑队吧,你真叫他郑阁老,他肺管子能堵死。”
于平道:“我知道郑队喜欢吃什么。”
“要买花海大酿!”李清闲道。
“好!”
“对了,要不要买点羊肉汤?郑队平时好像不舍得吃。”李清闲道。
韩安博与于平相视一眼,韩安博笑道:“哪有拜访带羊肉汤的道理,咱们捎个羊腿过去不更好?”
“那就买个羊腿。我有乾坤镯,装的多,走!”
众人没走几步,巡街房房首何磊走进来,见面先是祝贺李清闲,然后道:“你刚走两天,你姨夫来找你,说你快过生辰,正好是十六岁,准备办一场,找你商量商量。我陪陈老哥聊了一阵,看他腿脚不便,就派马车送他回去。你这两天要是有时间,回去看看。至于你十六岁生辰宴,别担心,咱们巡街房帮你办了。”
“我正准备看完郑队就回家,至于生辰宴,和家里人吃顿饭就行。”
“那可不行!你是咱们巡街房出来的命术师,要是生辰宴稀里糊涂的,夜卫兄弟得戳我脊梁骨。你放心,不会大操大办,但也要让你有面子,我懂分寸。”
韩安博道:“那就听何房首的。”说完看向李清闲。
李清闲也知道自己身份已然不同,点头笑道:“行,那就听何哥的,到时候得多仰仗您。”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双方又聊了几句,何磊离开。
李清闲三人出了夜卫衙门,雇一辆马车,一路买买买。
买完东西,马车驶出夜卫衙门所在的内东区,抵达外东区。
一路房屋低矮,道路崎岖,淡淡的臭味在空气里飘荡。
马车七拐八拐,来到老钱胡同,三人下了车,韩安博带路,走到一座独门小院门口。
门口贴着发白的春联,上面挂着两盏褪色的灯笼,木门一拳厚,浅色的桦木铜环门,远比邻居的普通陈旧的薄木门结实气派。
大门虚掩着,韩安博一点也不见外,推门而入。
正对面立着南极仙翁骑鹤捧寿桃照壁,韩安博转向左,绕过照壁边走边道,大声道:“郑队,看看谁来了,保准你眼珠子瞪出来!”
“老韩?”院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一听是郑辉的声音,却有气无力,好像肺里漏了几个大洞一样。
三人空手进了院子,只见郑辉站在院子里,头发白了大半,肤色灰黑,微微弓着背,迷糊的双眼眯起,望向一身绿袍的李清闲。
“缝金线黑狼补子?你们……这怎么能乱穿呢?”郑辉一脸惶恐,往门外看了看,又忙道,“快脱了,别让外人看到。”